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章 琥珀
竹林里的竹叶都是一样的，如同那些竹子，看着不同的只是因为生长年限的不同，事实上，顾菲菲除了粗细，叶片的多寡，根本看不出两株竹子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可大可小的竹林似乎可以随心变化，然而这样的变化也就如此而已了。 感觉更像是幻术，但能够做到随心所想而变，这一点只是让顾菲菲更加确定自己是这个空间的主人，她实在不愿意去想器灵那样的事情。 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修仙的呢？应该是没有吧…… 楚辰晖的口中对修仙一事很是陌生，对仙人的印象似乎都是从那些话本中得来的。 这样的传说自古都有，一开始是人们愚昧，遇到不可抗力的自然现象，便当做是有神灵存在，然后想象出一些神来祭拜，很多神的职能都有些重复，比如说掌管雨水的神被叫做雨神，但是又有一些地方祭拜龙神来祈祷风调雨顺，认为龙神是主掌降雨的神。 再后来，传说的多了，便有人开始幻想，比如说看到打雷闪电，因为是不同现象，便当做是不同的神灵主导的，然后又因为这两者总是一起出现，便当做夫妻档对待，于是有了雷公电母的说法。 朝霞为年轻女神，因为象征新生，并且十分美丽。晚霞为成熟女神，同样美丽却有了不同的韵味，更凸显成熟魅力。 不断添加的想象丰满了神的形象，然后有了属于神的雕像，有了祭拜的人，但是却从来没有人真正看到过这位神的样子，所有的一切都是构建在对自然现象的想象的基础上。 再后来，又有了关于仙的传说，用来解释一些神奇的事情，也有很多人妄称遇到神仙来夸耀谈资，或者显示自己的不凡。还有一些则属于做梦。 玉虚真人的《遇仙图》据说描绘的便是一个梦境，如同庄生梦蝶，一时分不清梦境真假，又或者知道是假的，却宁远沉沦，然后传说遇到了神仙，并且描绘了神仙的画像。 因为是虚构，因为是想象，所以怎么用美好的词语来形容都不会觉得过分，也总是用最美好的笔触来勾勒，生怕有一丝瑕疵，因为神仙是有大神通的，所以必然都是绝美的，气质上还要超凡脱俗。 但这样的想象也是有局限的，几乎所有的仙人都被想象成了人的模样，不存在什么精灵兽人之类的奇异形象，总还是以人为蓝本来描绘。便是有什么相对应的妖魔鬼怪，也都是化为了人的形象，最不讨喜的也就是长相丑点儿，胳膊腿畸形。 事迹上，也脱不掉一个老套路，某人偶然帮了一个乞丐或者是不在意的普通人，然后某日遭了劫难，被救之后才发现救了他的那个就是他曾经帮过的，并且那人还是仙人，为了表示仙人身份，那个仙人必然还在救人之后留下某件凡人不可能有的东西之类的。 又或者，先是有了什么妖孽的样子，然后道人和尚都不能降妖伏魔，便有大法力的仙人随便挥了挥手，还大家一个晴朗天空。 在话本中，这个仙人除了人，还有狐，比如说狐仙救了人之后就留下来跟那人成亲怎样怎样的，不过这种已经是属于言情小说的雏形了。 总之，都是一些零散的好人好事，并不曾听说过什么修仙门派，这是不是可以证明这个世界其实是没有神仙的呢？ 但若是没有神仙，那自己这样又算是怎么回事呢？顾菲菲无从解心底的失落感是从何而来，便只当作郁闷烦恼来排解。 如果真的存在什么时空壁垒之类的东西，穿越不同的时空，难道不用付出代价吗？怎么自己无病无灾一睁眼就到了陌生的身体里，甚至还成了一幅画？ 能够进行这种跨越时空的灵魂转换，甚至把人关在画里，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力量能够做到的了，那，还是说有神仙了？头发在手指上绕了两圈，一不小心拽疼了自己，揪起眉头来。 “仙子在想什么？” 夕阳西下，赵成推开门走进来，正看到余晖下的少女专注地看着竹叶，微微蹙眉，似乎有什么想不通的问题在苦恼着。 “啊，没想什么。”顾菲菲抬头，看到赵成眼睛一亮，“你把江湖上的那几个门派给我讲讲吧！” 认识了几天，又交给了他武功，顾菲菲再提要求就有了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完全是熟人的口气了。 赵成坐下，伸手去拿水壶，还没碰到，就看到水壶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提起，一股水流准确地落在茶盏中，然后，水壶落回原位。 眼中有些惊喜，“这是仙子的神通？” “一般般了。”顾菲菲略带得意却又假装谦虚地摆了摆手，总算不枉费她苦练了这么久。 “真是厉害！”赵成真诚地夸赞着，总算知道前些日子为什么装满了水的壶中总是没水了。 喝了口水，赵成才问：“江湖上的门派很多，成知道的也不是很多，仙子想要知道哪个？” “呃，先说说九曜堂吧！”