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一指的银河
刘戎和谢瑜听闻至此,相互对望一眼,像是彼此都懂了。 谢瑜道:“可否劳烦老师傅,给她另选一副弓箭,让她能射得更远。” “没问题,来找我就算是找对了。”老王将刘戎和谢瑜带至库房。 大门打开的一瞬间,刘戎看到了各种各样,成百上千种张弓。 有些轻巧精致,有些大得估计四五个人才能抬得动;还有些雕花繁复,有些材质讲究。 老王站在门边,“你自己进去选一张重弓,一会儿我再领你去拿箭。” 刘戎跑进去找了一阵,发现只是重弓,也有很多种不同类型与重量的,有些拿起来都很费劲,材质像是红木的;有些拿着不重,弓弦却怎么也拉不开。 选了一阵,她有些挑花眼了,不禁求助似的望向老王。 “师傅,你说我应该拿什么样的好啊?” 老王拎着钥匙圈,背手站在门侧,“这还有什么好犯难的?你选一个拿着不费劲的,拉得到最开的,不就行了嘛!” 刘戎依言选了一个,递予老王检验。 老王道:“这个不行,是轻弓。”又给刘戎挑了一个,递给她道:“试试看,拉得开吗?” 刘戎试了试,老实回答,“有点费劲,拉不到底。” 老王道:“这是最轻的重弓了。再轻,就是轻弓了。” 之后老王又领着刘戎去了囤放箭羽的仓库,给了她一筒轻箭。 刘戎拿出一支,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些轻箭的箭身,所用的竹子材料。普遍比重箭要细,尾巴上的箭片和羽毛也更大,箭头也同重箭一样,都是鱼钩倒刺形的三角箭头。 刘戎和谢瑜谢过王师傅,从军械所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们只好回了家。 刘戎今天很高兴,谢瑜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所以临睡觉的时候。非常积极主动地,自愿做了一次按摩妹。 整个过程,谢瑜至始至终都把脑袋藏在枕头里。从头到尾都没露出来过。 搞得刘戎忍不住趴下去,问他好几次。 “你都不用透气的吗?你看你耳朵都憋红了。再不喘气,要死掉了啦!” 于是第一天很快就变成了第二天。 一大清早,刘戎就兴高采烈地背着老王给的新弓箭。跑到校场的老地方,快速活动开手脚。心情忐忑不安地,拉开了弓弦。 重弓不比轻弓,刘戎拉开的时候,上臂止不住地不停颤抖。 她这才明白。为何庄贤要在她的手肘上挂秤砣。 要不是因为这段时间庄贤给她训练了臂力,刘戎估计,自己这会儿恐怕连这张重弓都拉不开。可如今虽然拉开了弓弦,却还是拉不到底。 她努力在能拉到的最大范围内。平稳住箭身,射出去一箭。 然后她迅速上前好几步,目光灼灼地盯着那支飞出去的箭羽。 只见这支轻箭,果然比以往的重箭飞得都远,落地的时候,刘戎立马跑上前去瞧。 这次箭羽落地的位置,距离箭靶就仅差一指之遥。 只要再努力一点,争取把重弓的弓弦拉到更开,自己一定可以碰到箭靶。 刘戎见状,心中很是愉悦,像是受到了极大地鼓舞,赶紧跑回划线后,开始一箭接一箭地努力练习。 结果她从清晨,练到了正午,又从中午,射到了黄昏。 那短短的一指距离,却如同上天跟她开了一个玩笑,箭羽居然怎么也达不到箭靶。 “呼……呼……呼……”刘戎喘着粗气,单手撑膝,弯腰站在线后,她额头和鬓角的碎头发,早已被汗水浸湿了。 眼看已经日落西山,视野也越来越看不清远处的箭靶。 校场上空空荡荡,所有的士兵都回营吃饭去了。 夕阳之下,只有刘戎一个人,落下一道斜长的影子。 她的右手,仅仅只是垂放着,也还在不停地打着颤。四根手指之间,有红色的血液正在一滴一滴地,落下地面。 忽然间,身后传来一阵缓慢而稳健地脚步声。 刘戎没有回头。 那人很快在刘戎身侧站定。 须臾之后,那人由于长期饮酒而变得沙哑的嗓音,自刘戎旁边传来。 “你并不是第一个知道用重箭加轻弓的女人。我夫人当年也是这么配的。” 刘戎听闻声音,低垂的脸庞,忍不住露出一排整齐白亮的牙齿,在夕阳的映照下,笑得有些疲惫。 “你老婆的臂力真不是盖的啊……一般女人真心达不到她的水准。” 郭搏雄道:“你现在知道为何我妻子当年被封为中原第一女射手了吧?就是因为别人即使换了跟她一样的配置,也达不到她的距离。” 刘戎直起身子,看向身侧的郭搏雄。 夕阳的光晕,落在其肩膀之上,显得他伟岸的身躯有一种饱经沧桑之感。他嘴角边的络腮胡茬,夹杂着些许白色,在夕阳中弱弱地反着光。一双混沌的眼睛下,是深深的黑眼圈。 看样子,这家伙如果不喝酒,估计根本睡不着觉。 郭搏雄才二十四,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和精神状态,却憔悴得像个四十二岁的男人,除了他强健的体魄和过硬地身体素质,还稍微可以让人感受到一丝年轻的气息。 