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章 血夜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黄生伸出手去，摸索着前面的柱，疑惑地面朝外面呻吟声传来的方向，破空的声音也许是暗器，也许是箭羽，那些盲目跑到外面的人，怎样了？ 任丘峰的耳朵已经聋了，听不到他的问话，但他似乎知道他在问什么，隔着一层半透明的纱幔，从那些退回室中的人的肩头，看到外面弥漫的血色，鲜红的血浸染在白石地砖上，是一种惨烈到荼靡的陌路绝艳。 “先跑出去的那些都被箭矢中了，还有几个人退回来了，咱们现在怎么办？”仿佛是在自语，任丘峰的声音很低。 看到那些箭雨的时候就明白了外面有埋伏，恐怕逃跑并不容易，但……探究狐疑的目光看向一旁面无表的楚辰晖，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早料到了？”顾菲菲的声音有点儿冷，看着那些还在哀嚎中挣扎，却注定要流光了血而死的人们，一张张在得到希望后绝望的脸诉说着痛苦和悲伤，愤恨和不甘，如果，如果没有放他们出来…… 有什么比看到希望却又被生生毁掉，bī)至绝望更残忍的呢？ 看着楚辰晖，冷静的面容没有丝毫波澜，眼中静若止水，黑白分明的安宁仿佛富有感染力，让边的人渐渐镇定下来，然而这样的静何尝不是一种冷酷，面对死亡，面对那哀嚎着求救的手的一种冷漠呢？ 气愤，又或者是谴责，都太矫了，楚辰晖不是救世主，没有必要救那些人，何况，他从来就没有说过要救人，既然没有承诺，那么此刻的袖手旁观也是自然的，危机之前的远离更是明智的，提醒不提醒什么的，又不是他的责任。 心里明白是这么一回事，但真的看到了，总觉得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顾菲菲自嘲地一笑，难道圣女当久了，真的可以进阶为圣母吗？ 那些柔软的心肠也许是因为从来不曾真正见过残酷的生存法则吧 “总觉得有些奇怪，就算调开了外面的人，里面也不应该没人防守，所以，先让他们试试水，看看深浅再说。”语气平淡，与外面的惨叫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完全的旁观者清。 黄生闻言，嘴唇蠕动，扭过了脸，终于没有说什么，知道没有抱怨的资格，却总是忍不住想，若是他们早点儿来救，也许自己就不会……生平最大的愿望便是游山玩水，观赏天下美景，失去了眼睛，让他怎么看？ 眼窝处传来隐隐的疼痛，一波连绵不绝，折磨着躁动不安的神经，以后再也看不到了，这个被他逃避去想的事实在还能见到光明的时刻是那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蓝的天，白的云，红的花，绿的叶……以后再也看不到了……一丝怨气残留在心中，即便再怎么爽朗，却也不能够像以前一样对他们无忌地大笑了。 倒不如死了的好 这样一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黄生自己都吓了一跳，神思有些恍惚。 幽雅的小院错乱了景色，一方娴静如故，一方宛如炼狱，惨叫着挣扎的人每每提步起，便会迎来一枝羽箭，然后倒下，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地砖，刺目的红刺痛了人眼，起来，被中，倒下，这样的过程一遍遍重复，直到再也没有人能够起来，而那呻吟呼痛的声音也终于渐渐消失在耳边。 “你们这帮混蛋，要杀就杀，老子不怕死，弄这些零碎苦做什么，戏耍我们吗？”一个起脊背冲出去的汉子高声怒吼，黑暗中潜伏的人似乎格外有耐心、大量而宽容，在他说完那句话后，一枝箭迅速地入他挥舞着的手臂上。 在牢狱中被折磨得头发凌乱胡子邋遢的大汉没有呼痛，利落地用手拔下了那支箭，箭镞带起一串血花，掉落在地上，金属和石砖相击，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这般血凶蛮引来其他人的叫好声，己方士气略有高涨，还有两人也被那汉子的表现所激，跟着跑了出去，一同叫骂。 利箭毫不留，七支箭羽齐齐的飞来，上下左右，各不落空，中那三人的关节，把三人封在房门前数第三块地砖内，不许他们再前进一步。 这一回，顾菲菲看得极清楚，那箭上所带的力道让他们要或直接栽倒，要或后退一步，足以证明房间靠窗的那些人也是在箭矢程范围内的，可黑暗中的利箭偏偏就是不管退回房檐下的人，地砖砖缝隔出来的界限仿佛是一条生死线，让人望而生畏。 闭上了双眸，精神力向外扩散，内力也随之运转，一会儿，睁开眼睛，轻声道：“外面拿着弓箭的有十五人，分为三组，前面三个方向都无生路，倒是后方，也许可以去看看。” 后方按照感知来说是空无一人的，然而这样的网开一面可不像是对待逃犯的作风，说不定有什么更为隐秘的陷阱。 “我还想再看看。”楚辰晖深黑的瞳孔中仿佛有一点极亮的光。 看看？这有什么好看的？顾菲菲诧异地看着楚辰晖，他不是最讨厌血腥的吗？ 仿佛知道顾菲菲在想什么，目不转睛盯着前方的楚辰晖轻声说：“这样的景早晚都要习惯，早总比晚好。” “咱们就在这里等着再被抓吗？”