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婚事有着落
过后几日，听闻消息的程家二姐儿风风火火赶了回来，一伙媳妇婶娘又聚在一起商讨了起来。 “那秦家万万嫁不得！阿相给他们家看诊，多多少少知道些，那少爷也就罢了，只是他家太太和奶奶，都不是省油的。每日里不对盘，可劲儿地给对方添堵，婆媳两个巴不得掐上一把；俩通房不敢干什么，那妾却是个上蹿下跳的，拾撺着家里不安生呢。我们春姐儿哪有这个心机跟她们斗那！” 程家二姐儿在程大家算个异类，不是说别的，只是身高上——程大和许氏都是高壮之人，儿子和女儿个个都高挑秀美，只她一个，个儿小小，身体瘦瘦，好在脸孔生得倒也不错。 她虽个小，却是程大孩子几个里头最不服输的，跳起来比谁都高。小时候就不能接受别人的低眼看待，若是叫人欺负了一分，定然要回三分颜色。连带着还护短，自家meimei受了欺负，她是第一个不肯的。春姐儿这般的个性，便是由得她从小维护大，感情上深厚不需多言。 “我自然知道，而且搞成这样，即使结了亲也没什么好脸子。”许氏一向坚韧，难得露出了些疲惫：“那些人，惯会抬高踩低的，我们还没怎么样呢，一个一个就以为春姐儿难嫁了似的，昨天那老虔婆也不看看自己家里什么光景，还敢上门给她那儿子提亲！” 小章氏坐在角落处，本就不虞的脸色现在更难看。昨天那来提亲的人家里虽然落魄，却是比深在老山里头的自己娘家好多了。听了程三的警告，她今天也不敢说话，只得眼睁睁看着姚氏荐出自家侄子。心里愤恨无比，只巴望着春姐儿找不着好人家，最好找个穷响叮当的，比自己娘家的更差些才好。 许氏听了姚氏侄子的情况，不甚满意，只不外露出来，道：“养这几个闺女我和他爹费了不少劲儿，当时也不宽裕，过的紧巴巴的，没让她几个过几天舒心的日子。那个时候我就发了愿的，一定要将她们嫁到城里去享福，少说也不能输给我娘家那几个表姐妹，姚家侄子的好大家知根知底都晓得的，也是在城里头的人，只是毕竟是浦县，不比咱们城里近，将来嫁了去，只怕来往就要少了…这叫做娘的怎么舍得？” 浦县虽说也是个县城，但毕竟偏远，日子哪里有临杞城好过。况且姚家也只是过得去而已，春姐儿嫁过去，家务杂事少不得得自己cao持起来。 “娘！我看干脆这样，我和林家小叔也相处了几年，看着是个老实本分的，现下他正跟着学做买卖，将来不怕是个没出息的。就让春姐儿嫁过来吧。我俩姐妹，又成了妯娌，我小时候护着她，也怕她出嫁后被欺负，她要是成了林家人，还用得着担心么？”程家二姐儿想着高兴，眼神亮亮的：“况且，林家二老对我很是上心，不是那刁难媳妇的人，春姐儿过去了，全家人都疼惜的。” 许氏却是一下子沉了脸：“浑说什么呢！别说你家小叔子比春姐儿还小一岁呢，就是年纪适当了，我也断断不会嫁了她去的！到时候看你们两姐妹的争家产啊！” 二姐儿瘪了瘪嘴，说：“你想多了，娘。小叔子又不会医，这药房自是要归阿相的…” 许氏白了她一眼，想要教训教训她——药房归了你们大的，难道不得多拿些银子安抚安抚小的？你meimei嫁过去，争得过你么？碍于其他几房人在场终究不好发作。 陈氏坐了许久，心里自信满满，听了这两个不靠谱的推荐，更是挺了胸脯。 “大嫂，我倒是有个不错的人选，你要不要听听？” 得了众人一致的点头示意，陈氏缓缓道来：“我们当家局里头有个缺，专管运送的马匹车辆分配的，上头坐的后生，刚满二十，长得面阔颌宽，天庭饱满，福气相得很。家里虽没大富大贵，屋子也不在城里头，但听说他爹娘可是攒了不少，放出话来，将来儿子成亲必要在城里头买个院子给他小夫妻的。他这几年下来，自己也有不少积蓄呢…” 陈氏那天起意，和程填说了计划，没过两天便得了这许多消息，现在说来自得不已。 许氏听说城里没屋子，本不是很满意，又听了成亲时候会买房，心里算盘又开始打起来。 