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章 拍卖

    不同于江湖上其他一流门派，九曜堂以经商为主，武功可以算作二流，之所以能够名列一流门派的行列，是因为其有一套七星逐日阵威力颇为不俗，配套的剑法在阵中能够发挥成倍的威力。

    而九曜堂一向人多势众，蚁多咬死象，寻常人也不会无故招惹九曜堂，更何况江湖中还真少不了九曜堂这样童叟无欺的金字招牌。周旋于各个势力之间，九曜堂稳稳坐在排名榜第五的位置。

    若是有了一流武功，想来这个位置可以排到第二。

    寻常人家，想要出头，有两条路，一是学文，等待文章卖与帝王家，但这等出头的人极少，权贵大族世家子弟把这条路紧紧地捏在手里，没门路没靠山的哪怕才华横溢也很少能够崭露头角。

    另一条路，便是学武，用个人强大的实力迎来尊重和机遇，江湖上的一些少侠豪侠，也会因为某些情况被富贵人家看重，获得名誉、金钱和地位。相对于学文来说，这条路看似比较保险，也不用像那些读书人寒窗苦熬，又不需要脑筋太聪明，文章多么好，门槛相对低了不少。

    而穷文富武，若是想要习武，首先便考虑拜入门派，江湖上有名的几个门派都是传承已久的，其武功都有独到之处，这些门派为了传承，也会着力培养资质好的弟子，便是资质不好，也可以当个记名弟子，学到一些在门派内属于次一等，在外面却属于高级的武功。

    其次便是考虑投靠帮派，像是一些占山占水百千人的帮派属于大帮派，若是运气好，也可以被重点培养，最后作为帮派中的主力，若是运气不好，也可以在百八十人的小帮派中寻求出头之日，不过，帮派与帮派之间的吞并厮杀都是非常惨烈的，更新换代极快，保命之余也很少能够学到高深的武功。

    再次，便是考虑拜个武功不错的师父，但好师父难找。或者是投入军中，但各国之间摩擦不断，若是投军，丧命的可能性又大了不少，且作为士兵很少能够学到武功，一般都是普通的拳脚，充其量也就比街头卖艺的花拳绣腿多了杀伤力。

    总体来说，学武的出路比学文的多了许多，各大门派的势力甚至超越国家势力，更能够培养人才，让弟子享受更好的待遇，如此一来，学武的风潮便形成了。

    在此影响下，基本上家中有些能力的，都会送子弟去习武，连权贵世家也不例外，这样又形成了一种现象，便是学武的更容易出人头地。门派中，师徒，师兄弟，结成一种比较牢固的关系网，而关系网一旦形成，穷人变富就成了很容易的事情，门路靠山，都不需要金钱去打点，只要关系到了就可以了。

    而这些也是大门派除了武功之外占据根脚的关系，各大门派用一流的武功和势力来笼络权贵世家，为其提供可供驱使的弟子，而权贵世家则为大门派保驾护航，抢占更多的资源，发展更大的势力。利益纽带一旦形成，便很难打破，这也是许多皇帝都对大门派无计可施的原因。

    于是，许多大门派都成了超越国家的存在。

    珠玉在前，不是没有人想要抄袭大门派的成功例子，只是第一难，便是没有绝世武功。且看那些大门派，哪一个不是有至少一样力压群雄的一流武功？武功不强，建了门派，也容易让人给灭了，江湖上风波不停，今天开门立派，明天就被人灭了，又有什么意思？

    而那些不想开宗立派的也愿意学最好的武功，便是不能够用武功争霸天下，也能够成为如同袁正誉这般要钱有钱要权有权的人物，更甚者，用自身武功赢得别人的敬畏崇拜，甚至得到皇帝或者是权贵世家的笼络，得一方土地，享受一世富贵，也是很容易的。

    当武功等同于权势金钱，不会有人不动心，更不用说，传说中，绝世武功练到极致，是能够以武入道，飞升成仙的，对于长生，对于成仙，对于仙人的神通，怕是没有人会不去向往。

    于是，拍卖《遇仙图》的这一天，位于宛州的九曜堂中高朋满座。

    三楼上坐满了人，中间的方台上，四个素衣的少女一人持着卷轴的一端，来回展示着《遇仙图》的原貌，而一个面容消瘦的中年人则在介绍着关于《遇仙图》的种种，丝毫不提最近的传闻。

    角落里，一个与候景瑜有三分相像的青年不屑地看着那幅画卷，对旁边面容和蔼的中年人轻声说：“二叔，这幅画有什么好看的，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三弟传来的消息不是说了吗，那幅传闻中的画应该还在那个小王爷的手里，此刻估摸路程，他们也应该到了庄子上，咱们还是赶紧回去看看那幅画才是正经。”