刘戎道:“如果我早一点知道这些知识,继续挂着秤砣练习,说不定也可以做到。” “嗯,如果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我相信你能做到。”郭搏雄点点头,眼眸下扫,看向刘戎正在流血的右手,“但你我的约定,是三天。明天一早,我就会去跟你父亲说明情况。” 刘戎听他讲头一句话的时候。眼中还有一丝惊喜掠过,正以为他有所松动之际,怎知其话锋一转,居然变成…… “为什么是明天?你不是说给我三天时间吗?你一个男人,岂可言而无信?” 郭搏雄双手抱胸,站在刘戎身侧,胡茬中的嘴唇一咧。笑得有些狡黠。“我只说了给你三天,并没有说,第三天我什么时候去告诉你父亲。” “你……”刘戎气得哑口无言。立在原地,呼呼喘气。 郭搏雄看着她,嘿嘿笑了出来,眼角处的鱼尾纹。让他浑浊不清的眼眸,看上去很有成熟的韵味。 他伸臂按住刘戎的肩膀。大掌很有分量地捏了捏,“你的右手已经负担不起你继续练习,若我再给你一天时间,你的手指就要废了。” 郭搏雄一席话。说得语调平平,语气淡淡,却还是让刘戎紧咬下唇。眼眶中胀热难忍。
她低下头颅,暗自隐忍住心中的百感交集。化作泪水倾泻出来。 郭搏雄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无须再自责。 有男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即使不是因为你,我们也有要上战场的那一天。 到时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时间和地点罢了。 你是一个好姑娘,留下来,作为我们回程的希望。” 斜阳的最后一丝光线,在天边消失殆尽的时候,郭搏雄走了。 刘戎依然站在校场中央,四周已经逐渐暗了下来。 值班的小兵,吃过晚饭,开始将校场周围的火盆,逐一点上火把。 他走过刘戎身边的时候,忍不住看她一眼。 刘戎依旧垂头站在原地。 很快,漆黑的校场,又星星点点地燃起了些许亮光,但这些稀疏的火光,根本不足以照亮远处的箭靶。 不知过了多久,谢瑜来了。 刘戎看到他眉头拧得紧紧的,眼神像是极担心自己。 刘戎不喜欢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像自己很没用似的,就像一个废人,除了让人担心,一点贡献都没有。 “你怎么来了?” “郭兄让我来的。他说你的手受伤了。” 谢瑜说话间,已经擅自牵起了刘戎的右手。 刘戎看到他眉心一跳,“怎么练到这等程度?你也太不爱惜自己了!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你当自己是铁打的吗?” 谢瑜嘴上说得严厉,给她包扎的动作却很是温柔,刘戎几乎感觉不到痛,他就已经处理完了。 然后谢瑜几乎不假思索地牵起她的手腕,“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刘戎的眼神没有聚焦,盯着一处不远不近的地面,“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待会儿再回去。” 谢瑜望着她,欲言又止,犹豫了好长一会儿,才放开她的手腕,“那我先回去了。你也别呆太长时间,老史还给你留了饭呢。” “嗯。” 刘戎低答一声,大脑中一片虚无地看着谢瑜转身,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校场。 四周再次安静下来。 刘戎侧头,望向远处的箭靶。 古代不比现代,晚上就真的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即使校场边沿有几处火把照亮着四周,但远处的箭靶,也只能凭印象依稀瞧见一点轮廓。 想晚上练习,基本是不可能的了。 刘戎抬头看天。 夜空中,繁星布满天幕,是现代可遇而不可求的美景。 刘戎很快找到了那颗明亮耀眼如钻石般璀璨的北极星。 自己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 即使练习不了,也总该做点什么…… 一个晚上,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刘戎转过身,双腿分立在划线之后,深深看向远处模糊不清地箭靶,慢慢闭上了眼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