上次提起的门派中，顾菲菲记得的也就是前几个，这九曜堂她倒是记忆深刻，听楚辰晖说，自己这幅画就是在那里重新装裱的。 如果记得没错，九曜堂应该是个卖古董字画的地方吧！怎么也是江湖门派？ “九曜堂啊！”赵成想了想，说，“这九曜堂中的九曜指的分别是日曜，月曜，火曜，水曜，木曜，金曜，土曜，罗睺，计都九星，九曜堂便是以此为名，具体职司各有不同。他们收徒主要是从家族中选取，其次便是依附于他们的家族，再次便是从孤儿中选择。京中的九曜堂其实只是九曜堂下属的日曜司，单纯掌管各大商路，真正收徒的则是月曜司，其弟子学成之后会被分配到其他七司之中，若是入了九曜堂，一生都不用发愁了。” “这么好，还是终生制的？有没有养老金啊？那你当初怎么不去进九曜堂呢？听着似乎不错。”顾菲菲扔了竹叶发问。 “养老金，是养老钱吧？”赵成摸索着茶盏，说，“九曜堂自然是好的，但是一般人却是不好进去。” “啊，你不是孤儿吗？”顾菲菲讶然，话说出又觉得失言，“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粗糙的茶盏上还能够看到颗粒的凸起，修长的手指用力，青色的血脉微微暴露，手指略动，放松了力道，赵成又喝了一口水，才道：“那会儿我还要养娘亲，自然是去不了的。” 养娘亲去不了九曜堂，难道就可以去天剑山了吗？这是哪门子的道理？难道天剑门帮着养家？ 心里这样想着，却没有说出来，顾菲菲没有纠缠在这个问题上，又问：“除了九曜堂，我记得好像还有个叫做什么长生教的，那是怎么回事？” “长生教说起来倒像是仙子所说的修仙，他们讲究什么天人合一，感应天地什么的，有一套武功不错，却讲究出世，寻常不在外面走动，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山门在哪里，不过，长生教风评不错，他们做事讲究行善，讲究机缘，从来不得罪人的，凡是他们得罪的，必然就是不好的。我原先总觉得世上许多关于仙人的传说，多半都是说长生教的人，若不是遇到仙子……” 赵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转头看着顾菲菲，仿佛才想起来一样，猛然问：“一直没问，仙子是怎么到这画中的，是为了修炼吗？还是有什么秘法？还是……” “呃，是修炼。”莫名其妙被困在画中出不去这种理由怎么好意思说啊，说了就不是仙子了啊！ “啊，原来是这样啊！”赵成恍然大悟。 晚间躺在床上，顾菲菲才想到今天赵成故意问那句话的意思，是报复吧！就因为说他是孤儿！ 谁叫他总是不提自己家人，又是一个人住，怎么看都是孤儿嘛！也不能怪自己误会，顶多、顶多是有些失言了。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底总像是压着事情没做一样，这么些天了，楚辰晖怎么样了？那个不可爱的小孩儿，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竹床很大，容得下顾菲菲来回翻滚，翻滚了两遍，顾菲菲习惯性地开始默背那篇功法，一遍一遍，如同强迫症一样逼迫自己用功专注，慢慢地，心神沉浸在其中，好像是睡着了一样安静下来。 点点光芒像是被吸引着一样飞快聚集在顾菲菲的身上，慢慢地渗入，竹林中的绿色光点也随之而来，那莹莹的绿光仿佛带走了竹叶上的生命力，顿时让竹林失色不少。 若是有工具能够测量对比，顾菲菲会发现，光点的吸收快了不少，同样的速度，空间中的光点密度却大大下降。那些光点，并不是无限量供应的。 如果说光点是支撑这个空间的空气，那么照这样下去，顾菲菲即将面临缺氧，如果光点是空间的支架，那么，空间即将坍塌。 第二天，从顾菲菲睁开眼睛的时候竹屋内开始亮起来，循序渐进的光芒并不会让人觉得刺眼，也没有让顾菲菲发现任何异样。 赖一会儿床，再伸个懒腰，顾菲菲像往常一样走出去收集竹篱笆内存着的水。 “奇怪，水好像少了不少！” 嘴里嘟囔一句，顾菲菲也没认真当回事，分出一些用来浇灌了重点培育对象，抚摸了一下那正在茁壮成长的幼苗，习惯性地往竹林外走去。 房间里没有人，看看外面的阳光，顾菲菲无从分辨到底是几点，却知道这会儿赵成应该是在店铺里帮忙，米店平时的顾客有限，但该做的活却是不少，老板都是jian商，从来不愿意浪费一个劳动力，永远是压榨为主，伙计闲着就是资源浪费。 前面，应该挺热闹吧！ 隔着围墙的吵杂声音充斥在耳边，似乎并不遥远的热闹却难以到达。要是、能出去就好了。再一次发出这样的感慨，无力地贴着“屏障”，有那么一刻，顾菲菲觉得自己是包裹在琥珀中的虫子，挣扎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