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初到贵观
刘晓兮头疼欲裂地在一阵氤氲的食物香味中醒来，她只记得自己正在厨房里帮厨的时候被屋檐上一根突然断裂的房梁给砸晕了过去，再度醒来还是在一间厨房里，只是此厨房并非彼厨房，怎么那么陌生跟复古呢？ 她还来不及细看细想，就听耳边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醒了？头还痛不痛？没事儿？” 她向来是个能吃苦的，不然不会在镇上那家野菜馆帮厨两三年了，虽然头还很疼，也试着站起来——刚才好像是靠坐在一张木头圈椅里晕睡着的，并摇了摇头道：“没事儿。” 她先是被自己细小的声音吓了一跳，与此同时后脑勺丝拉拉地疼起来，她被眼前的情景吓坏了，只见一位魁梧的中年男子巍峨地耸立在她眼前，她仰面朝天都只能看见他青色的下巴，又因为光线缘故她看不清他的长相，可他身上穿的……那是古装吧——一件青黑色的圆领长袍子罩住一条灰白色的长裤，腰间扎实地系了一条黑棉带，垂挂着烟斗跟一个天青色的布袋子。 她在业余时间里可没少看那些五花八门的穿越小说，当下第一反应是自己穿越了！ 好像为了应证她这个想法似的，立马又有一个年迈一些的声音掺和进来：“小姑娘，你没事就好！你可不知道，你被那梁木砸晕，你爹可急坏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不然咱们罪过可大了！还指望着姑娘你来做这道口蘑锅巴呢！” 原来那长袍男是她的爹啊！然后一下子，她的视线所及，多出了好多古人，有着道袍的，有着粗使衣裳的，有着她爹那种长衫子的，各种声音也次第响起，有切菜声，木柴燃烧声，沸水咕嘟声以及嘁嘁喳喳的人声…… 她有点茫然地望向她爹，简直不敢胡乱开口，只听她爹又压低了声音打着商量：“还记得怎么做吗？记得的话，就帮王管事这个忙吧！刚刚他们负责做这道菜的厨师闹肚子，前面宴客厅又急等着上这道素八珍里的口蘑锅巴，一应食材都是齐备的。这道菜恰好你在家也常做。闺女，你看，帮帮他们？” 他反复问她可还记得怎么做，啰啰嗦嗦一大通像是在解释印证什么似的。大约她爹是怕她砸到脑子后就给忘了吧？看得出来，她爹很重视她这次顶替行动。 刘晓兮是个明理的，心想既然意外穿到这具身体来了，身体主人的亲爹要求帮个忙，她当然义不容辞。最关键是这道菜不是很复杂，她又正好会做，在现代的后厨工作中可没少见那位牟大厨做过，步骤跟要领都铭记于心。这算不算是芝麻掉到了针眼儿里？ 不想再被自己陌生的声音吓一跳，她轻轻地点了点头便跟着那位王管事走向厨房中间宽大的灶台，一面走，一面听着王管事将她或许要用到的器皿跟作料以及摆放的位置简单而迅速地交待了一下。 此刻，她已经站在灶台中央，炉火将两口大锅烧得正辣，一旁的木架上除却其他一些备用食材，就有个灰褐色的容器，盛着已用清水洗过泡发后吸足水分发软的口蘑。她仔细一看，口蘑表面还有一些细小的泥沙，赶紧从盛盐的陶罐里挖了一点加进去，娴熟地搓揉一番除去泥沙，再用冷水漂清，用布揩去面上沙斑，再快速地片成了扇形薄片。锅巴倒是现成炸好的，只是跟她在现代见到的有些许区别，她还是将其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地放到另一只土碗里待用。 紧接着，她将身后陶罐里的鲜汤舀了两勺倒入面前这口烧得正旺的锅里，快速地放入口蘑跟一种类似酱油的黑酱。与此同时，在另一口锅里倒入花生油，用武火烧至八成熟时投入锅巴，用漏勺推动，炸酥呈深金黄色即捞出沥油。 而这边的口蘑汤很快便被武火烧开，刘晓兮娴熟而灵巧地撇去面上那层浮沫，加入一点米酒、豆苗，烧沸后便起锅倒入大汤碗中。 两口锅同时进行，眼看锅巴跟口蘑汤都起锅了，早有人将一个大汤盘端来盛了锅巴，再将那口蘑汤浇到锅巴上，只听得一阵“吱吱”的响声，满室飘香，那负责端菜的是位机灵的道童，迅速端着汤盘冲了出去。这道菜就是这样，原本都是等锅巴端到了桌上再当着食客的面儿浇口蘑汤的，现在条件有限，刘晓兮便直接先浇上了，不过还是得赶紧上桌，不然就不好吃了。 跟赶着投胎一样做好这道菜，刚才不知道紧张，停下来，刘晓兮才发现自己两手心都是汗，再面对一屋子的陌生面孔，联系这道菜是宋代以后道家宴席素八珍里边的一样，还有这儿一大半着道袍的道士，她直觉自己是穿到了一个宋代以后的道观里，可看衣着又有点唐宋时期混合的感觉，再看厨房的规模设施，很有可能还是一处规模不小的类似皇家道观那种的地方。 