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的黄生错过了顾菲菲的话，有些急躁地抓着边任丘峰的手臂问，他转过脸来的时候，顾菲菲急忙低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对着那道“视线”，任丘峰一脸的茫然，他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却可以察觉到那急切而慌乱的心，其中隐隐藏着的恐惧令他的脸色霎时惨白，又想起了受刑的那一刻，烧红了的长签就那样被移到耳边，几乎能够感受到火的温度在灼烧着耳廓，然后……他最后听到的声音是自己的惨叫声伴随着烈火灼的咝咝声。 楚辰晖听到这个问题，一侧的嘴角翘了翘，暗含的嘲讽不知是针对谁的：“你知道沧澜的下落吗？如果没记错，我们离开之前，她应该是跟着任丘峰一起吊在石壁上的吧” 也许是本能地惧怕那经由下通往的地牢，逃出来的那帮人都在远离的地方，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只在黄生那一声问的时候有人注意到，看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但很快就分了神，因为又有人去挑战那一条生死界限了。 果不其然的痛呼和恶毒的咒骂为楚辰晖的这句话添加了注脚，黄生抿了抿唇，问：“如果我说不知道，你就不会理我们的生死了吗？” 这一句问话太轻，接近呢喃，很快就被外面的叫骂声所掩盖，楚辰晖旁若无事地看着黄生，丝毫不惧他那一张面容的恐怖，认真仔细的目光仿佛在牢记着什么，令注意到的顾菲菲脊背发凉。 “你说什么？”他仿佛真的没有听清那句问话，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黄生扯开嘴角，笑了笑，曾经洁白的牙齿有些发黄，仿佛那晦暗了的笑容，“震天雷中夹杂着十分厉害的，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清醒过来之后，我和任丘峰无长物被关在那个地牢之中，没有再见到沧澜，他们一直在bī)问我们圣女的武功，也许，和这个有关吧牢里关着的那些人，有各大门派的弟子，也有江湖上一些人，有的在被bī)问武功，有的在被问及某事，不太清楚关押他们的人的具体来头。” 被关了三个月，还不知道对方是谁，这样的保密功夫…… “？”楚辰晖看了顾菲菲一眼，然后露出一个清爽无垢的笑容，昙花一现的灵动抵消了一度僵硬的冷漠。 怔了怔，顾菲菲呆呆地看着他乌黑的双眸，里面倒影着的自己是那么清晰雪白，仿佛成了他眼底的光，瞬间点亮了黑暗的感觉，可惜，只是错觉罢了。 不过一秒，笑容收敛，楚辰晖冷声说：“我们被韦华阳骗了。” 惊艳过后又被他眼底的冷厉一激，顾菲菲迅速清醒，“骗了？”想到楚辰晖提及的“”一词，反应过来，喃喃出声：“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是朱弦先说那是毒药的。” 不知道为何，朱弦bī)着落弦动手杀自己，并且说自己中了毒药，不杀也活不了多久，这样的说法如果落弦信了的话，便可以减低她的负罪感和背叛的难度，而bī)落弦动手，也许是为了帮她得到一个投名状，还是单纯因为朱弦自己腾不出手来，也指挥不动胆小的莺语？ 尔后，可能旁观了许久，甚至把他们之间的变故从头看到尾的韦华阳出现，也说自己中了毒需要及时医治，那可能只是顺水推舟，或者……他到底为什么要吧自己带到神医谷去呢？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就是这样才令人觉得奇怪啊 楚辰晖的内力早已今非昔比，那一句小声的喃喃没有逃出他的耳朵，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顾菲菲一眼，难不成她还真的喜欢那个韦华阳，这么急着为他开脱？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愤怒让他不想再留下来看戏，拉着顾菲菲的手就往后面走。 任丘峰不明所以，拉着看不见的黄生跟上，楚辰晖走了两步，见他们两人跟着，停了下来，说：“你们在这里等着，会有人来救你们的，不要说见过了我们。” 冷到极致的语气仿佛厌恶已极，这点儿动静引来了那边儿三个人的目光，他们也有了跟随的动作，然而下一刻，任丘峰只见楚辰晖扬了扬手，六点寒光飞过，惨叫声起，那三人的眼睛被戳瞎了，银亮的细针准确地没入眼球，只留一点尾巴。那三人捂着双眼叫了几声之后就开始不停地挠抓脸上的皮肤，倒地翻滚不休。 还在室内的人尽皆回头，楚辰晖冷冷一笑，内力运转，气势迫人，一字一顿地说：“不许跟来，否则，死” 随着“死”字落地，地上还在哀嚎的人中断了呼吸，口鼻间流下黑血，泛白的眼珠死死地瞪着上方，脸上满是自己抓出的血痕，深可见骨，容颜尽毁，张着的嘴中流下一股污臭的黏浊液体，死相凄惨。 那是什么毒？顾菲菲偏过头不敢看，是她小看这个江湖了。 那边儿仅剩的几个人再不敢跟，这边儿黄生拉住了任丘峰，静静地退回了原地，任丘峰仿佛明白了什么，沉默地看着那飘渺的白衣连同那个冷漠的黑衣少年一起，用绝妙的轻功跳窗而出，远去无痕。 一炷香之后，院子里面还在维持着猫捉老鼠一样的对歭戏谑，院子外面却传来了杀戮之音，铮铮乐声乱人心弦，九华天音派来围剿五色门的人到了，血腥之夜，正式开始…… 印象中高洁如莲，不染凡尘的九华天音用冰冷血腥震慑了江湖上蠢蠢动的门派，一夜之间，五色门颠覆，萧墨清这个名字也传遍了大江南北，俨然成为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正派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