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难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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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大娘不防备,被他这样一吼,吓得险些将碗掉在地上,忙转头白了他一眼,又对南辰道:“三爷太宠着这些下人了,瞧瞧,如今弄得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主子们在吃饭,他倒好,直接冲进来就大喊大叫的!” 南辰这才想起他有事找自己,便轻笑道:“不妨事,他想必是急了,我看他在外头转悠了大概一天,刚刚又找我说话。”说罢看着庆祥道:“说吧!” 庆祥咬咬牙,跪下地上道:“我的婚事,求三爷做主!” 南辰听了,便豁然一笑道:“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有了中意的姑娘!这是好事,做什么那么鬼鬼祟祟的!看中了哪家的姑娘,跟三奶奶说一声,明儿个让周震跟着你回趟家,找个媒人把这事儿办了!” 庆祥听了,喜笑颜开,忙上前抱住南辰的腿赔笑道:“都是三爷疼我!” 林旋儿吃了一口饭,轻笑道:“那便是这样,就当着众人的面说说看,你到底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咱们也好替你打点打点!” 庆祥未语先脸红了,只轻声道:“喜鹊。” 声如细丝,林旋儿只笑道:“我没有听到,你说什么?” “喜鹊。”他不得已只又说了一遍。 南辰听了,忍不住笑道:“不是说先前你看不上这个姑娘么?为了不跟她见面,还喊着要跟我出去办事,今儿个哪根筋不对?” 庆祥叹了一声,才小声道:“哎!这事儿怎么闹得,连三爷都知道了!横竖事情都已经那样了,我不娶她还行?今儿个周震都说我是西门庆了!” 林旋儿听他这样说,便对身边的白露道:“既是他当一件事情提出来,咱们也该放在心上,只是这事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不能他一个人说了算,你现在就过去把喜鹊叫过来,咱们问问她是什么意思,若是同意的话,咱们也没有反对的道理!” 白露笑着去了。 林旋儿便转头对婉月道:“今后但凡再有这样的事情,不要在这个时候过来,三爷在家,他好容易累了一天回来,不曾歇着就得看这些烦心事!以后只早上过来找我,定了时辰便是!” 婉月便点头应是。 南辰牵着她的手,往她碗中夹菜,又让庆祥起来,庆祥只一脸疑惑地看着林旋儿,不敢动,南辰便在她耳边小声道:“瞧见了吧!众人都怕三奶奶犹胜三爷,看来我也是个惧内的。” 林旋儿轻轻推开他的手,笑着道:“如此甚好!” 两人正说笑,只见喜鹊打外头进来,一身利落,手上还戴着袖套,看到庆祥跪在那里,便上年到了个万福,站在他旁边。 宁大娘拉住她笑道:“今儿个庆祥在三爷和奶奶的面前,求把你赏给他,快跪下谢主子的恩!” 喜鹊听了,果然跪下了。 庆祥见了,心里放下了一半。 不想喜鹊只道:“我知道三爷、奶奶都是疼惜下人的人,这些日子来,奶奶身子重,还总为喜鹊cao心,喜鹊过意不去,今后唯有更用心当差才能报答奶奶的恩情,今儿个中午我也来过了,大家不过都说笑一回就罢了,一件小事而已,奶奶不必放在心上,我和祥爷之间并没有什么!他大可不必如此!人生大事,不是歉疚或者负责,若不是心甘情愿,一辈子那么长,我们如何朝夕相对?” 庆祥愣住了。 林旋儿倒是没想到这丫头有如此心性,在大家伙都想着要成全他们的时候,她竟然如此冷静,说的话也在理,便冲她笑了笑。 便是一旁的南辰,也对这个丫头刮目相看,只是百般同情地看着庆祥。 庆祥急了,忙伸头过去道:“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我看过你洗澡,这要是传扬出去了,将来你可怎么嫁人?我的罪过就真大了!平白无故毁了你的清白,又不对不负责任!难怪人家都要说我是西门庆!” “够了!”喜鹊回头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我想没有必要说什么了吧?你之所以做这些事情,不过是怕别人说你而已!这有什么!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庆祥涨红了一张脸,张口便道:“横竖只要男人和女人一有什么问题,人总是要说男人的不是!” 喜鹊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口中只冷笑道:“你也会说了,发一点有什么问题,可是我们之间能够有什么?