她望着自己那位便宜老爹，满以为会得到惊喜的嘉许，谁知道他只是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不错。”就好像她天生会做这道菜似的……不过她也没怎么失望，待看清爹的长相，虽然看起来比较漠然，但好歹是个帅大叔，也就不计较这个了，她好歹又有亲爹了。谁叫她前世高中一毕业老爸就生病去世了，老妈又找了个凶狠的后爸，叫她格外想拥有自己的亲爹。 冷静下来却想到为何不叫厨房里别的人做这道如此简单的菜，非要让她做呢？ 很快她就明白了。 只见她亲爹站在那里跟王管事说着话，也就乖乖站在一边偷偷观察自己的服饰跟周围的环境，打算静观其变。低头一看，她身上这衣服还算整洁大方，主要是一件粉底白花的织锦长罗裙配着脚上一双蓝底绣粉花的缎面布鞋，显得清新又俏丽，料想这家境怎么也该算是中等偏上吧？ 很快，便听那王管事跟亲爹像是谈妥了什么事情，由他宣布道：“老哥儿，你这闺女我看还行！那就留在我们厨房帮个手吧！”语气间，似乎透着多大的恩典，这让刘晓兮更加证实了自己对这地方是个皇家道观的猜想，不然怎么进个道观厨房帮把手都显得这么荣耀？她也隐隐有点明白为何她爹那么急切地想叫她代替做那口蘑锅巴了，敢情这是要为她寻个“美差”啊！ 她多想她那亲爹拒绝啊，可看样子她老爹是巴不得她能够在此地“出人头地”……仔细一想，她觉得虽然未来一段时间都要在道士堆里生活，不过也有好处，那就是这边都是陌生人，她也不必劳心劳力地扮演失忆女，还正好方便她了解想了解的事。所以她依然没说话，一副模范乖乖女的表情，静等老爹发落。 果然，老爹立刻喜笑颜开地发话了：“快谢谢王管事。那你就跟着王管事好好在这里做事！多学学总没坏事。”就这简短的两三句，还着重强调了好好做事，她也就配合地跟王管事道了声谢，再用力点点头。怎么感觉这个老爹有些冷漠，而她有种像是被亲爹卖了的感觉呢？看他们这个家境也不至于这么看中这个差事啊！ 大约老爹觉得就这样丢下十三岁的女儿是有些草率，加补了一句：“爹下月初还会给厨房送一些食材过来，到时候再来看你。听话！” 她再次，点头。 接着，她爹走了，她被特许将他送到后院的月洞门那里，一路无话，然后就由那位领他们出来的小道童给带回了厨房。 只见刚才那灶台上站了一位五大三粗的短打扮中年汉子在沸腾的热气里忙活着，估计这位就是刚才他们口中那位临时拉肚子的厨师吧？ 王管事见她回来了，便招手让她过去，跟两人介绍道：“薛师傅，这位就是刚才代替你做那道口蘑锅巴的小姑娘，是刘买办的女儿。那……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哦，刘晓兮啊！这位是咱们厨房的掌勺——薛家阖薛师傅。以后你就跟着薛师傅好好学做菜！” “小女刘晓兮见过薛师傅。”刘晓兮不知道怎么行礼，就弯腰鞠了一躬诚恳地说道，刚才听王管事说她亲爹还姓刘，她便直接报上自己的真名了。 “小女娃儿长得倒是挺水灵。先过来帮我守着这锅薏苡粥，再熬一会儿就该起锅了。”薛师傅人长得壮实，做起事说起话来却并不粗莽，刘晓兮暗中给他加了两分印象分。 “好的。” 薛师傅一边忙碌着一边跟她说话：“等今天忙过了，我再慢慢教你做几样我的拿手菜。” “谢师傅。”直接由薛师傅上升为师傅了，主要是刘晓兮觉得这人是个勤劳踏实做实事的人，一面答一面也没闲着，将那锅熬好的薏苡粥端下来，又捡趁手的事情帮着做，很自然就打起了下手。没办法，她以前就是干这个的嘛。 薛师傅看着更加喜欢了，又问她：“晓兮啊，你今年多大啦？” 这个问题还真差点将她给难住，幸好之前已经自我审视过了，结合看过的穿越小说大致估摸了一下，方答道：“回师傅话，我今年十三了。” “是么？怎么看起来像是十一二岁似的？”恐怕还不到呢！ “我从小多病……”这个身体确实是有点豆芽菜了……可也不至于才十一二吧？这些她就没必要跟薛师傅争辩了……汗！ 师徒两个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刘晓兮也在一问一答的模式中以及其他人的对话中对这个地方有了初步的了解，这确实是一座皇家道观，叫纯阳观。 刘晓兮倒是知道现代那几座大大小小的纯阳观，一般都是供奉吕洞宾的。正打算趁着菜都上齐了再多问薛师傅几个问题好知道自己大概穿到哪个省份什么年代的，门外突然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冒失的清秀小道童，急赤白脸地嚷嚷道：“住持问，那道口蘑锅巴是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