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庙会
在元启县逛庙会，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以城隍庙为中心的四条主街。虽然邱晓雨他们错过了上午的“城隍出巡”，可倚着这个并不算宏伟的庙宇所搭建的临时舞台，仍在上演着精彩的节目。 唱大戏的、舞狮的、擂大鼓的，居然还有皮影戏和木偶戏，倒比邱晓雨以前在家乡过的任何一个春节还要热闹。尤其让她瞠目结舌的是，这里的舞龙竟然变成了一个叫做凤凰戏珠的表演。一人手中高举纸糊的圆球，凤队和凰队腾挪翻转，争抢不休。 “没见识的土包子！”史沅见邱晓雨看得兴致勃勃，习惯性出言讥讽道。 邱晓雨瘪瘪嘴，他就是见不得自己好！ “晓雨，我们去那边逛逛吧！”春芽扯了扯她的衣袖，指着香味四溢的东街，现在那里变成了汇聚南北小吃的美食街，小贩们的吆喝声像唱戏一般诙谐有趣。 邱晓雨馋得咽了口口水，“嗯”地应了一声，就要跟春芽一起走。 “不许去！”史沅霸道地拉住邱晓雨的另一只衣袖，指着西街，说道：“本少爷要去看吹糖人！” “少爷，那边也有！”春芽没发现他在故意闹别扭，大大方方地指着东街说道。 史沅更觉不高兴，死拉着就是不肯放手，邱晓雨一阵烦躁。今日难得男子也能随意出来逛逛，只是与鸳鸯会不同，要戴上面具。因此穿了男装的她，也可以自由行动了！却偏偏要跟史沅在一起，真可恨！ “好了，少爷！”莲香见大街上已有人注意到这边，无奈地分开了史沅揪着邱晓雨的手。见他还有些不甘心，又低声说道：“你看看，一街人都盯着咱们瞧了！” “看什么看！看瞎你们的狗眼，我可是……”史沅立刻蛮横地指着街上的人骂了起来，莲香急得去捂他的嘴，却捂在了面具上，倒也一时堵住了他的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莲香都快气死了，就是怕丢脸，才撺掇着原不想戴面具，希望显摆显摆自己美貌的少爷蒙了脸。可他就是这么不让人省心！ 但莲香却忘了，他们被一大群家丁护着，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们的身份。因此，谁也不敢说什么，看了两眼，又各走各路。 邱晓雨却趁此机会和春芽一起挤到了东大街，两人顺着一路吃起了炸年糕、喝了豆花、吃了****，史沅远远地看着，气得直跺脚，可人潮汹涌，他身边又跟着一大堆人，一时也挤不过去。 邱晓雨和春芽却是说说笑笑又开始吃起了凉粉，这次她抢着给了银子，“春芽，可不能再让你请我了，要不然我可不吃了！” “哎哟，小公子，这我可找不了！”小贩却将银子退还给了邱晓雨，收下了春芽的铜板。把邱晓雨羞得哟，真是太没生活常识了，出门前也没想到要把银子换成铜钱！ 就在春芽伸出手为邱晓雨接凉粉时，正一脸开心的她，突然又感到了那种刺骨的视线！ 邱晓雨不由往再次四处张望，一抹银蓝立刻吸引住了她的眼球，那个熟悉的身形，尽管戴着面具，却让她激动得浑身打抖！ 是他，一定是他！ 尽管她的头脑还在停留在那个一直没敢打开的小包裹，停留在那个被他抛下的早晨，可是她的双腿却没有丝毫犹豫，不顾一切地向他狂奔了过去！她甚至忘了春芽正在请她吃凉粉。 那人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一直面朝她。有那么一秒钟，她觉得他是在等她，等着她向他拼命靠近！可是下一秒他却转过了身，像是没有看见她一般快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等等我！”邱晓雨不由大声呼喊道，声音里所夹杂的委屈和凄厉，甚至让街边的路人都大吃了一惊。更不用说远处，一直紧盯着她的史沅。 “她这是怎么了？”他不知怎的慌了起来，甩脱莲香，便向邱晓雨奔去。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追少爷！”莲香连呼带喝，也跟着跑了过去，隐约瞥见邱晓雨似乎在追什么人。可是相隔太远，却看得不太真切。 邱晓雨努力追赶着那人。只差一点儿，只差那么一点儿！有好几次眼看着就要碰上他的衣角，刹那间却又被他走远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逃？”邱晓雨又厉声喊到，声音已是带着微微的哭腔。 突然那人转入一条小巷，邱晓雨立刻追了过去，三绕两绕，有几次那身影都消失了，绝望时却又再次出现。追到一个死胡同时，她终于堵住了他。 邱晓雨用力捂住胸口，只觉得疼得厉害，呼呼气喘得不成样子，有千言万语要问，却憋在心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那人缓缓转过了身，抖得不成样子，突然害怕地说道：“奴家还是黄花男子，请色娘放过我！” “什……什么？”邱晓雨一时有些懵，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但唯一肯定的一点是，这不是柳如风的声音！ 失望像是脚边的碎石，撒了一地。 她不敢相信的说道：“把你的面具掀了我看看！” 那人颤巍巍地揭了面具，一脸麻子，神情惊惧地望着邱晓雨，那眉眼脸型真的不是柳如风！再仔细一看，这身衣服虽颜色一样，可款型却完全不同。柳如风的是女装，而他的是男装！ “既然你不是他……你跑什么呀？”