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风雨欲来
“那当然,有朕在,怎么会让皇后寂寞呢?”阳骆承依旧是一副的笑脸,细长的眉眼里,同样泛着的是闪亮的光泽。不过,相对郝京妍而言,要深邃得多。 阳骆承顺着郝京妍的余光,看了一眼侯在一旁的侗语,明白郝京妍最后一句的言外之意。但他,一点没有普通人被识破伎俩的乱状,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皇后很聪明,侗语的确是朕的人。不过皇后尽可放心,把她放在你身边,绝对不是为了监视,而是要保护你。免得你心太软,在宫中受人欺负。难不成皇后忘记了,朕说过,相信你。”阳骆承接着道。 “可我,能相信皇上吗?我可分不清,皇上哪一句是实话,哪一句是假话。”郝京妍问,却没想过要从阳骆承口中得到任何答案。 就算他说信,她又能信他吗? “朕对你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皇后难道有怀疑?要是皇后不喜欢侗语,朕把她撤了。”和郝京妍在一起,阳骆承总是反常的有耐心。 “不必了。”撤了一个,肯定还会有第二个,既然那样,还不如留下侗语,至少她知道要防备的人在哪里。郝京妍答。 说话之际,郝京妍再一次看向侗语。认真看,那其实是个很美的女人,身上虽然穿的是宫装,但姿容一点也不比宫中的妃嫔逊色。不过,侗语冷静到近乎冷漠,甚至是有些冷血的神态,让郝京妍的心,有点异样的感觉。 在郝京妍和侗语四目相触时,那瞬间,郝京妍脊梁忍不住的冒出丝凉意。侗语的眼睛里,除了厚厚的寒冰,她似乎还看到了点什么。 “不打扰皇上喂鱼的雅兴,我先行告退了。”郝京妍收回投在侗语身上的目光,她说完之后,欠身行礼,想要结束和阳骆承之间没有多大意义的对话。 “皇后怎么会是打扰?对了,朕让人准备了船,皇后应该也有空闲,要不就一起吧。”阳骆承竖直的摊开左手,他手中的干粮全数掉进了湖中。湖面,成群结队的鱼儿争先恐后的抢夺干粮,阳骆承扬起嘴角,眼中泛起浓郁的笑意。接着,他用宫女递过来的丝巾擦干净手,走到了郝京妍的面前。而他的右手手心处,能隐隐看到一条凝结了的疤痕。 再往平静的湖面上看去,停靠着一只没有船夫的木制小舟。撑船用的竹竿,斜放在船尾,中间是隆起成拱形的棚子。船舱里,不宽阔的地方,摆放着矮凳和桌子,桌面是紫砂茶壶和一个无嘴的白色酒瓶,另有两个杯子。 “这天,怕是要下雨了。”郝京妍望着灰沉的天际,没有直接回答阳骆承。 “只要有迎接风暴的准备,又怎么会怕风雨的到来。”阳骆承同样仰头,意味深长,话中有话的说着。没有预兆的,他用右手牵过郝京妍的左手。“还记得真有说过,像这样平静的日子,可不多了。泛舟湖上,要是错过了这次,可就不知道何时才有下一次。皇后不用担心,要是真下雨,躲进船舱里就行了,朕会一定会毫发无损的把你送回来。” 阳骆承的指尖划过她的手心,最后紧紧的握住。通过肌肤传递着的温度,不是郝京妍想象中的冰凉,不是很热,但比她的手暖和。 有那一刹那,郝京妍的思绪滞留了,心中是有犹豫吗?才没有立即推开阳骆承的手。 她不懂。 不过,等回过神,郝京妍还是用劲,想要把自己的手挣脱出来,她还不习惯,和一个不熟的男人,有这么亲密的举动。手心间相互的摩擦,肌肤零距离的触碰,郝京妍忽觉,有点扎手,是她,碰到了阳骆承手心的那道寸长的伤痕。由于郝京妍的动作,更有温热而粘稠的液体,慢慢浸在她的手面,是血,他的伤口裂开了。 “我不是故意的。”郝京妍没再乱动,暂不论阳骆承处于何种盘算,他的那道伤,也是因她而起。 “把丝巾给朕。”阳骆承也意识到了什么,他松开了握住郝京妍的那只手。而他手心伤口边缘,已渗出不少的血迹,看来那道伤并不浅。 照阳骆承的话,郝京妍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丝巾,递给了他。不过,出乎郝京妍意料的是,阳骆承再度拿起她的左手,先是帮她擦干手心的血,才到他自己。 “把它丢了,再拿块新的丝巾给皇后。”阳骆承把沾上血迹的白色丝巾,交给一旁候着的宫人,吩咐道。 “是。”宫人应道。很快,重新拿了块干净的丝巾交给郝京妍。 “还是把它包起来吧,要不然,还会裂开。”郝京妍接过丝巾,却还看着阳骆承手心的伤口,她也没去多想其他的东西,说道。 阳骆承看向郝京妍,四目相对,他没说话,而是把右手摊开,伸到郝京妍的面前。他那动作的意思很明显,是要郝京妍帮他包扎。 郝京妍没想到,阳骆承竟然会那样做,但话是她说出来的,她犹豫了会,用手中拿着的那条干净的丝巾,动手帮他包扎。她的动作小心,像是怕把他弄痛了一般。 等郝京妍帮阳骆承处理好伤口,收回两手,两人间的气氛,却不知不觉中变得有些微妙。郝京妍原以为,阳骆承会那段小插曲而就此作罢。可是,那个男人的行经,永远不能用正常人的方式去思维。这一回,阳骆承换了一只手,用左手牵住她的右手,拉着郝京妍一步一步走向小舟。 当等郝京妍有反应,两人已踏上木制的甲板,小舟因受力的原因,左右摇晃着。郝京妍的身子也随之倾斜了下,本能的,她握住了阳骆承的手掌。当时的她,只觉得他的手很宽,很大。 或许是天地间灰蒙蒙的影响,人的心,也变得不那么明澈。那,是很神奇的一个下午。 郝京妍坐进了船舱,阳骆承站在船尾,他拿起垂在船尾的竹竿,一下又一下的把竹竿深入水中,驱动着小舟前行,一点点的远离原来的石桥,远离金碧辉煌的宫殿,慢慢驶入湖心。没人说话时,身边弥漫着湿润的水汽,耳畔回荡的是涓涓细流之声。 之前还看似要下雨的天,竟然有几道白光破开云层,光线再度明朗了起来。 远远的看,镜湖、小舟,如描摹出的画一般。而舟中的人,郝京妍在船舱里,向外看去,碧水蓝天下,船头站着一个撑船的男子,闲若悠然。 又是错觉吧,那一次,郝京妍在阳骆承的身上,感觉到齐宿风才有的那种,超脱世俗的淡然之气。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当郝京妍以为看清的时候,她顿然发现,眼前又蒙上了一层薄雾。 未央湖,是皇宫里最大的一座湖泊,足有百余米宽,并不比宫外的江河要小。当船行入湖心的时候,阳骆承放下手中的竹竿,进到了船舱内。他弯腰,坐在了郝京妍的对面。 “茶好像冷了,要不喝点酒。”阳骆承用手贴在茶壶的外壁上,传到手心的是片冰凉,他再去拿起那瓶酒,对着郝京妍说道。 “我不口渴,皇上要是想喝的话,自己喝。”刚才一人在船尾,一人在舱内,还没什么。但变成近距离的独处,郝京妍总觉得有那么些不知在,尤其当对上阳骆承那双揣摩不透的眼眸时,更令她心跳莫名的加快。 “适度喝一点,可以暖身。”阳骆承全然没理会郝京妍的话,在两个酒杯内,分别都斟满了酒。酒入杯时,迷醉的酒气快速的弥漫了整个船舱。见她未动,他沾上三分邪气的再道。“还是说,皇后怕朕酒后乱性?” “我。。。。。。”阳骆承后一句正中郝京妍的心思,随着她神色一变,她的睫毛也跟着颤动了下。 “要是朕想要你,你以为,能避得开吗?”阳骆承一副自负的样子,好比他是掌控全局的猎手,郝京妍是待宰割的猎物,他想做什么,何时都可以随心所欲,而他不动她,原因仅有一个,他不想而已。而实际上,亦是如此。说着,阳骆承脸往郝京妍那面凑去,逼近她,在两人间,添上了几许情色的氛围。 “和其他妃嫔的妖娆相比,我自当是入不了皇上的眼。”很是厌恶阳骆承那不可一世的德行,但身为无力抵抗的弱者,只有忍受的份。嗅到袭来的危险的气息,郝京妍身子略往后斜去。 “也对,再天生丽质的女人,也得衣装的帮衬着。皇后今日回去,选个十几匹料子,让下面的人一起给裁了。免得给其他妃嫔比下去,那样,岂不是失了朕的颜面。”阳骆承肯定听得懂郝京妍的弦外之音,却是有意装糊涂,他上下打量着她,衣装首饰和个宫女一般,没半点皇后的雍容华贵。阳骆承道。 要颜面?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换个人做皇后,她也能得个解脱。可郝京妍深知,阳骆承只是在调侃于她,她也懒得,也没心思和他就此事争辩。 轻侧着脸,郝京妍能看到舱外的湖面,碧绿的湖水上面,蒙着一层厚厚的雾气,冰寒之气。湖中央不比岸上,积累上水中的寒气,全数笼罩在湖面上,温度要低得多。本就怕冷,又没有添衣的郝京妍,直接上了船。在湖中呆的时间越久,她的脸色越白,唇角也有些发紫,皮肤更是传来阵阵的凉意,她忍不住缩起了身子。
