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是谁
“你又有什么高见?”管沅摆出虚心求教的样子。 杨安讥讽:“看你没出息的模样,南北文官对立的主意,鼓动撤职武官的主意,出的这么好,这时候又蠢到家了!” 管沅撇嘴:大表哥什么都好,就是嘴上不饶人。 “如今你既然已经和焦家与仁和大公主府划清界限,就要做好一直站在他们对立面的准备,”杨安提醒,“但这并不容易,这两家都不简单,你真准备好和他们一斗到底了?” “没有准备好。”管沅十分坦白。 和焦家斗,就是和刘瑜斗。和刘瑜斗,那是一场看不到结果的斗争,她怎么可能准备好? 杨安鄙视地斜了她一眼:“那你胆子也够大的,这就敢和他们翻脸,小心以后摔得粉身碎骨!” “难不成你的意思是,要我忍着?”管沅可不信桀骜不驯的大表哥会赞成隐忍不发。 “哼,谁让你忍着了,”杨安冷笑,“叫你学聪明点,好好想接下来该怎么办!等我从庐陵回来,再看看你想出了什么对策!” 管沅叹息一声:她是该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北风无月,料峭的夜寒意不减。 书房孤灯下,一旁服侍的灵均已支着脑袋开始打盹。 而书案边,管沅调着墨色,专注作画。 眉似剑芒,不浓不淡,是精致的凛冽; 眸如刀锋。锐利深沉,是冰冷的一瞥。 不带温度的神态,却从分明的唇角流露出缓和,那是她前世所熟悉的—— 而如今,究竟是熟悉,还是不熟悉呢? 管沅自己也不确定了。 深吸一口气,放下笔,她看着这张已画完的肖像,又长长呼出一口气。 田野已然模糊,独独突出一人马上英姿。那是一眼回望。 她画的。是前世最后一面,却也是今生第一次见。景致是前世,他的情态却更像今生。 而她在画的时候,才清楚地认识到。前世与今生。已经不同了。她不同了,他也不同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想得到答案。 不知道兄长能否依据这幅画。大海捞针,把他的真实身份找出来? 管沅有些迷惘,万一,他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身份十分隐秘的人? 但不管是哪种可能,既然如今她已没了名分的束缚,她还是想一了前世余愿。 即便不能相识,她也希望,知他安好。 窗外极轻的一声“啪”,打断了管沅略带敏感的思绪。 她过去捡回一张笺纸。 本以为会看到什么重要的情报,却不曾想只是八个字: 宽心前望,一切向好。 还是熟悉的颜楷,写的却是宽慰之语,令管沅不由摇头:这辈子未解之谜太多,这个神秘人也是其中之一,就不知怎样才能查到神秘人的来历目的? 窗外,檐墙之下隐着少年的身影。 轩窗推开那一刻,他的心莫名多跳了一拍。 明明身形已隐藏得极好,然而在看见她恬淡面容的那一刻,他还是紧张起来。 火海中她含泪的眼,他至今想起仍是剜心。前世最后的覆灭,她又是如何面对的? 而这辈子,他竭尽全力,却还是差点没能护住她…… 他无声长叹,锐利如刀锋的双眸定格在窗前倩影。 犹记得他环住她双肩时感受到的那分单薄,然而如此无助的她,却撑着伤痛一步步谋划,用惊世的手笔反败为胜扭转劣势。 但她又承受了多少难言的委屈? 他不敢说自己了解她,却明白她决然的个性,表面的云淡风轻,什么也不能说明。 因此,他才写了那八个字,在所有人或称赞她智计绝妙,或帮助她筹谋未来时,他想做的,只是给她一个依靠。 告诉她,风浪都会过去,而他,会陪她一直走下去。 窗前寒风轻拂,管沅的指尖在冰冷的颜楷上摩挲,察觉出其中若有似无的温暖。 翌日,稀客来访。 柏柔嘉坐在花厅,看见坐在轮椅上的管沅,连忙起身想要帮忙:“沅meimei,我来帮你吧!” 管沅微笑地摆手示意不必:“柏jiejie请坐,我还没来得及向你道谢,你反倒先来了。” 柏柔嘉自然知道管沅所指何事。她看管沅停在花厅的几案边,才复又缓缓坐下:“但我还是愧疚,没有早些告诉你让你防范。本来,一开始我就该说的,但提亲的消息传出以后,无论什么宴请你都不参加,我才拖到那日。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想那么多,直接来贵府见你……” 管沅摇头浅笑:“若没有后面的事,我早早知道了又能如何?” 这句话看似什么都没有说明,却含着极丰富的意思—— 还是最初的意思,仁和大公主府来提亲,定远侯府不可能拒绝。