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八月二十五
陈氏听着这话就像是有内幕的，好奇道：“怎么说？” 程填看看孩子再看看她，低声道：“这个啊…有的说了！”陈氏更为好奇，把椅子挪过去了点。 “这回啊，那方署领怕是要栽了，别说这位子能不能继续坐下去了，要不要吃牢饭还是个问题呢！”程填啧啧有声：“于大人现在是揣着人家短处睡得稳，也没急着上报，也不说怎么处置，每日里该干嘛干嘛，笑得亲切得不行！反倒正是这样才吓人呢，听说方大人都吓病倒了，好几天没来局里。” “那这也不关你们事吧，反正咱们也没做那见不得人的！”陈氏忍不住插口。 程填白她一眼，这女人就是沉不住气，“有点耐心等我说下去行不？”又喝了一口茶才施施然道：“于大人既然没急着上报，肯定是有想法的嘛，他就等着方大人自己来投诚呢！你想啊，他一上报这方大人倒了霉是没错，可是他自己不见得有好处不是？到时候再派了一个下来，更不知底细的，那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还不如抓着方大人辫子叫他听话好，捏住了方大人，那漕运司局还不握在他手掌里？ 这不，方大人也想明白了，趁着中秋节日，特意去讨好于大人上梦味馆吃酒，暗中早把那王同知给他绑过去咯！这边把咱们都唤上，说是去给父母官见礼。这可不变相把漕运司局交给于大人了么…喏！这月饼就是于大人分给咱的。” 陈氏啧啧赞：“要发好些人吧？出手真阔...” 程填不以为然：“这些小玩意儿，对他们？怎么可能看在眼里？！那些可是官场几十年混下来的，手里随便漏出来就够咱们这样的吃一辈子咯！ 不过...我看咱们家出个当官的也不远了，姐夫再往上爬爬，那就美了！他就是个聪明的，这个事硬是撇得干干净净一点沫子都没沾上，酒桌上来来往往他不少得意哟！” 陈氏幸灾乐祸道：“这可好！上头两个斗归斗，别碍着咱们一家就好，管他们死去活来呢！”扭头看见程贤吃月饼香极了，她又高兴：“斗得好呀，便宜我们有不费钱的精贵月饼拿！” 程小青一口一口咬着莲蓉馅月饼，顺便当听新闻把二人谈话听了一番，见陈氏这般，她扭头看了看程填，他脸上一副“任她去吧”的样子。 程小青偷笑不已。 陈氏说完话也去粘了一块月饼正尝着，突然又听得程填讲话：“现下里码头上越来越忙，有时候到了宵禁前还有船进港，像我这样住城外的，每天来回跑，实在吃亏！” 陈氏看程填确实一副疲惫的样子，她停了啃月饼的手，叹了一声：“那能怎么办呢…” 程填又忙说：“来回其实我也不累，就是晚间的货要便宜别人我不甘心那，这劳心劳力的差事搁在夜里，自然能得更丰厚的孝敬…你说，在城里买个小些的院子，咱们能成不？” “我早就想过这个事儿了，只可惜前前后后凑起来再加上能借到的银子，我算了算，”陈氏满脸低落道：“也还差一大截呢！我去问过我二哥了，他那院子，位置偏远，地段也不好，但价钱也没那么容易谈拢的…” 程填听了，心里暗暗下决心要更加拼几回，撑着要搬到城里去才好。 ***************************************************************************************************************** 春姐儿出嫁的日子近在眼前，中秋过后程家就忙活起来。虽然说古来嫁女儿远远没有儿子娶媳妇那般盛重其事，但零零总总归起来好多事也能叫人忙得头昏脑胀。程大家老少一群人自是不需说，陈氏日日前去大房报道也忙得脚不沾地。忙碌中迎来了八月二十五这天。 比起披红挂彩的欢乐气氛，程小青在屋子里显得又冷清又落寞。她坐在窗台边上，看外头的人来来往往，或谈天侃侃或行路匆匆，心里一片惘然。她暗淡着双眼低头看桌上，那里摆了一块十来寸长短的板子，看着像是一幅画上，却是用鸡蛋壳零零散散拼凑起来的，乍一看简陋得很。 程小青伸手拿起来细细端详，这是一幅日落时分乡村情景图画，有远山有近田还有炊烟袅袅的屋子，很像七汀村。这画…仔细看还是很粗糙，有些蛋壳很大块中间空隙接不上，有些蛋壳粘得不牢，欲掉不掉的，边角上还有一小块一小块空白没有填好，有些蛋壳还是反面朝上… “虽然不是很精致，不过很有趣味嘛！”程小青囔囔道：“齐衍…他不会看不起吧？算了，那家伙无论看得起看不起都会先嫌弃上一阵的！”提着这板，程小青又自言自语：“反正你也不缺礼物，而且…现在肯定在家里大摆筵席吧？很多人给你送礼物吧？那些礼物肯定又精美又值钱吧？…” 最后程小青嘴一撇“切”了一声，道：“我担心你干什么…” 说罢她笑着跑出去凑热闹。 程大家挤了不少人，村里好些人来凑热闹，也有些不知道是哪门子的亲戚来串门。程小青好容易才混进春姐儿屋子，刚进门迎头遇上姚氏，被她一把拉住：“里头挤得很，还要开脸呢，你小孩子不要进去添乱！” 程小青不肯走，小小挣扎了一下说道：“我就进去看一下下，我找…我娘！” 姚氏一手从怀里摸出把糖来放程小青手上，一手拉着她出门：“你乖一点！你娘今天是当媒人的，早早去了城里头吃酒了！等一会新郎官就来接了，人又多又乱，你还是回屋子里呆着好！” 被她这么大力拉着，程小青只好无奈地远去了。她回到空无一人的屋子，心里突然冒出一句话：“热闹是他们的，而我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