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糖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庶女生存宝典在线阅读 - 第五十三章 出阁(一更)

第五十三章 出阁(一更)

    慕容家在江宁的老房子,不过是个两进的小院,在当年那场大地震中早已房倒屋塌,残破得没法看了。加上先前慕容父子一个在福建任职,一个在江北大营当差,常年不回家住,柳氏在震后不久便也去了福建,是以这所残破的院落一直荒芜在那里,并未修整过,也一直无人居住。如今院子里的杂草已经没了膝,根本就没法下脚了。

    慕容俊站在自家院子的一片瓦砾堆之下,皱眉踌躇了半日,还是转头回去与曾雪槐商议。

    “家里的房子不值得再修了,我在江宁也不能久留,要尽快返回驻地去。可是总得父母亲亲眼见过我和阿离拜了堂才好,总得要拜过天地君亲……”

    慕容俊有些为难。

    为难的关键是到底在哪儿拜堂。

    去福建?父母亲倒不用舟马劳顿赶回来了,可过去成了亲再返回京里,路上至少要走两个半月,实在耽搁不得;带着阿离先回京再拜堂?父亲公务繁忙,显然根本没有工夫随他们进京。且地方大员不得圣上御批,也不准私自进京。若等父亲把折子递到京里,再批复下来,早不知猴年马月了。

    看来只有折中,就在江宁本地拜过堂,不入洞房,即刻便带着阿离走水路返京了。这样,父母亲既能过来受儿子媳妇的拜见,又不会耽搁很多工夫。

    “不洞房么?”曾雪槐有些吃惊:“虽然你们的老宅破败了,但要找所房子暂住几日还是不难的……”

    曾雪槐心中实在有些难受。虽然拜过堂就算“礼成”,但一想到紧接着女儿就要北上,连给他缓冲几天心情的机会都没有。心里便隐痛起来。

    “二郎如今的身份,在家乡成个亲,还愁没有地方住么?他不甘心地又加了一句。

    地方当然有。无论是新任总督,还是抚台大人,甚至他的同撩故旧。只要他开口,恐怕都会抢着借宅邸给他。驻守京畿的总兵大人,与圣上最喜爱的硕亲王并肩大败过乌宵国的少年英才。巴结起来总没坏处的。

    但慕容俊“嘶”地吸了一口凉气,脸上露出难色。

    那可是他的大婚,在脑海中无数次幻想。无数次推测。无数次勾勒过的洞房花洞烛夜!他这一生中只会拥有一次的宝贵的洞房花烛夜,难道要在别人的府宅中度过?

    到处都是耳目,处处都会有谄媚的道贺声,想一想就觉得不自在。那宝贵的一晚,他只想和心爱的人在属于自己的家中度过,他可不想被总督或抚台大人拉去先灌半日酒,再把醉醺醺的他放回去。

    洞房哦,花烛哦。一生只有一次哦……他早在心里默默地勾画过无数次,每一次幻想都会令他热血沸腾,情不自已。中间绝不允许有半点败兴的事打扰他们……换句话说。在别人家里,他一定浑身不自在。以致于施展不开!那怎么行?!

    可这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怎么好意思对老岳父启齿?说不得只好硬着头皮把阿离抬出来了。

    “京里的总兵府,各色都是齐全的……住在别人家里……洞房……阿离会觉得不自在吧?肯定会的!”慕容俊半吞半吐地嗫嚅道:“您想啊,第二天一早,还得和抚台夫人见面什么的,怪不好意思的,阿离脸皮又薄……您说是吧?”

    他不安地搔了搔头皮,自己也觉得这理由实在牵强。偷眼见老岳父已微微勾起了嘴角,目光中分明露出了两分揶揄的笑意,不禁涨红了脸,急忙把神色放得端肃起来,正色道:“其实,小婿是有顾虑,不想与地方大员走得太近罢了,会引人猜忌……”

    好吧。曾雪槐望着面前这个英武俊秀的年轻人涨红的面庞,心中暗笑——他也年轻过,那些小心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同时于酸楚之余,又觉得欣慰:这个勇猛而腼腆的年轻人,行事如此认真,如此珍视他的宝贝女儿,阿离真的是嫁对人了。跟着这样的男人,阿离一生都会幸福的,比她娘强多了……

    曾雪槐眼角有些湿润,心底有一处最柔软的地方隐隐疼痛起来,因温声道:“行,只要你们开心高兴,都随你们。”

    慕容俊显然松了口气,高兴地向曾雪槐深深地一揖到地:“小婿谢过岳父大人!”