那时候拒绝,千夫所指的就是定远侯府和管沅。因此,即便早早知道,管沅也只能应下这门亲事。 至于防范,管沅没有那个心思应付这些。千日防贼,如果当事人没有警惕之明,她一个局外人再如何努力,终究无用。她总不能直接告诉齐允钧,焦婉妍心怀不轨吧? 那只会闹出更大的笑话。 因此,如今这样反倒最好,她轻松了,也免去了世人的指责;虽则名声受损,却不似管洛再难翻身,她只消等到伤好,不良于行的谣言必然不攻自破。 本来她以为,此生便是嫁到仁和大公主府,相夫教子,帮扶齐家。碌碌一生。 而现在的变数,她说不上是好事,却将她眼前的路拓宽了许多,可以让她静下心来,好好思考,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 “无论如何,谢谢你告诉我!”管沅语气真诚。 柏柔嘉似乎想要说什么,终究什么都没说。 管沅从她的欲言又止中,看出了她的纠结。 看来,永国公府的人。个个都不简单。 黄昏时分的清水堂。刚下衙的管洌,有些意外地看到等在那里的meimei。 “你伤还未愈,从含露居跑一趟也不容易,有什么事吩咐底下人来传话便是。”管洌关切道。 “这件事托付不得旁人。我必须亲自来。”管沅语气极其认真。 管洌看她如此郑重。不禁担心起来:“可是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 管沅摇头:“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找一个人。”
“这个没问题,”管沅一拍膝头,“羽林左卫的人找不到。我再去锦衣卫问,锦衣卫找人最在行,你只消告诉我大致地域,有什么特征形貌。” 管沅感激一笑:“谢谢哥,地域我不十分肯定,但此人在京城和庐陵都出现过,形貌我已经画出。” 她说着展开怀中画轴,现出昨夜的那张画作。 管洌定睛看去,却愣在当场。 meimei的画,很清晰,至少人物很清晰。 但正因为如此清晰,他才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若再模糊一些,他兴许会怀疑自己,怀疑是不是meimei要找的人与之太过相似。 然而…… “哥,你认识这个人吗?”管沅看着呆愣的哥哥,不解地问。 管洌急忙否认:“不,不是,”他很想说他不认识,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我只是,觉得此人眼神太过冷厉。你为什么要找这样一个人?” 管沅没有过多怀疑,哥哥性格中本就有一些大条,何况哥哥不会骗她。她只是回答:“他曾经救过我,所以我想找到他,否则连自己的恩人都不知道是谁。” 管洌轻吸一口气,接过画轴:“我明白了,京城和庐陵是吗?我会尽力。” 送走meimei,站在清水堂门口的管洌神色复杂。 他当然知道画中的人是谁,但是—— 救过meimei?还在庐陵出现过? 一切都太不正常了,更莫提此人的身份…… 他应该怎么办?就和meimei说,他找不到? 管洌愈发纠结起来。此事又问不得旁人,他到底该不该说出真相?说出真相,又会对meimei有什么影响? 二月十二,又是一年花朝节。 仁和大公主府,这次没有如往常一般出来做东,邀请各家小娘子斗花比诗。 出了纵容焦家败坏礼义的事,仁和大公主再出面做东,已不合适。 但花朝节总要延续下去,故而今年出面挑大梁的,是武康伯府杜家。 管沅坐在一树嫩黄的迎春花下,手中拿着花朝节武康伯府发来的请柬,沉思不语。 除却世事变幻无常,她看到的还有随先皇驾崩而带来的一系列势力更迭:仁和大公主府的渐渐沉寂,和把持内宫的太后一族的逐渐兴起。 不过,要不了多久,这些都会被取得皇上信任的刘瑜所替代,到时候,就是阉党天下。 她能做什么呢?又该怎么做? 还有前世战死沙场的父亲,现如今还在大同,她该怎么去避免? “姑娘,世子夫人来了。” 灵修的通报,将管沅从苦思中拉了出来。 杨氏走进含露居,在管沅身边坐下:“脚伤还好吗?” “娘亲,”管沅笑着拉过母亲的手,“并没有什么事,静养罢了。” 杨氏温和的眸光看向管沅手中的请柬:“我来就是和你说这件事,今年的花朝节。” Ps:感谢的两个平安符! 感谢的粉红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