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8、游猗兰之病（三）
刘氏一眼斜过去，自有婆拿了张紫藤折叠小杌，让她坐着。//78小说网免费电子书下载//” 游夫人又是一声冷哼，刘氏陪笑道：“亲家太太见谅些，她到底怀着身。”说着，递了个眼色给陈宝瑞家的，陈婆便带一众婆从佩香的屋搜起。 众人则站在门边，看着婆们翻箱倒柜，床上的薄褥，妆盒里的香粉，小屉里的钗环乱了一地。又解了包袱，把衣裳一一抖开，就连床底下也没没放过。 屋里哐啷之声不绝于耳，丫头婆们在外边听着，个个噤若寒蝉。 游夫人立在刘氏身边，脸色阴沉的仿似要塌下来一般，张了嘴待要说甚么，众婆却已是停了手，刘氏瞅了眼乱糟的屋，带了诸人便往罗小寒的屋拐去。 婆们一通乱翻，从她柜里翻出百多贯的号票不说，还有几个十样锦的春意香囊，一齐拿到了刘氏面前。 罗小寒刹白着脸，跪倒在刘氏脚下，“太太这并不是我的东西，还求太太明鉴！” 刘氏略扫了一眼，问着罗小寒道：“这钱你是哪里来的？你一个月才能有多少月钱。” 罗小汗颤声回道:“钱是三爷搁奴婢这里的……” “胡说八道！”刘氏厉声喝断：“老三的体己为甚么搁在你手里？当你家奶奶是死的么！” 游夫人在旁冷声笑道：“这算得甚么，更大的没脸，咱们都受过了。”说着又瞥了眼那春意香囊。厌弃地拿帕掩了口鼻，蹙眉道：“果然是个狐媚了的东西。还不把这样的东西拿会烧了，没的污了人的眼。” 陈宝瑞家的抬眸瞅了瞅刘氏，刘氏又扫了眼她手里的东西。点了点头，使她拿出去。不想陈宝瑞家的才退得一步，刘氏忽又叫住。“且慢！” 陈宝瑞家的听令，站住了脚，刘多伸手拿了个香囊放到鼻前嗅了嗅，原本就阴沉的脸色，越发地黑了起来。丢了手下这一个，又拿起另一个来，也放到鼻前嗅了嗅。 众人皆纳闷不解。江蒲瞅了瞅脸色蜡白的罗小寒，正待要替她说两句情。不就是个春意香囊么，年轻夫妻的也不当甚么大事。 不想刘氏一扬手，“啪”地记耳光，扇得罗小寒倒在了地上。白玉般的嘴角渗出一络血丝。 “你个贱妇！”刘氏身微抖，把手里的香囊掷到了她的面上，怒声喝问，“我问你，这里边放的是甚么香？” 罗小寒哭着摇头，爬回到刘氏脚下，磕头道：“太太，这香囊真的不是奴婢的。” “你还同我辩嘴！我说老三油蒙了心的，连他媳妇的体面都不顾了。原来是你这个狐媚使的坏！”说着，便喝命婆，“把这个贱妇锁到我后院的小抱厦里，没我的话，谁也不许瞅她去！” 几个婆应了声，架起软了身的就罗小寒就往外拖。 江蒲也知道定是香囊有些问题。可是看罗小寒大着个肚，哭成那样，实在看过不眼。 “太太，再怎么着罗姑娘还怀着身……” 她话还没说完，刘氏一眼瞪了过来，丢了一个香囊，“你自己闻闻，这里头是甚么东西。若不是她怀着身，这样的贱婢就该一顿打出去，叫人伢来领了去才是。” 江蒲依言嗅了嗅了，一股幽香虽然淡极，却叫人心魂微荡。江蒲虽说不出名字，可也知道这多半是媚香一类，深宅大院里对这个东西极是忌讳。又是当着游氏搜出来的，刘氏如此处置，还真是手下留情了。 刘氏领着一众人等出了罗小寒的屋，就往莫涟处去，江蒲落在后头，悄悄地袖了个香囊，才跟了出来。 莫涟再尊贵也还是个丫头，却又不时常上夜，因此在游猗兰在让她在南庑房住下。 刘氏一行人出了正房，顶头就见祁顺羽的媳躲在了垂花门边的盆景后。见了刘氏等人，少不得行礼。 刘氏阴沉着脸，问道：“咱们来了这会了，你现在才到跟前来，都做甚么去了！我知道你们看着兰丫头好性宽厚，一个一个的就都偷滑躲懒。你们且等着，待我理清手上的事，再来同你们一个个的细较。” 言毕，甩了帕进了莫涟的屋。 南庑房倒是依着姨娘的规矩陈设，小小的套间，以花罩隔断。外边依墙设了一张紫榆嵌瘿木雕云蝠纹的罗汉榻，上边铺陈着白玉兰的竹簟。对面窗下南柏高束腰的高几上，一盆石榴开得火红一片。 刘氏与游夫人向榻上坐了，江蒲立在一旁。 陈宝瑞家的自领了人进里间翻捡，屋里诸人一声都不敢吭。 过得一会，陈宝瑞家的出来道：“太太，并没有甚么东西。” “这里也翻捡翻捡！”刘氏说着，便起身站到了窗下。 外间屋狭小，一目了然，只榻上有几个小屉。