陈氏仔细看着，又凑着说：“那后生你家信哥也是共事的，晚上能好好问问他。行的话，我叫当家的去透露透露。只一条——这谢媒宴上的头位，到时候谁也别跟我抢啊！” 玉成一件好事，不仅自己有面子，还能得个不薄的封包。 许氏心里有谱，连连道：“那是自然…你跑也跑不掉的…” 程大家做事一向效率，没几天信哥儿就找了理由将人带了回来。那唤余之礼的后生，行得端坐得正挺得直，众人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又看面相又听谈吐，皆啧啧赞有声。端的是举止大方，进退有度，妙语滔滔，程家上下无不满意。 陈氏因看形式大好，不由得面带喜色，直把余之礼当成自己人，又夸又笑的好不自来熟。 姐妹两个则是撩了帘子在后头悄悄看着，玉姐儿见那未来姐夫长得面庞方阔，线条凸显，本是老实的长相却因了有神的眼睛和带笑的唇而不显木讷，讲起话毫不含糊又带风趣，倒是叫人爱亲近，便捅了捅春姐儿，贼笑着：“这个可比那不知是方是圆的少爷好多了！” 得了程填程信的明说暗示，又听闻春姐儿的好人才，男方自是千肯万肯。没过几天上门提亲换庚帖，顺理成章。又趁年前，抬了杠箱装的聘礼来，过了文定，两人婚事终于定了下来。 虽然春姐儿的终身大事程小青很感兴趣，对于那个口碑不错的姐夫也十分好奇，但终究不是亲生jiejie，她也不能以见未来姐夫的借口不去上学堂，只是回家的时候偶尔能听见陈氏八卦，今天换庚帖啦明天请期啦后天下聘啦…却从未能凑上一热闹。 气温越发低下来，北风呼啸，即使着厚厚的袄子，也能感觉到冷气的无孔不入。来了这里，程小青发现自己这个身子十分之不耐冷，即使是夏天，早晨的时候也要盖上薄被子，现在入了冬，几乎每天都是瑟瑟发抖，睡觉的时候脚心凉飕飕，一夜下来被子里头也不暖和。翻翻记忆，原来却并不这样，虽然不是火热体质，但明显没有这么难熬。 程小青多次哭诉，陈氏本不以为意，只将被子拿出去晒了晒作数。但禁不住程小青每天起来喊冷，便找了一天和闺女一起睡，赫然发现女儿手脚冰凉，缩成一团只往自己怀里靠，当场就心疼得不行。 现在程小青床上除了厚褥子以外，下面又铺上了一层半旧毛毯子，上头是一床新弹的棉絮被子，晚上睡觉之时再压上原来的旧棉被，直捂得人透不过去来，她这才没有四处漏风的感觉，稍微团一团，睡得香了。 随着天变冷，夜来得早，针线活是越做越痛苦，程小青猫着无事，早早歇了几天，又感觉无趣，便重新开始了借书看的日子。 和先生打过招呼，她又站在了那杂书架子前，笼着袖子，从下往上慢慢梭巡着。外头狂风，这里烧了个火盆却是有点温度，不知不觉程小青脸上又回复了些微的红晕，感觉舒服多了。 这书架貌似尤比上次更乱，里头各种书，有的横放有的竖放，有的正着有的反着，还有一些个是垂在边上半掉不掉的。程小青轻抚过，根本不敢碰那些高危区域的。 原来穆先生一向不拘小节，书房也只让老管家偶尔打扫打扫，加之又有一些学生常来借书，放回去的时候又不仔细，导致了现在书房的乱象横生。 先生待程小青一向不薄，她何不给他做点规整？即使是为了自己以后借书方便，也要做些整理吧… 最底下这一层，就放传奇话本好了，她的最爱！往上找找还有没有，这一本是…这一本也是，通通拿下来放一起。嗯…要不要先贴个标签在边上呢？ “这不是青儿么？还没回去啊？”穆先生挺着肚子踱进来之时，程小青正蹲成一团端详着自己的成果。 “先生！”程小青站起来，感觉腿部一阵酸疼，忙不迭地揉搓着：“我看书架子有些乱，顺手就整理了一下…” “好一个好学的小师妹，先生，不介绍介绍？” 由先生壮硕的身子后头探出的那位，剑眉星目，笑得春风带水，不是唐铭又是哪个？ 就这正经样，要不知情的，还真以为他俩是第一次见面呢！程小青暗自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