同归
待白孝女再一睁开眼,藤原明显感觉到了白孝女身上的气势发生了惊人的变化。一伸手,一把一尺来长的弯刀便出现在她手中。那弯刀形如钩月,银色的刀身若有若无的散发着寒气。藤原见到这把刀也不由得眼前一亮,赞了一句“好刀!” “我已仁至义尽,你却要赶尽杀绝。藤原家衡,你好狠的心啊。” “你以为只凭一把好刀就可以杀了我吗?在去过舍得阁之后,我的实力就远远超出了以前。我现在不仅要杀了你,也要杀了苍木。我这样嫁祸于他,他一定对我心有怨恨。我可不希望给自己留下一个这么有潜力的敌人。” 听到藤原家衡提到苍木,白孝女的眼中露出一抹厉色,心中一急,竟然在口中涌上了一点腥甜。咽下后,目光平静的看着藤原家衡道:“我也许胜不了你。” 藤原家衡闻言面露一丝得意的神色。 白孝女压下翻涌的血气接着道:“但我可以与你同归于尽。” 藤原家衡闻言一挑眉,面露讥色:“凭你也配?” “正面较量,我也许不如你。但是,这里是囚龙石狱。” 白孝女抬手挥刀,静室一角中的囚龙石雕的龙头就应声而断。藤原家衡盯着石雕瞳孔骤然一紧。 “我们身上都背负了太多罪孽,再也没有资格站在阳光下了。” 龙头刚落,脚下的地面就剧烈的晃动起来,远处从四周传来石块砸在地面的声音,声势浩大。囚龙石雕慢慢沉入地下,只留下一个黑漆漆的洞。从洞的四周开始,花冈石制的地面开始迅速开裂、崩溃。剧烈的晃动令人难以站在原地维持身形。 “只有这些?”藤原家衡有些疑惑道。 正想着,却看见有水从囚龙石雕留下的石洞中源源不断的涌出来。这些水来势汹汹,又冰冷刺骨。藤原家衡立刻跃起,向着高处的一个石雕跃去。眼见就要到石雕上,却不料迎面飞来了一个巨大的石球。石球带着呼呼的风声直冲藤原家衡的面门。逼得他硬是在空中扭转了身形,才堪堪避过。环顾四周,看见这石球是被人腿粗细的铁链拴住,铁链的另一头就在石狱的顶棚处。而这间石室中密密麻麻的有着数十个这样的石球,它们在这石室中不规则的荡来荡去,随便挨上一下,巨大的冲力就足以让人变得血rou模糊。 藤原家衡一边小心的避开石球一边快速地向石狱出口处掠去,间或在石球上借力跳跃。他渐渐发现,空中的石球虽然危险,但没有人控制,行动笨重单一,倒也比不断上涌的冷水要好对付。因为他发现那冷水不知是什么来路,但是沾上一点不仅冰冷刺骨,还有极强的腐蚀性。自己的衣摆处已经被腐蚀掉一块,鞋底也有破损。想他自从舍得阁回来,登上族长的宝座后,何时会被人逼到如此狼狈过? 藤原家衡尽量快速地前进,身边的景物也在快速地后退。正当他以为自己快要离开时,便在脚下用力一踏,企图加快速度。但不想突生变故,那些铁链仿佛支撑不住石球的重量,纷纷断裂开来。一时之间铁链的摩擦声,石球的撞击声震耳欲聋。石球巨大的石球就从空中掉落下来,落在水中,溅起了大片的水花。带有腐蚀性的水花立刻飞溅到藤原家衡的身上。他立刻用手臂挡住飞溅的水花。一种冰冷的刺痛感让他皱了眉。而那地面上的水位也因为石球的增加而陡然增高了不少。 水位越升越高,不少石雕都被淹没。甚至都可以听到毒水腐蚀石雕的嘶嘶声。仿佛毒蛇吐着信子。可供落脚的地方越来越少。藤原家衡也不由得急躁起来。他可不想和那个疯子死在这儿。他费尽心机,不惜手足相残甚至在舍得阁中舍弃了名为“心软”的感情才谋得了这个位置,刚刚享受了几天,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在这里?他的野心可不止于此,他还要爬上更高的位置,坐在这个国家的最高处,俯瞰众人,享受他们的朝拜,欣赏他们卑微如蝼蚁般的讨好,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跪在他脚下摇尾乞怜。 想到这些,藤原家衡眼中的疯狂之色愈加浓厚。他不能死在这里。一定有办法可以让自己逃出生天。快想,快点想到啊! 不对。