邱晓雨气不打一处来，想了想，总觉哪里不对劲儿！盯着这麻脸，又狐疑地说道：“不对，我戴着面具，又穿了男装，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女的？” 麻脸害羞地捂住脸扭了两下屁股，娇滴滴地说道：“人家每年逛庙会都会被人追，好多女子为了捉住奴家，都扮了男子，这有什么奇怪的？” 邱晓雨被他那娇态雷得不行，心情越来越差，厌恶地说道：“唉……好了，好了，你走吧！” “真的放了我吗？不后悔？”麻脸临走时，还不放心地回头娇嗔了一句，“可不许再跟来哟！” “不会不会！”邱晓雨抓狂地摆了摆手，她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认错人，第一眼明明……明明就是他！ 麻脸走后，邱晓雨才心情黯淡地走出了巷口，正巧遇上了尾随而来，却找不到她的史沅一行人。 “你这郎郎腔，怎么四处乱跑？”史沅一见了她，真恨不得上来擂她几拳，劈头盖脸就教训道，“被坏人拐了怎么办？” “对不起，少爷，让你担心了！”邱晓雨语气谦恭，却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 “谁担心你了？”史沅又是一阵咆哮。 “少爷！”莲香见行人纷纷侧目，越觉丢脸，悄悄扯了一下史沅的衣袖。一双眼睛却下意识地朝小巷扫了一眼，正巧看见一个戴面具的人从拐弯处绕了出来。心里不禁暗忖道，这身衣服怎么跟刚才走出来的那个麻脸那么像，只是这衣领也拉得太开了，真不像样！ 此时，邱晓雨早已向原路折返，史沅忙不迭跟了上去，莲香也只得紧跟了过去。 邱晓雨回到凉粉摊时，春芽却已经不在那儿了。问了小贩，只说是看见她跑了，他也追了过去，后来就不知去哪儿了。 邱晓雨听了，心里好一阵愧疚，她不顾史沅的反对，耐着性子等在了凉粉摊。等了好一会儿，却始终不见春芽回来，这才着了急。 “糟了，春芽一定是遇上坏人了！”她开始胡思乱想。 “就他那样儿！”史沅不屑地哼了一声，“会遇上坏人的，也只有我这元启县第一大美人！” 邱晓雨哪有心思跟他说笑，想起那麻脸的话，越想就越觉得春芽是不是被坏人掳了去？ “少爷，这有什么好争的？”莲香见邱晓雨着急，不免有一丝快意，嘴上却安慰道：“雨儿meimei，春芽戴了面具，穿得又……又很普通，不会有事！” “不行，我要去找他！”邱晓雨耐不住了，恳求史沅道：“少爷，求你多派几个人咱们分开了找，好不好？” “不行！她们可都是来保护我的，一个下人有什么……”史沅这狠话未说完，却被邱晓雨那乞求的目光逼得软化了下来，便改口道，“好吧好吧，咱们继续逛街，派三、四个人去找他！”说到这儿，他像是想到了天大的好主意般，又兴奋起来，指着前面说道：“对呀，咱俩好好去逛一逛，那边有最正宗的凤栖小吃，就在前面不远处，比你刚才吃的那些下作东西好多了！” “不行，我要去找春芽！”邱晓雨心里直怪史沅小气，明明带了十多人出来！ “少爷，不如咱们先回府吧！”莲香建议道，“春芽要是找不到雨儿meimei，自然就会回府搬救兵！若他真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我们回了府，才好多派些人去找他！” “莲香哥哥这个主意极好！”邱晓雨感激地望着他。 莲香隔着面具，嘴角却是一抹冷笑。今天他不开心，谁也别想高兴！尤其是这傻瓜少爷！ “就你话多！”史沅气愤地瞪了莲香一眼。他虽然不甘心，却磨不过邱晓雨，最终一群人就这样败兴而归。 谁知才回到史府门口，还未来得及走进去，就见春芽从另一个方向，有些失魂落魄地慢慢走了回来，脸上的面具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春芽！”邱晓雨又惊又喜，飞快向他奔了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你去哪儿了？可把我给吓死了！” 春芽勉强笑了笑，明显心情不佳，想要说什么，却又忍了回去。 “你怎么了？”邱晓雨担忧地仔细打量着他，尤其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可有什么破处，见没什么可疑的地方，略微宽心，这才解释道，“我刚才……刚才好像见到了卖家乡小吃的货娘，便追了过去，对不起春芽，你别生气……” 春芽见邱晓雨一脸愧意，摇了摇头，轻抚她的脑袋，说道：“跟你没关系……我只是……”犹豫了一阵，才接着说道，“钱袋被偷了！” “什么呀？”邱晓雨这下彻底放了心，小“守财奴”春芽的钱被偷了，不就像要了他的命，难怪那么伤心！她轻轻给了他胸口一拳，“有我呢，我的就是你的，被偷了多少，我给你补上！” “说够了没有？”史沅突然吼道，“这是在大街上，你摸我碰的像什么话，别给我们史府丢脸！” “是，少爷！”邱晓雨转过身对史沅行了个小厮的礼，却是笑着将春芽拉进了史府。 半路上，春芽说要去准备晚膳，先回了厨房。史沅则死赖着随邱晓雨一起回了藏香院。莲香虽看得直摇头，这哪像有所悟的样子？却因刚才从门子口中得知小姐已经回来了，倒也有些想知道结果，便没再多说什么。 哪知三人才跨进垂花门，就听见正屋旁的书房里，传来乒乒乓乓像是砸东西的声音，以及绿荷已经喊得嘶哑了的劝慰声。三人对视一眼，不由快步向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