“穿上。”阳骆承脱下自己的外衣,举过桌面,丢给郝京妍。她的一举一动,他尽收眼里。“朕有说过,会把你原封不动的带回岸上,朕还不至于失信于一个女人。” 已入了虎xue,要逃是不可能了,那么,也只能是既来之则安之了。郝京妍穿上阳骆承的外衣,再拿起桌面倒满的酒杯,她没仰头一口喝尽,而是抿了几口。火辣的酒气进入身体,郝京妍顿觉冰凉的身体,暖了很多。 “为什么要做那些?”放下手中还剩点酒的杯子,沉吟了会,郝京妍问。而她话语中所指的事,包括毒药、血、还有刚刚岸上的那种种。阳骆承实在没有理由,也没必要做那些。 “朕是皇上,想做什么事,还需要理由吗?”阳骆承饮完杯中的酒,又给自己斟了一小杯,他没正面去回答郝京妍的问题。 喝完第二杯,阳骆承走出了船舱,他背对着郝京妍,整个人置身于湖中,静静地,独自一人坐了很久很久。 而仍留在船舱里的郝京妍,则是,久久的望着阳骆承的背影, 驶进湖中远去的来人,至始至终没有回头,所以,不知道在石桥上,阳骆承原来站的那个位置,有个人久久的留在那里。她一双冰凉的眼睛,一直看着湖中的小舟,里面翻滚的是狠意。她攥起的十指,因为太用力,紫经暴起,变得有些扭曲。 是将近傍晚,天黑之前,阳骆承撑起船,把郝京妍送回了岸上。那时的湖旁边,已无其他人的身影。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两人刚上岸,便有一个侍卫模样的走过来。他先是有礼数的拜见阳骆承和郝京妍,再之后,男人走到阳骆承的身边,低语了两句。 “朕还有些事要处理,皇后先回凤仪殿去吧。”在听完男人的话后,阳骆承的神色聚上两分严肃,他对郝京妍说了一句,便和男人一起走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郝京妍舒张开的眉头,不由自主的也蹙了起来。不过,阳骆承和男人一起,已经走远。过了许久,还在原地的郝京妍转身,入眼的,是刚刚和阳骆承一起泛舟过的未央湖。 想起下午发生的事,郝京妍只觉,好像做了一场很不真实的梦。 从那天下午后,没当夜幕,阳骆承要不是在御书房通宵达旦,要不是去郝京妍的凤仪殿,对于心怀期冀留在宫中的元君徽的旧人,他却是一次也没去看过,甚至是连问也没问起过。 别人的女人,他才不屑一顾。留着,仅仅是些棋子罢了。他,自然没必要去理会棋子的感受。 郝京妍和阳骆承还和洞房那天一样,宿在同一张床榻上,她在右,他在左,中间隔着一道距离。阳骆承也遵守他说过的话,除了那天下去牵过她的手外,没再碰过她。 她和他,就以这样一种和谐,而又微妙的方式相处着。 那是郝京妍入宫的第六天的晚上,夜风比平日里更大些,隐隐的,似乎能嗅到风雨的气息。 御书房内 光线有些黯淡,只有阳骆承和魏应弘在里面。 “皇上,贺相国他们明日就会抵达豫京。”魏应弘向阳骆承禀报。提到贺相国三个字时,他心中极速闪过一道阴狠,只是,他深深的掩藏着。 “贺相国。他倒是比朕想象中来得要快得多。想想也是,半生苦心经营的一切,突然之间成了镜花水月,又还怎么能按捺得住。不过,和其他人相比,他也算是个厉害的角色。应弘,你说是不是?”阳骆承一边翻阅着手中的奏章,一边看着魏应弘漫不经心的说着。 “就算他再厉害,和皇上相比,也是鸡蛋碰石头。”那是一双含笑的眼睛,却仿佛能一眼就看穿人的心思。魏应弘的眼皮,不禁的跳动了下,他收敛双眸,有意避开和阳骆承的对视。声音有点细微的颤抖,但也被魏应弘的沉稳掩饰得很好。 那些事,他处理得干干净净,阳骆承不可能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