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离开
没做一小会儿，陈氏说话：“你以前是不是和那程小晴挺好的？知不知道她人怎么样？” 程小青“恩”了一句，道：“以前是好过一阵，后来她不上学了，也没怎么见面了。不过端午那会还见过一次…当时还有吴玉思和齐衍在。” 陈氏听到了关键似的，一下子停下针看过来：“当时怎么样？齐少爷…有没有怎么讲她？” 齐衍当时对她么…程小青思索了一会儿，当时光顾自己窝火了，齐衍对她怎么样倒真没注意，看样子好像不是太友好吧，要不然就是不冷不热。 不过，这小孩子之间的事，陈氏打听这么细干什么？ 程小青挑着眉毛不解道：“事情有点久，我不太记得了。不过，娘你问这个作何？” 陈氏想着刚刚听到的传闻，考虑要不要告诉女儿。脑子转了一圈，想想这毕竟是她同窗的事情，而且她俩还好过一阵，程小青也这么大了，一些事情也该让她知道，她便开口道：“我听到消息，程小晴她想进齐府呢…” 什么？程小青震惊，端午时候她就看出程小晴心思有些不良了，以为她是看齐衍富贵想要认识认识呢，绝对想不到她这么小年纪就起了这心思。 但该怎么说呢…她太没自知之明了吧，她的样貌家事才情，哪一点能配得上齐衍？ 陈氏看女儿一脸不可思议加沉思的表情，觉得告诉她是对的。她又语带不屑说：“你看他们家，对闺女是不是太不当一回事了？也不看看齐府什么人家，就这么巴上去，现在叫人回绝了，脸面都丢到哪里去了不知道。” 怎么把程小晴送进齐府还不把闺女当一回事？进去了不是享福么，陈氏是不是讲错了，应该是太当一回事了吧。程小晴道出这一看法。 陈氏呵呵笑起来：“傻妞儿，你以为她进去是干什么，当少奶奶啊？他们家是求着上门让闺女当丫头去呢！她娘啊，拿了几尺粗花布去巴结齐少爷那奶娘李婆子，哎呦，人家大户人家当差几十年了诶，哪里把这些东西放眼里哦！当场拒绝了。” 陈氏像是能想到当时的场面似的，拍着大腿咯咯直笑：“那李婆子还说了，他们齐府的门可不是什么方的扁的都能进出的，就是粗使丫头，身量也要多高多高以上，长得还要好看不能吓着主人，又要通过检核才能开始领牌子干活；最主要的是啊，当丫头的还不能德行有亏，脸皮太厚上杆子自己来的…要不起！” 程小青既有些庆幸又有些同情还有些愧疚，庆幸程小晴终究不是她想的那样要爬上齐衍的床，愧疚的是自己这么龌龊的思想，同情的则是她的命运，程小晴观念和她不一样，她总是觉得进大户人家当丫头就是福气，殊不知进去了才是前途未卜呢。 陈氏这样得开心取笑，程小青感觉到不太舒服，毕竟那只是个无知而且无辜的孩子而已，她有些不悦发声：“娘！你不要一直这么传了，程小晴也很可怜！” 听了这话，陈氏才反应过来，这个是自己闺女，读过两年书的，不是那些和自己一样喜欢八卦爱看笑话的妇女。 她有些讪讪，接口道：“我没去外头传，就回来和你说说，好赖那闺女和你好过一阵子嘛。” 说完陈氏又觉得有些太过赔小心了，这是自己闺女啊，不是那些什么要讨好的人呢，她又转了口气说道：“得亏你遇上我这么个好娘亲晓得不，不像其他人，每天生活得黄连苦！” 程小晴回她一句：“我知道，世上只有娘最好！所以我这不是乖乖地帮着娘干活嘛！”说完低下头继续补衣服。陈氏动动嘴，回不了话。 却说陈氏虽然在程小青面前说没去传，但第二日，程小青去三房屋子，发觉连一向大门不出的圆子都知道了这事儿。她抚额叹息，对陈氏的大嘴巴完全没办法，只好在心里默默地给程小晴祈祷，希望她不要太难过。 在这样的风头下，程小晴母女好几个月没敢出门，连他家善哥儿上下学堂都要被人打趣一阵，惹得他一肚子窝火，发了脾气后又请了两日假不去上学。 等她们一家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生活，却又传来齐衍的消息——齐衍要回去了！ 