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入网
长长的巷子幽暗，弯弯的月光照不到巷子的深处，行走间，碎砖破篓随处可见，一枝伸出墙头的枝桠上盎然的绿意弥漫着暗色的幽冷。 楚辰晖没有刻意用轻功赶路，只是走着，他的脚步声微不可闻，从巷子东头走到西头的倒数第二间，停了下来，纵一跃，低矮的院墙仿佛不存在一般被抛在后，小小的院子里杂草丛生，纵是万物繁茂的夏季，也被这蓬乱的杂草渲染成了一片深秋肃杀之景。 夜风有些凉，屋子里黑咕隆咚的，窗纱素白，不知是哪里的缝隙被风吹响，呜呜之声如鬼夜哭，让人脊背发凉。 一个房间，若是长时间没人住，便会缺少了一种味道，死气沉沉。 楚辰晖说不清其中的道理何在，却觉得这房子像是长久没人住的，此刻里面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难道是自己把地址记错了？ 对记忆力一向自负的他在门口停下了脚步，看着那扇紧闭着的门，终于还是决定进去看看再说。 果然没人 门应手而开，房间里有一股古怪的味道，像是霉味儿，却又多了一点儿什么…… 不，不对 楚辰晖退出，回头，院墙上，弩箭锐利的箭头探出，幽光闪烁，持着弓弩的黑衣人面目严肃，持弓的手臂平直，扣着机关作势预发，分明是早就埋伏好的。这是要对付顾菲菲？还是为了自己？ “你果然来了”大门打开，笑眯眯的韦华阳坐在步辇之上，正对着楚辰晖。 “是你设下的圈，为了引我前来？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 楚辰晖眯眼，面无惧色，看着韦华阳的模样好似全无防范，唯有他自己知道手心里已经捏了一把冷汗，若是自己今夜之行都在这人算计之中，这人的心计着实令人心生恐怖。 韦华阳微笑：“我还没有那么神，确定你一定会在今夜来，不过是有备无患，提前准备着，我原是准备等上五的，现在看来，你的耐还不够好，来得这么快。” 步辇旁，还站着四个人，其中两人是南英和南阳，另一人便是顾菲菲在富贵居见到的那个护卫，还有一人便是赵成，他颇为诧异地看着楚辰晖，显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人会出现在这里，但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如同一个普通下人一样，站在韦华阳的边，一副随时听候吩咐的恭敬模样。 “哈，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楚辰晖无所谓地说着，心思电转，在看到韦华阳的那一刻，便把所有的一切都串起来想了一遍，深觉顾菲菲的冒失，但又想韦华阳不知为了此刻算计了多久，又觉得他劳心劳力，能有所得也是不枉费心机。 楚辰晖得到仙画之后的种种事，只要有心，便都可以查到，赵成其人，作为一个同样跟仙画有过交道的人，自然也会落入一些人的眼中，南英和南阳都是见过画中的顾菲菲的，而且也都知道她的名字，若是联系沧浪门谈立迁所查的“顾菲菲”，两相映照，肯定会猜到一些什么。 即便是今顾菲菲没有上前与赵成相认，只凭她出现在楚辰晖边，便足以让有心人赌上一赌其中的可能，这么一来，赵成与顾菲菲的见面十有都是别人故意制造的机缘，所谓的报仇什么的，恐怕只是一个幌子，用来引起顾菲菲的好奇，让他毫无防备地入网。 一侧嘴角翘起，眼神轻蔑，微嘲，他最看不上这些心计手段，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在这上栽了个跟头。 腔中有些抑郁之感，那房间中定然是下了一些什么药的吧虽不明显，但内力的运转却显得生涩了一些。 楚辰晖却不知道，这是他体质已经得到改善，又有避毒珠防才能够扛到这般，不然的话，他此刻是一点儿内力也用不动的。 院墙上对准他一人的弩箭约有十五支，被利箭指着，当做靶心的感觉并不好受，却也让楚辰晖有了另一种感想，他倒是看得起我如此严阵以待 “能够相遇，便是意外之喜，何来失望之说，若是小王爷不愿意让我失望，不妨将仙画交与我手，如此，我定然不会为难小王爷，小王爷也会得到莫大的好处，丢开一麻烦。”