根本什么都没有!你能有什么不是?” 庆祥节节败退,只能求助似的看着南辰。 南辰冲他摇摇头,笑看林旋儿。 林旋儿点头道:“这种事横竖都要皆大欢喜,如今既有人说了不必,那也就真不必了!你们都下去吧!” 庆祥还想说话,喜鹊却已经扭头走了。 两人出去了之后,南辰才对林旋儿笑道:“这个猴子也有被人治住的一天!这事情还这么悬着,你也帮帮他吧!看着他怪可怜的!” 林旋儿点点头,才道:“喜鹊心里有他,只是恨他鸭子死了嘴还硬!明明心里在乎,却一次又一次找些借口顾左右而言他,等她这头气过了,庆祥又肯低头,这事没有不成的!” 宁大娘、白露和婉月见只有他们夫妻二人说话,便都出去了。 林旋儿便才问他道:“他如今情况怎么样了?” 南辰叹了一声,才道:“情况越来越糟糕,咱们又请了李时珍回来,他说的也和你说的一样,中毒太深!回天乏术!如今不过挨日子罢了,可怜黄公公他们终日伺候着,将脑袋都别在腰上了,这几日脾气愈发大了,动不动就生气。” 林旋儿长叹了一声,才道:“一心只想长生不老,谁想结果却提前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南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才道:“都是那些可恨之人,专蛊惑他!” 林旋儿摇头道:“若不是他有贪念,谁又能蛊惑如此精明的人?对了,你不是说要让黄公公想想办法,别让那些宫女儿侍卫喝他洗脚的酒,怎么样了?” 他点头道:“这点倒好,他自己清醒的时候,还能够交代黄公公,不要让人喝得生了病,这几次都是出门就倒了,再没那样的事情了!他自己想必也知道些,最近嘱咐黄公公收拾东西,想要打西苑搬回乾清宫去呢!” 两人都不愿提起,但彼此心中都明白,嘉靖大限已到,距离他们入宫那天,不会太远了。 两人相视一笑,都自叹起起来。 这段日子,是人生中难得的美好回忆。
日子越往后,她心中愈发不安起来。 肚子一天天在变大,南辰一天天更加忙碌,有时好几天不能回家。 临盆在即,嘉靖搬回宫中去了,朝中众人百态,有积极向南辰靠拢讨好的,也有站在一边不吭声保持中立的,他平日里扶持的朝臣都已经充当了中流砥柱,那个张居正已经做了文渊阁大学士,在次辅徐阶的力荐之下,顺利进入了内阁。 各处重臣也多是他的心腹,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妥当。 一日他正在王府中与高拱、徐阶等人议事,英介一脸焦灼地打外头跑进来,皱着眉头看他。 他忙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 三人见了,都忙上前询问,他让他们先走。 飞奔回到别院。 痛。 撕心裂肺地痛。 直刺心胸,撕心裂肺地痛。 汗。 汗如雨下。 周身湿淋淋的汗如雨下。 林旋儿只觉得自己身体马上就要被撕成碎片一般,曾经无数次看到过产妇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如今换做自己,她却只咬牙忍耐,剧烈的疼痛一刻不停。 一旁的宁大娘吓得面如土色,对身边的几个产婆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一天一夜了,人都已经虚弱成这样了!为什么还不能生下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 白露早忍不住,躲在床帐后头擦眼泪去了。 林旋儿自己能够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疼痛越来越强大,慢慢地,慢慢地要将自己全部淹没了一般,她看到了死,人不都有一死么?她早已经死过一次,不介意再死一次,可是,她的孩子是无辜的,他还没有能够自由自在地呼吸一次,难道也要陪着自己一同死? 她不甘心!难道是自己做了太多的错事?这是上天给她最残忍的惩罚? 她渐渐气若游丝。 门被推开了。 几个稳婆见了南辰,都唬了一跳,忙上前拦住:“爷快出去!” 他不理会,只对着宁大娘吼道:“都这样一天一夜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宁大娘擦了眼泪,小声道:“她听说你正在外头商议要事,不让告诉你!” 他一下子跪倒在床沿,只见一张床上全是血迹,伸出手轻轻拂过她已经被汗水湿透了的额头,轻声道:“什么要事!在你面前没有要事!” 林旋儿挤出一丝微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眼泪便止不住下掉,轻轻地道:“要好好活着!” “不要说这样的话!”他慌了,双手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