这回她们又不敢出门了，那些人嘲讽起来就没边，一个问哎呀齐少爷回去了，程小晴是不是也在收拾包袱跟着去啊，一个就假模假样说他家闺女好人才，连齐府也要不起呢，程小晴听了又气又恼，又不敢发泄出来，下半年就这么呆屋子里头不肯出去了。 话说程小青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有些消化不了，这么久处下来，齐衍小墨子两个，她已经把他们看做朋友了。虽然心底有舍不得，但她知道，这是齐衍想要的，她更多的是为他高兴。 齐衍闷闷地告诉程小青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已经从别处先知道了，也做好了面对的打算。她笑着祝福他：“要好好听家人的话，不要总是捣蛋，别惹他们生气。” 齐衍有气无力应着，问她还有什么要说的。程小青想了想，说：“要好好读书，将来做有用的人。” 齐衍瞪她，“你就不能说些有意义地？”程小青又歪着头思考：“别做傻事，不要再被送回来…” 齐衍这回恨不得咬她一口，从齿缝里阴阴吐出话语：“你就不想我再回来了，这么无情？” 程小青辩解：“我又没这么说，只是希望你不要再犯错了嘛；而且你不是不喜欢这里，一直想早点回去么…” 她就是个不开窍的！齐衍扭头气走了。程小青一直看着他的背影走远了，才挥手大喊：“记得常回来看看，不要忘记拉拉！…和我。”最后两个字她咬得很小声，说完转头朝着反方向去了。 齐衍听见她的话，猛得转过身去，只看见她渐走渐远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老长。 齐府的马车赶在八月初十来接齐衍，四五辆或大或小的马车停在别院门口，占了旁边大半的路道。下人丫头婆子们忙个不停，当初齐衍过来的时候，为了有个适应的环境，大到用惯了的下人小厮厨娘，小到平时喜欢的玉枕屏风，统统装上马车送了来，这回回去自然也要原物带回去。 书房里头，齐衍面色阴郁半躺在太师椅上，头部悬空往后靠，双手捂着眼睛，精致的唇形紧抿。小墨子在一边轻轻扇着风，尽量放换了呼吸。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有人来传东西都装好了，少爷是不是马上走？小墨子看齐衍半天不说话，只得代答：“急什么？少爷还没准备，先等着！” 回头见齐衍恢复了正经的坐姿，眼睛也睁开了，小墨子讨好地上前：“少爷，要不吃了午饭再走？那个时候学堂正好放课了…”话音未落，却被齐衍炯炯的眼神制止了。 齐衍盯了他许久，直看得小墨子脊背发凉，他才扭头说：“不用等了！走吧。”说罢率先撩了袍子起身出门。 院门外，下人齐齐整整站成两排恭迎着，看着俊美的少爷头也没偏径直地走过去。马车下摆了张脚凳，齐衍一脚踩上去，另一脚却思索了许久还不肯迈，众人看奇了，还没来得及猜测，忽的见到他一阵风似的往回跑了，一眨眼不见了。小墨子少爷少爷叫了两句也跟了去。 大伙儿又惊又奇，刚想左右扭头议论两句，齐衍又一阵风似的回来了，一眨眼上了马车不见了，之后里头传来一句：“驾车！”大伙儿好奇归好奇，但一个个可不敢怠慢，赶紧各司其职赶紧启程先。 马车晃着发动了，宽大的车厢里头齐衍一脸沉思，目光紧锁着手中的纸张，上面一行一行字迹清明： 名字 程小青 猪是怎么死的 驴是怎么死的？ 猪——笨死的！驴——憨死的！ 你再拉，我翻脸！ 他想着当时的情景，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倒是冲淡些许别离的伤感之情。再想一想，齐衍感觉自己好笑，又不是死离死别，程小青反正一直在那里啊，他可以随时回来看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