韦华阳笑着说，意态轻松，完全没有防备的眼神直视过来，带着温和包容的感觉，很容易便可以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只可惜，他面对的人最是冷冷，不会为此动容。 “是吗？”楚辰晖随口一句，并不相信，心跳骤停了一拍，“交与我手”，这一句话让他猛然想到了那稀里糊涂的认主过程，仿佛就是顾菲菲把画交给自己，然后说了一句“愿意”，莫非，再有这么一个程序，这仙画的所有权便可以让渡了吗？ 眼神倍加警惕起来，看着韦华阳，道：“你的好处我不稀罕要，只管说，如果我不把仙画交给你，你就不会放我走了？” 对方的架势已经摆了出来，再问这样的话，很有些废话的意思，但是楚辰晖实在觉不出韦华阳上的杀意，也只好问句废话看会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隐约有一丝侥幸心理。 如果真的是非要有那么一个过程才能够让出仙画，他怎样都会留下自己一个活口，短时间内，绝不会有死掉的可能，只要能够拖到顾菲菲来，也许便有转机。 不过，想到这次给顾菲菲找的那个壳子全无武力的柔弱模样，眉宇间稍有懊恼之色，早知如此，定要精挑细选一个会武功的才好，下一回，可不能这么随意了。 便宜到底没好货。 “小王爷聪慧绝伦，正是如此。”韦华阳这一句赞赏怎么听都像是反话，有眼睛的都能够看到眼前这般局面绝非善了之势，哪里还需要“聪慧绝伦”才能够做出如此判断？ 一旁的南阳撇了撇嘴角，温和的笑容有些僵硬，提醒道：“时间不早了，主子，夜风寒凉，咱们还是早些动手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还没觉得冷，你倒是站不住了”韦华阳笑着说了一句，并无责怪的意思，再看向楚辰晖，便少了寒暄之意，直接道，“小王爷选择吧，是交出仙画自由离开，还是不交出仙画被绑着离开。” “只有这两个选择吗？——我一个都不想选。” 楚辰晖说着已经动了，一把毒针直直抛出，人向着右上角斜掠而去，在半空中生生转了个弯儿，晃过了南阳，换了一个方向，向着房后而去，弩箭发很快，十五支，两支陆续中，不过已经晚了，楚辰晖在房顶上，俯一滚，从另一头滚落，这边儿再度安好的弩箭全做了无用。 从步辇后坡着脚走出，韦华阳看着扎在靠背上的毒针摇头失笑：“倒是没想到，那药对他无用，看来他在神医谷还是学了点儿东西的。” 赵成的武功是几人中最弱的，南英就站在他前面，无可避免地为了保护他而阻了脚步，另一个护卫则忙着护住韦华阳，硬生生被毒针阻了一瞬，给楚辰晖留下了应变之机。 “主子不必心烦，他已经中了两箭，绝对逃不了，咱们只管追就是了。”南阳站在墙头上笑容不减，在他看来，楚辰晖已经是手到擒来之物，不用担心失手。 韦华阳点点头，说：“弓弩手先回去，南燕，你带着赵成也回去。南阳、南英，你们两个随我来。” “是。” 北城这一片颇为混乱，一到夜深人静，家家关窗闭门，除非火起，否则断然不会出门，便是听到外面的响动也只当是耳聋听不见，夜里愈发显得死寂一片。 房顶都是两边带坡的形式，楚辰晖腿上那一箭中的是实打实的，腰腹处的一箭则是虚的，戳破了衣裳擦破了皮，那一箭被胳膊肘夹住了，以至于像是中的模样，其实根本不曾入。 滚落的时候，腿上那一箭又深了几分，腹部那一箭则被他自己折断，掉到下面的时候，他手扒住房檐缓了一缓，真正落地的时候并未摔到，动静小了许多。 房间里是有人的，窸窸窣窣的动静，微微留出一条小缝的窗户边，似乎还有人向外窥看，但夜里的光线不明，估计那人也看不出什么来，楚辰晖把箭拔掉，带血的箭矢扔到草地上，整个左腿疼得不像是自己的了，好在避毒珠终于发挥了作用，内力的运转正常起来。 “该死。”低声咒骂，楚辰晖知道自己此行莽撞，却忍不住把这笔账记在了顾菲菲的头上，要不是她……这张网也结不起来。 “应该就在这个院子，那小子跑不远的。”南英的声音冰冷，距此地已经不远。 深夜出行仓促，楚辰晖根本没有跟顾菲菲要多少兵器，上唯一的毒针已经扔出大半，剩下的…… 看着地上一片绒绒的绿草，楚辰晖弯下腰，把毒针倒插在地上，自己则躲在了另一侧院墙底下，旁边一棵树木粗细刚好，简单可做遮挡。 冷的目光注视着那一片翻墙而过必落点，唇角露出一个冷笑来，血箭就在那儿，若是看不见也应闻得到，只看他们运气好还是不好，若是能够躲过那些毒针，自己还真是没有办法，只能束手就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