众婆翻了一遍，也没见有甚么东西。 刘氏嗤了声，转身才要出去，眼角瞥见花盆里好似有甚么东西迎着日光一闪，蹙了眉吩咐，“去挖开来瞧瞧。” 陈婆应了声，使了身边一个仆妇过去。不大会工夫，那仆妇“呀”的一声惊呼，从她手里“啪”地掉下个，用厌胜钱扎成的小人儿。 那小人的正面贴了一块红布，上写着游猗兰的生辰八字，胸口和脑门上，则各扎了一根长约寸把，缝被用的大针。 满屋一片悄静，只剩众人的呼吸之声。 “阿弥陀佛!”游夫人赶着念了声佛，双手合十地拜道：“老天保佑，好在是翻拣了出来，不然姑娘可不就叫人害了性命！” 刘氏连嘴唇都刹白了没血色，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用厌胜钱扎成的小人，手足俱冰。 江蒲也是心惊，她只知所谓厌胜之术，多用木人或纸人，再不然缝一个娃娃。这见瞧见案上那个用钱穿成的、黑沉沉的小人，心口压着说不出的诡异。 刘氏深吸了两口气，稍稍醒了回神，厉声喝令：“去把那个贱人给我拘了来！” 陈宝瑞家的也吓得呆了，听得刘氏的喝令，才回神忙应了声，赶着就带人去了。 节近端午，心漪从江蒲那里告了假回家来坐坐。一进门见莫涟坐着同嫂说话，不由蹙眉道：“你这三朝两日总往家里跑成甚么体统。况且你们奶奶身上又不自在，你更该在跟前侍候才是。” 心漪嫂连连示意她悄声，到底是晚了，莫涟她娘挽着个小竹篮走了来道：“怎么，只许得你回来，就不许得你meimei回来。咱们莫涟也是向三奶奶告了假的。”说着，把小竹篮放在四方桌上，揭开盖在上边的麻布，是几挂小小的三角棕，“红线绑的是rou棕，黄线的是蛋黄的，黑线的是板栗的。虽然你们院里也有份例，哪及得自家里裹的。你等会带进去，请三奶奶尝尝，也算是来家了一趟。” 心漪知道自己这个婶对小女儿极是爱宠，不然也不能把莫涟养成那么个骄傲性。见她这般不知轻重，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我的婶喂，三奶奶病在床上，每日里只进些燕窝粥，哪里敢给她吃这个。真要出了点事，咱们一家命都不够赔的。”说着，又向莫涟道：“你们奶奶现下怀着身又病着，三爷也不在家。没事了便罢，倘或有点事，问起来你不在跟前，于你可是没甚么好处么的。” 余二家的还待再辩，莫涟起身，牵了心漪的手坐下，“jiejie放心，这点轻重我还能不知道么。今朝么，倒是三奶奶让我来家的。一来算是过个节，二则她也清静清静。” 听莫涟这般说，心漪才点头道：“若是如此就罢了，本来我是想着求求奶奶，放你出去外聘。你又偏要留在内宅，说不得自己要小心在意。就是你奶奶宽和，你也不敢太随着性。” 心漪的嫂亲自端了茶来，听她这么说，笑道：“姑奶奶也太cao心了，我看二姑娘比着先前稳妥了许多。三奶奶又极是宽仁的，哪会有甚么事呢。” 游猗兰当了一段日的家，府里上下对她是交口称赞，暗地里都说她比大奶奶仁厚宽和。 心漪听了也只是笑笑，这原也愿不得底下这些人。 大奶奶素来喜欢唱黑脸，说声恼就不饶人的。只是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不记在心上。 而三奶奶呢，不论犯了甚么事，都只是嘴上训两句，看着好似丢开不论。可着实记在心上呢，暗地里使绊构害，手段多了去了。 好在她顾及着大奶奶，自己在她手底下的差事也不多，倒不至于招了她的怨恨。 这会听嫂这么说，虽不好说甚么，却还是劝道：“大哥性软和，嫂要多劝着他。差事上的规矩，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别叫人求两句就混过去了……” 她这里话音未落，听得外边砰一声大响，像是院门叫人踹了开来，余二家的立时扬声问道：“谁呀，这么狭促鬼似的！”说着人就赶了出去。 心漪姑嫂三个互视了一眼，正要起身出去，听得婶在外边哎哟了声，另有个声音叫道：“莫涟，太太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