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窥伺
“好啊,好啊。”裴琪兴奋的拍着小手跳起来,“一起沐浴,一起沐浴。”也不再顾及裴澄瞟过来的警告眼神了。 声音透进三娘的耳朵里,震得她整个人浑身一颤,忙跑过去捂了裴琪的嘴,向裴澄僵硬一笑:“妾身这就让绿珠过来伺候老爷沐浴。”抱起裴琪匆匆去了外间。 等裴澄从净房沐浴出来,却只见邹mama守在外头,便问了三娘的去向。 “夫人和四爷去了浴室门。”邹mama似笑非笑的瞧了裴澄一眼,“夫人拗不过四爷,就让丫鬟们备了热水、摘了些梅花,说是要亲自帮四爷沐浴。” 裴澄不自然的咳了一声,嚷着屋里黑,让绿珠把烛花拨亮点,自己则转身回了里间。 邹mama微微露笑,几年没见裴澄露出过这样的性情了?好像还是从先国公仙去后吧…… 第二日起床,三娘手脚有点发软,好歹在辛荷的服侍下穿戴整齐了,就见卷进一阵寒气,裴澄神清气爽的从外面进来。 三娘坐在铜镜前理着鬓角,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辛荷急得暗暗扯了三娘两下,都被三娘不着痕迹的遮掩过去了。 裴澄也不怪,只笑眯眯的等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三娘说话,全然不见昨夜的激情孟浪。 请过安,在梧桐苑用了早膳,三娘依然只带了邹mama去大夫人院子的花厅,听大夫人处理事务。 三娘原本看大夫人性情温和婉约,只当她当家也是和风细雨,连着在花厅旁听了四五天,发觉那帮管事mama在大夫人面前对答如流,私下里不知用去了多少工夫;有那回话稍有磕巴的,大夫人一个眼神丢过去,那人立即诚惶诚恐起来,可见大夫人素日的威信。 “对小丫鬟什么的随意些不打紧。反而她们会当你平易近人;对自己身边着重的人,恩威兼施才能让她们对自己忠心又不至于越矩;对这些管事mama们,你就决不能掉以轻心,一言一行需要着重思量……” 有一日,大夫人在花厅处理完所有事情后,和三娘闲坐说话的时候,直接指点她待人接物的准则。三娘虽然不是十分认同,却能感受到大夫人拳拳真心,有些疑惑。但更多的则是感激,除了祖母,还不曾有第二个人对她如此费心教导的。 除尘、准备祭品、换桃符……新年如期而至。 大年初一,太夫人、大夫人按品大妆。三娘、四夫人和元娘送两人到垂花门上了车,三人才带着丫鬟婆子们缓缓回了各自的院子。 见暖菱低眉顺眼的立在屋檐下,手里捧着三只荷包,其中有一只松了口,露出一角画了符咒的黄色纸张,三娘微微一愣,想了想,转身去了东厢房。 楚姨娘还没起身,听说三娘过来了。翻身就要起来,被走进来的三娘一把按住:“我是到你这本来就是躲麻烦的,若是因此扰到你,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吗?” 楚姨娘仔细打量一番三娘,见她面上挂笑,眼里却异常冷峻。没有坚持起身,让红绡拿了两个落日余晖迎枕,她和三娘并排躺下,关切的问道:“夫人躲什么麻烦呢?” “是三夫人。”三娘对这个护着自己长大的丫鬟从来都是当jiejie看,无奈的笑道。“张婆子说有三房的丫鬟介绍麦姨娘认识了夙成寺的介静师太,麦姨娘在自己房里安了菩萨。不过才五六天的工夫,麦姨娘就见谁都送一道平安符。刚在屋檐下见暖菱手里又拿过来三道符,我就躲你这了。” “这个介静师太还真厉害!这么短的时间……”楚姨娘惊呼一声,又蓦的闭上了嘴,表情怪异的望着三娘。 三娘会心一笑,她曾把大业坊的事当作笑话说给楚姨娘听过,楚姨娘可能是跟她想到一块去了:上次的事水杉脱不了干系,这次又是三房的丫鬟介绍的人,让人不多想都难! 三老爷裴沅言辞行事处处针对裴澄,三娘也是看在眼里的,若说三房没有什么想法她怎么都不会相信,可是,无论大夫人还是裴澄都没有跟她递过一言半语,她也就只能当个醉翁,时时防备着就是了。 今日麦姨娘前来,不管是为了接近裴澄,还是找了介静的由头向她卖好,她都不打算理会。 楚姨娘瞧三娘神色平和,笑容莫测,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便撇下这件事,说起了素如和春秀的日子。 殷老太太寿辰时,三娘私下拜托殷正豪查到了两人的下落,素如跟了殷府大兴田庄的小管事,春秀则配了铺子上一个机灵的伙计。三娘派人见了二人,知道她们过得还好,心里踏实下来。闲来无事,也与楚姨娘顺嘴说几句。 直到辛荷来禀太夫人等人从宫中回来后,三娘才离开东厢房,见只有裴澄和裴琪穿戴齐整从正屋里出来,便笑着一起去接了太夫人等人。 先去开了祠堂祭祖,然后一家人热热闹闹聚在一起吃了团圆饭,各府的拜帖便纷纷递了进来。 茂国公、裴沅、裴泽去了外院,大夫人要打理府里事务,拉着三娘回了她院子的花厅,四夫人和元娘以及小辈们都留在了荣沁居陪太夫人说笑。
直到用午膳的时辰,三娘才带人回到梧桐苑,却看到裴澄四平八稳的躺在里间床上看书,不由惊咦一声:“老爷没有去外院待客吗?” 听说今日来的都是朝中臣僚,也难怪裴沅主动要求去接待了。 “不打紧,一句‘喝花酒去了’就揭过去了。”裴澄不以为意,手中的书翻了一页,“敢来国公府拜年的,不是受命于皇上就是无关紧要的人物,何必浪费时间?”嘲讽的语气很浓。 三娘不好接口,瞧见锦帐四角垂挂的栗色流苏小香囊,心里一动,笑道:“也不知木姨娘的病如何了,妾身再派人送些药材过去吧?” 木姨娘曾让丫鬟送过来几个小香囊,说自己精神不济,只能做些小东西孝敬三娘。 “过犹不及,太子毕竟还是太子。”裴澄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说出的话前言不搭后语。 三娘却是听懂了,若骤然打压太子送进来的人抬高二皇子的人,做的未免太明显,太子若下位与二皇子还好,如若不然,岂不是给了太子再次警惕茂国公府的机会?这也是他去邱姨娘院里歇了一夜的关系吧? 三娘问那句话本就是个试探,听到裴澄话里似乎别有含意,脑子飞速转动:听太夫人说起的旧事,茂国公府要想重新有安宁日子过,皇上那里自不必说,太子就是一大关。裴澄表里不一这么多年,又专挑了‘浪荡’这条路……大业坊瞧着太子爷和裴澄、秦朗、姓李的这类人厮混在一起……跑进醉香楼小院耳房的那个有些脂粉气的男人…… 三娘忽然觉得自己的呼吸短促起来,忙拿起几案上的温茶喝了几句,心里才算安定下来。 裴澄察觉到三娘的异样,也不再装着看书了,收起嘴角的一抹笑,起身走过来:“怎么了?” 抬头就望进那双略带关切的平静的桃花眼中,三娘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茶杯,暗暗缕顺呼吸,待自己平稳下来,三娘才踮起脚尖慢慢靠近裴澄耳边,低喃:“老爷是要做霍光吗?”抑制不住的颤抖在声音里扩散。 那双桃花眼陡然变得阴鸷如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