    玉凤听完壁角,用手捂着嘴,高抬脚轻落步,又一溜烟地小跑着去报告阿离。

    “姑爷说拜完堂就上船,不在这里洞房呢……”玉凤把听来的话一五一十学给阿离听:“姑爷说京里的总兵府各色都是齐全的,在自己家里洞房比较好,还说在别人家里洞房,怕姑娘第二天早上起来见了人不好意思……”

    阿离的脸顿时飞上两团红云,红得能滴下血来,啐了玉凤一口,低骂道:“死丫头,满嘴里胡说八道的是什么,什么洞房……什么姑爷的……别乱叫,让人听见了还怎么见人……”

    心里暗暗埋怨慕容俊,这样的话当着未来的岳父大人,也能说得出口?!真好意思的!男人家真是脸皮厚啊……

    然而屋里的几个丫头都互相挤眉弄眼起来,故意咳嗽个一两声,或细细地叹口气,惹得阿离越发尴尬起来,连忙绷起脸高声道:“都伤风了吗?还不干活去呢!”

    ……

    三月二十,是慕容俊和阿离大婚的日子。

    礼堂设在已经整修一新的总督府正堂,由新任总督亲自负责cao办,倒也办得花团锦簇,热热闹闹的。

    一大清早,慕容俊披红挂彩,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领着迎亲队伍亲往曾家的庄子上迎娶阿离。全幅的执事,仪仗,鼓乐喧天,鞭炮齐鸣,好不热闹。

    阿离穿着大红嫁衣,盘膝坐在床上,由喜娘为她梳头净面。

    脸上细细的汗毛用细棉强绳绞得干干净净,越发显得皮肤白嫩莹洁,吹弹欲破。阿离手里拿着一面铜镜照着,镜中人眉眼盈盈,唇红齿白,她不知不觉倒滴下泪来。

    她听见父亲在院子里大声地吩咐人做这样做那样,苍老的声音里竭力装出欢愉,心中的伤感越发满溢出来。

    喜娘拿着梳子细细梳理着她乌黑油亮的长发,嘴里念念有词地唱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举案齐眉……”

    远远地听到一阵鼓乐之声传来,立刻便听见院子里的父亲紧张地大声吩咐小子们:“来了来了,快,鞭炮放起来!”

    念北和庸儿脆生生地应着,立刻便带着人冲了出去;紧接着雅娘和贞娘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汤团。

    “jiejie,吃汤团……”雅娘一眼看见阿离已经打扮好了,一身红通通地坐在床上,眼泪就掉了下来,用手抹着眼睛笑道:“jiejie真好看……”

    院子外头鼓乐喧天,鞭炮声震天价响,一片欢声笑语如潮水般涌来。曾雪槐推开房门,温和地看着阿离,强自镇定地笑道:“闺女,上盖头吧,姑爷来接你啦。”

    阿离看着老父微微佝偻的腰背,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双膝跪倒,伏地向父亲叩了三个头,泣不成声道:“女儿走了,您老人家……多多保重……”

    贞娘,雅娘,刚扶正的五姨娘,和二姨娘忍不住全掩住嘴闷声哭起来,反倒是曾雪槐强忍着一滴眼泪没掉,自始至终温和地笑着,轻轻拍着阿离的背,柔声道:“好啦,好孩子快别哭了,把脸上的粉都哭花了就不好看啦。”

    阿离站起身,又和贞娘雅娘抱头哭了一场,方慢慢止住悲声,又嘱咐了姐妹弟弟们好些话,这才狠下心肠,顶上盖头,由姐妹们搀扶着走出房门。

    花轿早已在院门外等候多时,蒙着大红盖头,阿离只能看见自己的脚尖。然而不用看,她也能立刻感觉到慕容俊的目光远远地越过众人,温柔如水地投到她的身上,远远近近地追随着她。

    由弟弟念北背着,将她一路背到院外,送上花轿。轿帘放下的一瞬,她忽然听见曾雪槐哽咽着叫了一声“闺女……”

    阿离忙不迭地掀起轿帘一角向外看去,正看见曾雪槐的身影隐在门口一群喜气洋洋的人们之后,脸上老泪纵横。

    阿离张了张嘴,没容得她出声,便听有人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起——轿——”,登时鞭炮齐鸣,震耳欲聋的鼓乐声再次响彻了半边天。她的花轿颤巍巍地向前行去。

    前面马上端坐的是她英俊温柔的夫君,后面是自己渐渐远去的家人,阿离的手紧紧攥着盖头上垂下来的大红穗子,哽声自语:“父亲,念北,雅娘,贞娘……你们保重……”

    泪眼朦胧中,身后那所宅院渐行渐远,痴痴伫立于院外的那些人的身影渐渐模糊,终于看不见了。

    慕容渊夫妇头两天便已赶来了江宁,暂时安顿在总督府中。

    阿离下了轿,和慕容俊于堂上向公爹婆母叩了头,拜了天地,略歇息了半个时辰,便由慕容俊随行而来的十数个侍卫的护送下一路送到了码头上。慕容渊原本公务繁劳,好容易于百忙中分身出来,亲眼看到儿子拜过了堂,再无遗憾,将儿子媳妇送到码头上,也即刻便携了夫人上车南下了。

    曾雪槐为女儿准备的嫁妆早已装了两只船,在那里等候着。阿离和慕容俊两个弃轿登舟,顺水北上,眼看着夕阳西下,河水在晚霞的映衬下反射着五彩斑斓的金光,心神都有些恍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