    二叔摇了摇头，叹息道：“那幅画再怎样也落不到咱们的手上，袁大人那里且不说，韦华阳是必然要得到那幅画的，再加上那几个大门派，都不是易于之辈，咱们若是再去争上一回，怕是要惹来大祸的。”见青年还不服气，又道，“什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以为这是那么容易的？在那些人的眼中，咱们侯家庄怕是只能够算作小虾米，根本没有争的本钱。”

    “怎么没有了，那个小王爷才多大点儿，还带着那幅画跑了那么远，咱们难道连一个孩子都不如吗？又不是一定要动手，悄悄把画拿走，藏起来不就成了，或者先看看，若是有神奇的地方，便留下，若是没有，依旧给他，让那些人争去。”

    随着传闻越来越夸张，青年也动了心思，想要看看那画中仙女到底是什么样子，想要那画中的武功秘籍，想要那传闻中的修仙功法……侯家庄虽然在江湖上有些小小名气，但也不过是依附在天剑门之下的小家族，想要发展自己的家族，想要成为让皇帝都畏惧三分的大门派，所缺者，不过能够传承的武功秘籍而已。

    青年的野心很大，野心越大也就越不满足现状，更加不满足于固步自封的守成，都说富贵险中求，这种风险极小收益极大的机会，他怎么都不想放弃，于是愈发不满二叔的畏缩。

    二叔长叹一声，起身，青年一愣：“二叔？”

    “走吧，反正就算我不同意，你们兄弟两个也是不会听的，若是让你们自己乱来，说不好会毁掉现在的基业，倒不如我这把老骨头动手，总是保险一些。”

    青年面色一喜，二叔的武功不怎么样，却有一手临摹古画的绝技，足以以假乱真。

    拍卖一开始，底价便定为了十万，而不到一刻钟，价格便攀升了十倍，最后，《遇仙图》以百万黄金的价格被人买走。这样的价格已经可以称之为天价了。

    热闹的气氛下，人人都去注意买画的是什么人，哗然声中，没人留意到角落里悄悄离开的两人。

    侯家庄里，正是夜色如水，院子里静悄悄的，在所有人都以为楚辰晖睡了的时候，他轻手轻脚地起来，把画卷展开，低呼：“顾菲菲，顾菲菲……”

    “吵死了，我还没死呐，你叫魂儿啊？！”

    竹林中，顾菲菲恹恹地靠着竹子坐在最初的那个软垫上，没精打采的样子像是晒蔫了的叶子，有种缺水的干涸感觉，又像是溺水的窒息感觉，总之就是各种不舒服，人没有精神。

    这种状况是来到侯家庄之后才有的，顾菲菲曾自语此为水土不服，然而真正的原因，她隐隐有些预感，恐怕是这个空间要崩溃了。

    楚辰晖看不到，但是顾菲菲却清楚地发现，竹林叶片上的莹莹光点都黯淡了不少，即便是白天，画卷展开，画面里也没有多少阳光，那一座碧绿碧绿的竹屋更像是褪色了一样，竹节里的水一天比一天少，竹篱笆内无心培育的幼苗叶片上都有了黄边儿，唯一精神的就是那株一直浇水的，但那样的精神也是有限。

    画中的空间若是消失，自己就会死了吗？是真的死了，还是如同穿来时候一样，灵魂飘回本身？

    她希望是后者，但如果是前者呢？只有在面临死亡的威胁时，才明白自身对于生到底有多么强烈的渴望。

    这两天，顾菲菲连做梦都不忘记背诵那篇功法，力图从这里争取出一线生机，然而她不知道，她越是勤奋修炼，这空间崩溃的速度就会越快，因为那些供她修炼的灵气都是在抽取支撑空间的根基。

    楚辰晖不知道这里面的原因，只当顾菲菲是生病了，可是却不能抓她出来看大夫，便从鲍永鑫那里要了一个水土不服的药方，一包包的药材往里面扔，连带着的还有熬药的小炉子和配套的药罐。

    看到那一包包树皮草根一样的药材，再看一眼那三碗水熬成一碗之类的说明，顾菲菲很无奈地把东西往旁边一扔，她知道，这些药材都不会管用，却还是接受了楚辰晖的好心，骗他说自己都吃了，撑着精神在林中安家，能够多看看外面的风景也是好的，为此，她要求楚辰晖把自己挂在了墙上，而不是总被他藏在衣服里。

    “你不会离开我吧！”楚辰晖有些不安，梦中的情景仿佛还在眼前。

    顾菲菲的意识又朦胧了，很难抗拒的睡意让她不停地默背那篇功法，哪里还能够听到楚辰晖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又睡了。

    楚辰晖见状，回去躺好，侧身，手探入枕下，摸着镶嵌着宝石的匕首，冷硬的表面摩擦着逐渐起了茧子的手心，眼中的纷乱渐渐平息，呼吸舒缓，合上双眸，轻声低喃：“只要你不离开，我就不怕。”

    噩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