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章 得利
隧道幽深黑暗，来自后微弱的灯光无法照亮前行的路，视线中，隐隐能够看到地面上斜插着的东西，碎刃断剑，点点幽光，细看才知是牛毛一样粗细的毒针，两边墙壁上并无孔洞，这些暗器是从哪里来的？ 石壁外面应该不全是水……充沛的水汽随着渐渐深入而浅薄起来，脚下的路从湿滑到干燥，手持短剑，口悬挂着的丝帛在不知何处而来的微风中渐渐沥干了水分，莹莹的光照亮眼前的方寸之地，又不至于引起前面人的注意，比夜明珠更好用。 前方的脚步声窸窣，那几人武功不错，若非隧道中如此安静，根本无从捕捉那细不可闻的声音。 其实，听不到声音也没什么，这条路上没有岔路，不需要面临选择，只要直直地走下去，必然能够到达终点。 然而如此，却让人更加怀疑，虽然有机关的痕迹，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楚辰晖的脚步愈发轻巧，仿佛脚下生了软垫般落地无声。 顾菲菲说出了楚辰晖所想，却因位置所限看不到他赞同的眼神，画中的少女坐起来双手托腮，盈满水光雾色的明眸半垂，长长的眼睫形成了一小片影，挡住了眼中所思。 再长的路也会有尽头，寂静中，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听得前面的脚步声停下，楚辰晖也急忙停住脚步，避过地上凌乱的暗器，侧贴着墙壁，黑暗中，一黑色水靠的他遮住头脸完全可以充当背景墙。 “宝藏……竟然是真的” 第一声惊叹出自谷主夫人之口，然后，不断有人发出惊讶之声。 “这些金砖都是真的上面刻着的火凤图样分明是柏氏皇族的标志……” “那张藏宝图竟然不是假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珠宝堆积，宝气冲天……” 一朵白玉莲花形状的石台在石室正中的位置绽放，对面，一箱一箱的金砖熠熠生辉，一个箱盖被打开，整齐码放的金砖流露出熠然灼目之光，旁边，是小山一样的各色珍珠宝石，夺目迫人的珠光宝气让室中陡然一亮，满目生辉。 谈立迁拿着金砖查看下面的徽章，纹路简单的三团火焰之上，展开双翼的火凤傲然而立，这样的标志是柏氏皇朝时期皇族所特有的，那么，这批宝藏的确是柏氏皇朝的宝藏了？ 五色门那些人是怎么探知的，竟然比宝藏的地主——九华天音还要早知道？疑惑一晃而逝，眼前的熠熠金光迷惑了心神。 最初听闻宝藏消息的半信半疑在看到这货真价实的金砖之时都化为了狂喜，甚至还有一些对于九华天音的嘲笑之意，在自家地盘上的宝藏偏偏被别人先发现，拿到了地图还傻乎乎地发出消息让大家一同来寻找，如今找到了，可不是要白白分出来？ 萧墨清恐怕会疼吧嘴角微微勾起。 宽敞的石室内被这些珠宝填满了一半，另外的一半则是紫檀木的架子，一层层隔板上放置着的一个个大小不一镶金嵌玉的盒子都是用名贵的木料做成的，里面的东西必然更是价值不凡。 除过这些，最中间那个硕大的可以并排躺下五六人的白玉莲花，也是价值连城。这些东西该怎么分呢？ 被珠光宝气迷花了眼的谈立迁没有留意到倒在莲花瓣不远处的尸体，那是第一批进来的人。 “小心，别碰”萧墨清一声高呼。 谷主夫人刚要触摸一串红珍珠项链的手停在半空，回头去看，谈立迁捏着金砖的手已经变成了黑色的，有毒谷主夫人神色骤变，纤纤素手如触电一般缩回，悸然看着谈立迁黑色的手，暗自庆幸自己慢了一步。 “竟然有毒”谈立迁霍然色变，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皮肤变色，而且看那黑色仿佛活的一样不断向上延伸，怎样也知道这毒不会太简单。 扔下金砖，砍下手腕，一气呵成的动作果决坚定，完全不存在找解药或者运功bī)毒的侥幸，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 漆黑如炭的手落在地上，流出来的血竟然是黑色的，guntang的黑血落在地板上咝咝有声，好像是在油锅中煎炸一样，升腾起一阵白烟。白烟过后，再看不到黑血痕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些珠宝仿佛更加耀眼了。 看着这一幕，众人骇然不已，这是什么样的毒，竟然这般厉害？再想到之前中的毒，不由庆幸那毒并不是要人命的，否则他们定然没命到这间石室。 在上官锐的帮助下，谈立迁止血包扎，忍痛退到了一边，远离那些珠宝。从珠宝上收回视线的众人此刻方才注意到地上亲人的尸体，面露哀痛，隐约还有一丝惭愧，最初被珠宝迷了眼，竟然没有注意到旁的。 龙首倒在紫檀木架前面，一条长匣打开，静静躺着的长剑流光溢彩，一看便知并非凡品，那森寒的气息凛冽的杀意一旦注意到了就再也无法移开视线，对剑的人来说，这般凶器未免失之端方，却正合了少年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勃然英气。 可惜，那上面显然也是有毒的，只看龙首面目黑紫便知道了。长剑未曾离匣，他甚至可能只是打开匣子，还未及触碰便……想到那毒蔓延的速度，所有人不寒而栗。 “不要触碰任何东西，这里面的物件可能都有毒。” 前一番中毒之后，大家都警醒许多，一路屏息，也就是看到那些珠宝才有些晃花了眼，疏忽了一下。 九华天音的前任教主与天剑门的前门主钟希光是互相残杀而死，两人也许是中了之前那种毒，猝不及防之下的杀手让打斗的痕迹寥寥，两个武功高绝的人物竟然死得如此冤枉，实在可惜可叹。 九曜堂的长老刘乘沐中毒死在珠宝不远处，灰色的影在宝光下如同影一般，乌黑的手指紧紧抓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紫色珍珠。 沧浪门首徒于永平和长生教前任副教主上官华，两人的尸体并排躺着，纠缠在一起的双手应该是正在争夺一个小巧无华的木匣，后来俱被毒死。落地的时候匣子打开，第二件可以看到的珍宝落在地上，是三颗如水滴一般的晶状物。 “那是……鲛人泪” 谷主夫人声音发颤，想都不想地冲过去拾起一颗来，扑到龙首边，拿着那鲛人泪要往他口中塞，颤抖的手似乎摸不著方向，谈立迁离得最近，拦住了她，劝道：“没有用了，已经过了百了” 这句话好像开启了泪水的阀门，晶莹的泪珠一颗颗滚落，谷主夫人跌倒在地，仿佛无力再起一样，被谈立迁拥到怀中的躯不住的轻颤，撕心裂肺地哭泣：“为什么，为什么不早一点儿？” 鲛人泪，传说中能够起死回生的东西。这样逆天的物件自然不会是随时都有效的，百之内，才能够起死回生，否则…… 攥着那颗水滴一样晶莹的鲛人泪，guntang的泪水不断划过脸颊腮畔，顺着尖巧的下巴，滴落在上，灼的哀伤透过那皮制的水靠传递到谈立迁的上，他抱着谷主夫人，用还完好的一只手一下下顺着她的长发。 这样的景原应该发生在夫妻之间，不过在场诸人被那悲伤的气氛所感染，也都没有吭声指责，只是移开了视线，非礼勿视。 “鲛人泪只是传说中的东西，不一定有用，而且，这也不一定就是鲛人泪，夫人还要宽心才是。”萧墨清叹息一声，劝了一句。 不知道室中到底哪里有毒，又是什么样的毒，几人都没有再靠近那些迷惑人心的东西，而是商讨了一下，准备找到精通毒药的人过来看看再说，现在先暂时回返。那些尸体，在不知道那通过接触传递的毒药会不会继续传染的时候，几人都不敢碰，决定下次再来的时候再想办法运走尸体。 躲在外面的楚辰晖听到脚步声往外走，匆忙躲在一旁，他的躲避并不十分高明，但是出来的人显然想不到会有人跟着，又怀着或伤心或失落或焦急分配宝藏的心思，都没有注意到他，竟然被他顺利地混了过去。 等到隧道外再无动静，楚辰晖才起，走到了那一室明亮的地方。 “天啊，发财了发财了，这些珠宝都是我的了”顾菲菲双眼发亮，乐得在画中跳了起来，只想着吼几嗓子才能够表达心中的兴奋之。 含着避水珠的楚辰晖说话不方便，还是用精神力交流。 “毒？他们害怕，我怕什么，且看我的神水洗毒”仗着湖泊扩大，顾菲菲用水毫不稀罕，说着便有一股水流从丝帛中涌出，清澈的水流如拱桥一般，落在那些金砖珠宝上，咝咝声不断，一股股灰色的烟气升腾不息，被清洗干净的珠宝不等楚辰晖细看就被顾菲菲收走，原地则留下了一滩水渍。 金砖不见了，珠宝不见了，然后是紫檀木的架子连同上面大大小小的匣子，无一遗漏。就连最中间那个仿佛装饰用的莲花也被顾菲菲收走了，留下了一个凹坑。 升腾着的烟气交织成浅灰的雾色，眼前看不清楚东西，楚辰晖害怕那烟气有毒，往后退了一步，反正顾菲菲收纳东西也不需要接触，离远些也无妨。 “好了，咱们走吧”画中的少女拍拍手，心满意足的表仿佛吃饱喝足的猫儿懒洋洋地晒太阳，微眯着双眼笑，“哈哈，不管是什么谋阳谋，这次最大的赢家肯定是我了我要用那些金砖摆一张，从此睡在金山上，让成堆的珠宝没过我的脚面，用珍珠堆成海，随时供我徜徉……” 睡在金子上，不嫌咯得慌吗？楚辰晖翻了一个白眼，不肯承认他因为顾菲菲的描述也产生了愉悦的向往。 相信顾菲菲的敛财水平绝对是锱铢必尽的，楚辰晖也就没有再走入那烟气弥漫的石室，转从原路返回。 经过那个还在燃烧的莲花灯时，对顾菲菲的好记表示了深切的佩服，在一片黑暗中重新没入水中，从萧墨清他们的来路出去，显然比他来时的那条路短了许多，出了洞没有游多远，便见到了隔着水面照下来的光亮。 漫天的云霞仿佛燃烧着的火焰，各种鲜艳瑰丽的色彩组合交织。浮出水面，潭边有两个侍婢正在等候，见到他，那两个上前迎接的侍婢明显愣了一下，神色有些犹豫，楚辰晖道：“你们不用等了，我会在这里等着圣女出来。” 侍婢听了，没有应声，而是退后一步，一副恭敬等待的模样。 脖颈上的荷包一重，楚辰晖不动声色地上岸，一旁还有四个侍婢在，见楚辰晖走过来，连忙撑起了帐幔，进入帐幔中换好衣服的楚辰晖悄悄摸出了荷包中的小瓶子，放在地上打开瓶塞，无色无味的悲酥清风冒出…… “你们都过来一下，圣女有话吩咐。” 十个侍婢迟疑了一下，都走了过来，楚辰晖一手握拳放在鼻尖，藏在拳头中的小瓶里冒出令人怎么都无法习惯的臭味儿，脑子立时清醒，再看侍婢们摇摇晃晃，一个个坐倒在地，面对质疑戒备的眼神，他冷冷一笑：“圣女说了，她不会再回来了，你们只管告诉萧墨清，他想要的结果已经达到了。” 不管旁人对这句话怎么理解，楚辰晖潇洒地离开。不防备自己是萧墨清最大的错误哼，竟然敢轻视他，这就是他要付出的代价。 想到那几个寻宝的人再次去到洞中会看到的场景，想到他们可能气歪鼻子的表，楚辰晖开心地笑。 看不见外面，但不妨碍听到外面的顾菲菲冷静地说。 “哼，我不说这样的话他就不会怀疑了吗？随他怀疑去吧，反正他是找不到证据的”把避水珠塞入荷包中，径直下山的楚辰晖完全不理会他任的举动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五天后，当萧墨清一行人带着精通毒药的药师进入宝藏的时候，空空如也的石室内除了还有些潮湿的空气，便是那几具衣服皱巴巴的尸体，若非那两颗鲛人泪还在，他们定会以为五前所见是出于自己中毒之后的臆想。 “萧教主，我想应该不是你派人把这里搬空的吧”谈立迁优哉游哉地开口，看着萧墨清黑着的脸色，想到圣女再次失踪的消息，心底已经有了猜测，表面上却是一本正经。 谈立迁确信拥有仙画的楚辰晖能够带走那些东西，所以，圣女这样算不算是捐款潜逃？或者，私奔？ 不，那是对真的圣女而言的，那个叫做顾菲菲的姑娘可不是真的圣女，却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假扮得无人发现的，她假扮的目的可是为了这个宝藏？若是，也可谓是谋算颇深了。 不过，他们又是如何知道这里有宝藏的？圣女又是什么时候被假扮的呢？顾菲菲，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这五天中谈立迁并不是单单为了寻找药师的事忙活，而是查了一下江湖上顾姓人家的女儿芳名，试图找到顾菲菲的出来历，可惜没有查到。 也许，回去以后应该换一个方向查找，比起顾菲菲，楚辰晖的行踪显然更好查一些。无论是之前的昌国小王爷，还是后来曾被侯家庄囚的杀人犯，他的事有太多的人知道，更容易查找。 萧墨清面沉如水，冷声道：“这件事我并不知，不然，也不会带几位过来了。我想，这定是那仙画拥有者楚辰晖所为，那他在咱们之后入水，定是他将这里搬空了。我原先一直怀疑对仙画之说，但眼下看来，他能够以一人之力做到这件事，仙画应该是确有其事。他当便已经离山，圣女说不定也跟他一起，这件事我九华天音责无旁贷，定然会全力追查。” “萧教主所言极是，我天剑门一定鼎力相助。”钟希光于武功上远远不如哥哥专精，但是于利益上却分外精明，九华天音如此大包大揽把责任都抗下，若是仙画属真，那岂不是也归了九华天音？一向清高自傲的圣女却对一个落魄的少年那般亲近，美人计？眼下，也许是落空了，又或者是美人不忍心了？还是说九华天音故意演出这么一出想要独吞宝藏？ “此事我沧浪门也不会袖手旁观，定当相助”闻言，谈立迁也急忙表态。 长生教的上官锐和隐逸谷的谷主夫人也不傻，紧随其后表示一派有难，五派支援，尤其此事大家都有参与，责任也应共同担负。九曜堂新来的那位长老抓着一颗鲛人泪不放手，坚定表示绝对支持九华天音的追查行动。 三颗鲛人泪，一颗被谷主夫人在当借着悲痛抓着不放，已经拿走，自然不可能再交出。另一颗被眼明手快的九曜堂长老抓在手中，因为九曜堂之前死了一人，眼下也不好争论，便含糊过去了。最后一颗，萧墨清捏着不放，一脸沉怒气，别人也不好抢，便这样被他扣在了手中。 宝藏之中，旁的不说，仅仅这鲛人泪便是价值连城，可起死回生的灵药可不是大白菜，比之万年人参尚且珍贵许多，哪怕仅得了一颗，也不枉费死了那么多人，更何况是三颗。只是分配不均，没得到的脸色都不好看，追查之心迫切。便是得到的，想到与那么多宝物失之交臂，脸色也好看不起来，对那逃走的楚辰晖也就更加“想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