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章：救赎（三）
就像宿命从天而降一样的，安斯也从天而降了。降到全军面前。用他机械的声音，传达全军的耳朵里： “陛下让****殿下回菲尼克斯，北伐军由尤金元帅接掌。” 真的很令人厌恶。 莫德坐在马上，握紧缰绳。接受全军射来的惊讶，就像无数支毒箭射向她。那一瞬间，她的眼泪差点汹涌。她多想哭啊，但她还是什么表情都没。她看不见查尔斯，亚瑟斯，特伦斯，斯蒂芬妮，卡勒姆，达雷尔的不可置信，看不见将领们的怀疑。 鲜红的，奔涌的，咸腥从血管逆流，喷到喉咙口。她说了声，“为什么。” “陛下说：回来。” 哈哈哈哈哈，回来？两个字回来！？莫德真想仰天大笑，临阵换将，让她回去？克里斯托弗，莫德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她用最恶毒的，最不可救赎的诅咒，歇斯底里地，像毒液喷向她的父亲；她愿出卖灵魂，只为让克里斯托弗下地狱！ 莫德同意了。三天回去。 没人出声。 查尔斯捂住心脏，“我的天，我实在受不了，陛下和殿下是怎么了。” 亚瑟斯摇头，“这是宿命。” 特伦斯擦了擦眼泪，“会奔溃的。” 斯蒂芬妮蹲在地上，“我有点害怕。” 达雷尔六神无措，“完蛋了，完蛋了。我的家族，我的殿下，我的陛下。我该怎么选？” 卡勒姆淡定地拍他，“我会坚定不移地站在殿下这一边。” 没人知道这三天，莫德经过了怎样的痛苦，拉伊一直陪着她。但拉伊什么都不说，莫德的身体瘦得只剩骨头了，苍白像涂了铅粉，令人害怕的是，那双眼睛，突起的血丝，亢奋的神色，像是地狱之火燃烧过了的物体。无人敢与她对视。 第三天下午，十八堕落之骑士全回来了，带着昏过去的阿比盖尔。莫德没半点惊讶，只让他们准备回去。这次回去的还有，第六兵团和14编，16编集团军。莱昂内尔继续留在道格拉斯城，其他人都回去，塞蒙请求回去，安斯说不用，最后是莫比尔一起回去。莫德不和任何人说话，他们也不敢和她说话。只有拉伊寸步不离。 “殿下，我能医治你吗。” “不需要了。” “殿下是自暴自弃吗。” “没有。” “觉得累。” “有点。” “动力呢。” “不甘心。” “还能继续走下去吗。” “不知道。” “我陪着殿下。” “没必要。” “殿下痛吗，痛的话，就让自己流点血，这样心就不痛了。” “我不痛。早就麻木了。” “这算是，无情吗。” “应该。” 莫德觉得这没用至极。但拉伊的话，在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拉着她继续走下去。她像个乞丐，每当绝望的时候，总有希望支撑她活下去。然后再绝望。既然如此，为何要给她希望？但这希望多么温暖，让她不愿醒来。就算是死，她也要拉着克里斯托弗一起下地狱，也许，这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相爱相杀，多么厚重的一个词；多么绝望的一个词。 莫德踏上菲尼克斯的土地时，澎湃的情绪高涨，占据了她的脑海，赶出了她的意识。一点也看不出她的绝望。她走上列支山巅，锡丘兹坦帕宫殿。查尔斯，亚瑟斯，斯蒂芬妮，卡勒姆，阿比盖尔站在她后面。统一的暗金军装。 克德马斯主堡，银灰的墙砖，青铜的大门，暗红的墙壁。还有流逝时间的沙漏。主堡里，不放落地钟，只放沙漏，或者是水钟。莫德平静地走向书房，她真的很想问问，为什么要换了她。克里斯托弗你和莫德有什么仇，值得让她如此丢尽脸面！胸膛起伏，莫德恨不得揍父亲一顿。期望都是假的，或者有什么误会。她的脸红得亢奋。 书房，莫德迫不及待打开门。 门却自己开了，出来一个高级侍女，低着头，头发衣服都散乱着，那圆润红光的脸，洋溢一种爱的神情。她对莫德鞠躬，抬头的一刻，莫德愣住。 背后几人也愣住了，侍女压不住那宽大的衣服，更压不住圆圆的肚子，很明显，有了五六个月的身孕。他们张着嘴，互相对视。那侍女好像逝去的皇后陛下。他们统一低下头，不敢看莫德，更不敢想象，此时的莫德的怒火。 侍女走了。 “你想废了我，想都别想！我不会让那个孽种……”莫德冲入书房。她瞪大眼睛，盯着眼前的父亲。 克里斯托弗陷在椅子里，盖着毛被，头发花白了。无精打采的样子，像等死的老头，虽然皱眉不多，但那副样子，不是克里斯托弗，不是她的父亲。莫德后退一步。不可能！“父亲……”克里斯托弗在莫德记忆里，高高的脊背，银色的长发，瘦而有力的臂膀，宽阔修长的体格，额头上隐约三根皱纹。严厉的眸子，看到莫德时，会笑出来。莫德一直追逐着父亲，她不可能忘记。父亲，父亲，我的父亲。 “莫德，你又忘了，一个合格的政客，该敲门。”克里斯托弗笑着道。他拉了拉毛毯，似乎怕冷。 