这水位怎么涨的这么快? 藤原家衡目光迅速扫视了一周,发现在两侧石墙的的水面上总有着规则的水纹在向着中间波动,而且这石室的空间似乎是……变窄了! 想到此处的藤原家衡不禁真正流下了冷汗。谁能想到这石室的墙竟然在向中间合拢。要是不离开这儿,就算好运不被乱石砸死、被冷水腐蚀,也会被不断向中间并拢的石墙活活夹成rou泥!他从未想过这囚龙石狱竟然还有这样可怕的机关。他一直以来认为囚龙石狱不过是一个气势恢宏些的牢狱,是藤原家族的权利的象征。但他想不到这囚龙石狱真的是无愧于“囚龙”二字。但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机关竟然被仅仅在此待了五年的白孝女发现;而这白孝女竟然就真的会做出这样不顾自己性命不惜玉石俱焚的事。自己怎么就没有料到,她真是一个不要命的疯子! 这边藤原家衡在疲于奔命,而那边的白孝女的境况也更恶劣。开始时不仅要避开乱石毒水,还要紧盯着藤原家衡的踪迹;但后来眼见藤原家衡越逃越远,快要离开石狱时,她便干脆不再关注自己的安危,一心一意直追藤原家衡。仅仅是避开挡路的石球,全然顾不得不停上涌的毒水。这般不要命般的追赶确实有了成效,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而此时的白孝女不仅仅是狼狈可以形容的。不仅身上布满血迹,还有不少裸露在外的皮肤被那毒水侵蚀去了。甚至可以看到皮下的肌rou和血管。但白孝女的眼中依旧一片清明,冷冷的,如蛇一般的紧紧盯着藤原家衡的一举一动。
终于,藤原家衡的身影近在眼前。 两者相遇时,又是一片刀光剑影。白孝女凭借手中的神兵利器硬是将藤原手中的兵器削断。但白孝女之前一直强行压制的体内翻涌的血气,此时却终是压制不住,身形摇晃,一大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衣襟。 血。 满目都是鲜红的血。 自己有多久没有再流过这么多的血? 为什么看到她吐出这么多血,心中会有着暗痛? 面对白孝女吐出的血,藤原家衡反射性的闭上眼。待到他猛然醒悟到危险时,却发现白孝女应经持刀冲到了自己的胸前。他立刻翻身跃出,背对着白孝女逃开。他此时心中慌乱,万分不想再与她交手了,只想快速地,远远地逃开她,逃开这一切。 但白孝女则不想放过他。只见她果断的对着自己的胸膛猛力拍下一掌,借这一掌的力量,把自己送到藤原家衡的背后。一路洒下了鲜红的泪滴。此时她的背,紧紧地贴在藤原家衡并不宽阔的背后。 这大概是白孝女这辈子和藤原家衡距离最近的时候。近到她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接触的那一瞬间时他的僵硬,听到他的心跳,感受他身上传来的温度。 “我们身上都背负了太多罪孽,再也没有资格站在阳光下了。与我同归于此,永远沉睡在这黑暗的地底之中吧。” 她凄然一笑,反手将刀刺进自己的胸膛。那刀刃也深深地刺入了背后贴着的藤原家衡。炙热的血rou包裹着冰冷的刀身,却也无法温暖它。钢铁破开皮rou的声音,是白孝女与藤原家衡听到的最后的乐曲。藤原家衡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从胸口刺出的银白刀尖。赤红的血珠毫不留恋地从刀尖处飘落,坠入水中,晕染出一朵朵红花。 手起刀落后,两道交错的伤口宛如鲜红的十字,将两人背靠着背的钉在一起。这十字,仿佛在诅咒这两个曾经相互动情的人永世不得善终。两个重叠的身影,重重地坠落水中。 十字一杀,剑气化形。 此乃白孝女成名绝技,亦是她与藤原家衡同归于尽时的最后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