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托付女儿
超度仪式其实并不复杂，对于张赐麟这样从小就研习道法的人来说，简直可以算是举手之劳。他飞快地念着超度经文，手里拿着燃烧的符纸围着王氏上吊的地方转圈。符纸燃尽后的纸灰犹如有生命一般，落在地上摆成人形的鸡骨上。 整个仪式仅仅百余个呼吸后便已经结束，张赐麟退到凝雪和墨熏身边，望向王氏的灵体。 从刚刚王氏出现的时候，张赐麟就已经发现她身上浓郁的戾气。戾气的形成非常简单，其实就是亡灵在临死之前存下的一口恶气。只有那些生前仇恨累计到一定程度的怨灵，才会在刚去世就被戾气包裹。 由此可见，王氏的恨很深，以至于在刚刚死去不到几个时辰就已经被黑色戾气包围。想到这里，张赐麟不禁摇了摇头。如果带着戾气去投胎，来世就要承受戾气带来业债。可是要怎样才能劝说王氏放下呢？ 黄纹紧紧拥着王氏，就连墨熏都没见过他这么伤心。眼泪顺着狭长的眼角滴滴滚落，很难想象他就是昨天那个爱开玩笑的猫妖——黄纹。桃花哭得比刚刚看见母亲尸体时更加伤心，紧紧抱着母亲的脖子，生怕一撒手她就会在自己眼前消失。这三个人从一见面就抱着痛哭，还未说过一句话。 许久，王氏擦擦自己的眼角，勉强对着黄纹和桃花挤出一个笑容：“好了！刚刚天师也说过了，我们只有半柱香的时间，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了，你们两个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话吗？” 桃花听到这话，哭得更凶了，肩膀不停地抖动抽泣着，“娘…娘…不要…不要离开桃…桃花！我会乖…乖的……呜呜……” 轻轻拍着女儿的肩膀，王氏又看向黄纹，“仙人，你知道为什么我杀了他们之后还要自杀吗？”柔情毫不掩饰地从王氏眼中流露出来，她对自己一生唯一深爱的男人问道。 黄纹和桃花同时抬起头，这个问题正是他们想知道的。王氏完全有能力在杀了陈四和陈老太二人之后，再跑去树林找他们会合，她究竟为什么会自杀？二人同时对着王氏摇摇头，等待着她的答案。 王氏苦笑了一下，幽然叹了一口气，“因为我不想让桃花和您抬不起头。”她的语气很平淡，好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仙人，我和桃花跟您一起生活了十年了，从您那里我得到了真正的爱，在遇到您之前我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疯狂，竟然会和女儿一起服侍一个男人。” “不要说了，”黄纹看得到王氏眼中的苦楚，不想让她在这样短暂的相处中还回忆过去，“我们的时间不多，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 “不！我要说！”王氏摇摇头，她何尝不想在这个时候开开心心的？但是时间那么紧迫，怎么能就这样哭哭啼啼的过去？“如果这些话不说出来，以后就没机会说了！”她一手牵起桃花，一手拉住黄纹，将他们二人的手叠在一起，努力又挤出来一抹笑容：“其实从始至终都是我妨害了你们，从十年前我住进西屋那一天开始，我就抢了女儿心爱的男人。” “娘，没有！”桃花使劲地摇着头，断断续续地哭道：“我从来…从来没…没有这么…想！” “但娘是这么想的！”王氏看着自己的女儿，都说孩子是mama身上掉下来的rou，她想什么自己怎么会不知道？也许她从未怪过自己和她一起分享仙人，但自责无时无刻不笼罩着王氏。拍着女儿的小手，王氏柔声说道：“娘知道，如果没有娘的话，你早就和仙人远走高飞了，根本不会留在这个家！是娘拖累了你们……” “别胡说！没有的事！”黄纹也使劲摇了摇头，用手背抹去自己眼角的泪水，“你和桃花在我心中一样重要，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拖累了我们，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日子不是很开心吗？” “是啊！那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日子了，”王氏目光朦胧，回忆着往日的点点滴滴，苦笑着叹了一声：“但是我们不能永远这样下去，有些帐始终是要算的！”说着目光一凝，盯着杀死陈四母子的地面，狠狠地说道：“我杀了他们！吃掉了他们的心！杀他们的时候我就想了，决不能让桃花像我一样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桃花还小，她以后的路还很长！而我？我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没有！贱命一条！拉着他们两个陪葬，我觉得值了！” “娘！你太…太傻了！”桃花越听越伤心，一头扎进王氏怀里，“如果…如果您想…想离开…我们可以…可以跟着仙人…远走高飞啊！” “好了，好了，一切都结束了。”王氏轻轻拍打着桃花的背，犹如当年拍打怀中的婴儿一般，“以后你要和仙人好好的，答应我……”她看着黄纹，眼中尽是对他的不舍，低声恳求道：“以后好好的照顾桃花，带她离开这个村子，无论去哪都不要离开她，好吗？” “好！我答应你，”黄纹紧握着桃花和王氏的手，低声发誓：“我以后会陪桃花一生一世，永远保护她！永远不会离开她” “好，这我就安心了。”王氏笑了笑，望着黄纹和桃花二人低声赞道：“你们两个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时，张赐麟发现王氏身上的黑色戾气已经渐渐消失，一团白色的灵气浮现在她的表面。这代表她已经彻底放下了以前的恩恩怨怨，回归成为纯净的灵魂。张赐麟从心中替她高兴，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听到一阵铁链碰撞的脆响。 伴随着一团白雾，阴阳神君从地底浮起，他看着屋中的一干人等宣布道：“时间到了，王氏，你准备好和我去地府报道了吗？” “是的，神君，我已经准备好了。”王氏对着他点点头，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 “不！”桃花使劲抱着王氏的灵体，对着阴阳神君喊道：“不要…不要带走我…我娘！让她留…留下！” 黄纹拉住桃花的双手，从王氏怀里将她拉了过来，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道：“桃花！不要这样！你如果耽误了你娘报道的时间，她会魂飞魄散的！” “呜呜……娘……”桃花心中也知道无法留下自己的娘，可是她却真的不想就这么和娘分开。 黄纹紧紧将桃花搂在怀中，对着王氏轻声说道：“去吧！下辈子一定要投个好人家，到时候我去找你。” “嗯，一定要来找我。”王氏再也忍不住泪水，哭着点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王氏转头对着阴阳神君说道：“神君，我们走吧。” “娘……”桃花大喊了一声，眼睁睁看着王氏脖子上再次挂上锁链。在阴阳神君的牵扯下，消失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