莫德的手掐着门板，防止颤抖的身体。她说不出什么话，她怕一说话，就掩盖不住，那汹涌的泪花。我的父亲，为什么。 “刚才那个，很想你母亲吧。”他道，“真好，我好久没见到你母亲了。梅拉尼说，等这个孩子生下来，就叫杰奎琳。我说不好，普通一点的名字，我的孩子，该开开心心的活着。” 莫德听着克里斯托弗絮絮叨叨地烦，眼泪蓬勃而出，像蜂蜜一样，像梅拉尼的爱一样。她不顾一切地，歇斯底里地吼，“梅拉尼已经死了！我告诉你，我不会让那个孽种活下来，我会亲手掐死他！克里斯托弗，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她摔门而出。 那回荡在长廊里的吼声啊，那一连串的泪珠啊，像是捆住克里斯托弗的绳子。他最爱的女儿啊。你记不记得，在红花槭的长凳下，在长春的湖泊下，你的父亲，为你吟唱了六年的爱。莫德，我的女儿，你的活着，是我最开心的事。 门外，所有人看到狠戾的莫德，心颤了颤。 “通知十八骑士，跟我走！”莫德血红着眼睛，双手不停颤抖。热血冲到了脑门，冲破了闸门，熔浆四处蔓延，准备焚烧一切敌人。 阿比盖尔第一个站出，“我去。” 查尔斯，斯蒂芬妮看莫德走得很快，连忙跟上去，免得冲动之下做什么事。亚瑟斯说他去扑衡纳克，通知琼殿下回来了，也通知内务大臣卡莎和巴兹尔。卡勒姆叹气，他准备替殿下收拾尾巴了，至少去上议院和宰相家一趟。 …… 莫德走下楼梯，“乔！” 皇室大管家乔仿佛站在哪儿，他道，“殿下。” “带我去。” “是。”乔虽然弯着腰，但没人敢小瞧他。乔知道，那个他亲手跳上来的女孩迟早要死。只是可怜了肚子里的孩子。乔恭敬地带路。 走出克德马斯主堡的一霎，十八骑士如十八只黑隼，一字排开从天而降，影子般跟在莫德身后。查尔斯，斯蒂芬妮头皮发麻。 莫德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她想这个孩子也许不是克里斯托弗的，是个巧合。主堡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特别是书房。莫德也不能经常进去，一个侍女，凭什么能进去？她看到侍女走来的刹那，脑子转不动了，一片空白。但这希望在乔的拳头下，体无完肤。 “殿下，这孩子有五个月了，是陛下的，是无意的。”他道。 莫德毫无表情，她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她不反对克里斯托弗寻欢，也不反对他找女人，但他不该有了孩子，更不该让他生下来。她无比的恐慌，这是无底洞，不停地往下坠，只有热腾腾的鲜血才能填满。 “嘭！”莫德一脚踢开门。那侍女吓了一跳，立刻下跪。莫德环视这房子，火红的地毯，像置身在火焰中，另一半是冰蓝，冰凌凌的墙壁，空灵像冰砖的桌子。冰火两重天，冬暖夏凉，真好。 “动手。”她道。 十八骑士虚影天舞般，旋转到侍女傍边，抓住她的双手双脚，呈大字躺在地上。侍女吓坏了，轻灵的嗓子喊出，一声声直击灵魂的求救，仿佛在她声音下，做什么都是罪恶的。 军靴踩在她的有孕的肚子上，孕育着崇高的生命。莫德注视她，很像梅拉尼。 斯蒂芬妮瞪大眼睛，大声喊道，“殿下，不要！这是一条生命。”查尔斯拉着她。 莫德挥手。 弗洛伦高速拽着斯蒂芬妮的肩背，拖着她出去。 查尔斯只能出去。 “我不认识你，但你不该勾引克里斯托弗，更不该怀了他的孩子。你的下场只能死。”她道，无一丝情感。莫德想，我杀的人数不胜数，沾染上的血更多，但还没杀死一个胎儿。她知道这会下地狱，可又算什么？夺我利益者，该杀！ 莫德毫无犹豫地踩下去。 “啊！” 许多人都听到划破灵魂的颤音，濒临至死的母亲的喊叫。他们都有了猜测，也有了惊惧。这叫声代表着，新时代的到来。菲尼克斯，添上了两条性命，这两道鲜血，也为接下来的时代，划开了幕布。 “如何？”莫德接过拉塞尔的手巾。每次杀人，她都要擦手，她嫌脏。 “母子具亡。”乔心有不忍。这毕竟是未出生的胎儿，殿下未免太狠。 “如果克里斯托弗想要我死，尽管说一声。” 乔摇头，“殿下，您还是管管你的庄园吧。” “怎么了。” “那位杰妮芙小姐，她……总之您去看看。” 莫德笑道，“她快生了吧。” “还有三个月了。” “乔，你怕我。” “不敢。” “应该怕我。我手染鲜血，现在又染上了婴儿的鲜血，该是恶魔般的人物吧。” 乔摇头，“我不怕殿下。事实上，很多人都爱戴殿下，伊莫金殿下早就不恨您了。她知道，您杀的那些仆人，只是内jian。琼对您，是衷心耿耿的，扑衡纳克的仆人们，对您，更多的，是敬仰。” ============对不起，我妈住院，这个月不能更新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