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 抛却

    惜总不肯开门，不独探心里有些发慌，入画彩屏张起来，悄声商议着要不要去禀报给贾母知道。]^shuge,com*看\^书*阁*探忙止住道：“许是你家姑娘正同我闹着顽呢？且等一等再说。”

    正慌乱间，忽然院中进来一个人，却是秦氏边的宝珠。只听她怯怯说道：“我们着我过来，给四姑娘带句话儿。”

    入画等听罢忙冲屋里高声说道：“小蓉大那边儿差人过来带话给姑娘，姑娘快出来罢！”说完屏息敛气等着。

    又是沉寂许久，门方缓缓开了。屋内并未点灯，只有廊下挑着几盏羊角风灯，将惜影子拖得老长，愈显单薄孤寂。

    探却不理论这些，见她穿着单薄，忙向入画打个眼色：“别让你主子在风口里站着。”说罢等不得她去取衣裳，便将上的对襟外褂子脱下，披到她肩头。

    惜木着脸一不动，仍由她摆弄，只将一双眼定定看着宝珠。宝珠不敢与她对视，便低头禀道：“我们着婢子带句话儿给三姑娘：前儿未下完的那盘棋，还请姑娘明过去，继续了了才好。”

    听罢，众人不免心中诧异来：本以为是何等要紧事，不想竟只为这个，入夜了还特特遣人来走一遭。又见惜一语不发，只管默默看着那丫头。因想了一想，便以为是前惜在宁府同秦氏闹了些别扭，故而秦氏才差人来请，好预备明儿同她合好的。

    探也是如猜测，只打谅是惜同秦氏斗嘴生气，她一个虚岁只到十岁的小丫头是容易较真，故而才这般生气。遂上前先向宝珠说道：“你们也忒急了，入夜了还差你过来，可见是心里真着急呢。”说着又悄悄推了惜一把，“看人家如此实诚份上，快给个回话儿只管干站着，仔细冻着。”

    惜将头一扭愿答。但看见探因将外裳让给自己，自家却站在风里轻轻颤着，犹不自知，反劝她莫冻着。心里一动，沉默片刻哑着声音说道：“我不去，你把那副棋子取来还我。我不去！”

    听她话人又是一愣。宝珠为人伶俐，忙陪笑劝道：“姑娘向来同我们最好的，今怎的说起这话儿来？敢是那边有不知事没眼色的丫头冲撞了姑娘，惹得姑娘生气了不成。我且先代她们陪个不是，明儿姑娘过去了，细细告诉我们们亲自替姑娘出气。姑娘且顺顺气儿，消消火为不相干的人带累着恼上我们。”

    听她句提起秦氏。惜再按捺不住笑道：“原是一府里一家子地人。哪里有带累二字！她既做得出不犯推到旁人上！你回去问问。看我可曾冤枉了她！”

    她这话儿说得不清不楚。宝珠虽也不甚明白缘由。但终究是秦氏边地人。隐隐察觉了些私密。这会儿听惜当面直指。别人虽听不明白这话儿。她面上却不由一白。咬着唇慢慢跪了下去。旁人不明就里。只道惜真个恼了秦氏。忙纷纷出言相劝。皆说道：“姑娘且看往面。担待着些罢。这会子夜里头。何苦认真计较呢？不如丢开手。彼此能得睡个安稳觉地好。”

    劝之再三。惜只是不作声。待众人无辞可说时。方道：“还是那话儿：我不过去。明儿你把东西送还来！我要去睡了。没空与你。”说罢返进屋。也不理论宝珠仍跪在地上。

    留下入画彩屏几个面面相窥。相互悄悄咬着耳朵。却都晓不得惜哪里来地火气。探也不甚明了。有意跟进去再劝劝惜。但见她自管往镜前坐下卸钗褪。宽衣除袜。显见要睡了。遂也不好再去打扰。便向宝珠说道：“你先回去罢。有什么话明儿再说。

    ”又向入画一努嘴。“还不快去替你们姑娘铺展被？”

    宝珠低低应了声“是”。风灯下偷偷打量探神色。拿准她并不明白那番话真意后。方怀着心事退下。一路寻思该如何回禀。及至回到东府。因打谅秦氏屋中灯光黯淡。只道是睡了。还来不及舒一口气。便有人看见她。招呼道：“说了。让你回来后立给她回话呢。”

    宝珠无法，只得进去，含含糊糊将惜发怒之事说了。末了又说道：“四姑娘想将那副水晶棋子取回去。”

    秦氏听罢，回头瞅着壁板看了半，方轻声说道：“既是姑娘想取回，那明儿你便收拾了送过去罢。”

    次探起来，梳洗完用毕点心，便如平素一般，先叫上迎，再至惜处，好一道去念书的屋子。不想二人来得惜院内，只见厢房紧闭，丫头上前叩着也见动静。迎因着慌道：“这是怎么了？敢道四丫头病得连声儿也出不了？”

    见她着慌，探忙安抚她：“若是病了，早该有人忙乱起来呢。或是一时未曾听见，二jiejie且先莫慌张。”

    正说着

    因听见前面人声，忙小跑着出来看是谁。见了她姊道：“姑娘们且自去罢，我们姑娘今儿不去上学了。”

    迎不晓得昨晚那桩公案，便问是何故。入画答道：“倒也没甚么，只是姑娘上不自在，懒待动罢了。说要清静一，到底连我们也不许在面前，说是看了心烦，只管将自个儿关在屋中。”

    一旁探听了，便晓得昨夜之事未了，惜仍在气恼着。因将入画拉到一旁问道：“这是怎么说？你们姑娘不是同那边儿的小蓉最好的么，如何就气成这样了？里头缘故你可晓得？”

    入画摇了摇头，说道：“打从前儿我们姑娘往那边走了一遭，回来便闷闷的了。但当我并未跟姑娘一块儿过去，问跟去的人，她也说姑娘有好一阵子走开了不在眼前是去找小蓉大，结果却自己跑了回来。还是跟去的人在那边等不得，差人回来一问，方才晓得。”

    探道：“依这么说，你们竟是不知道的了？”见入画不住点头，心下因奇道：惜虽偶然有些小女孩儿惯有的小僻底也不是这样较真小心眼子的人。怎的先时两人好得蜜里调油似的，忽而一下子说翻脸就翻脸了？

    有心要进去宽宽解又想到她同秦氏之间，究竟缘底何事，自己总是不晓得。设或若说错了话，岂不是好心办坏了事？莫若还是让她独个儿先静一静，不定慢慢的自己就回转过来了呢？

    这么一想拉了迎说：“既四丫头上不好，咱们就自去先生那里回来了再来看她。”

    迎素来肯她的话，当下便跟着她一起去念书了。

    不想下学后回来，惜是悄无声息的锁在屋里，午饭时分，也只仍说上不好，不上来吃饭了。贾母也不甚在意问了只是偶然子不爽快后，说清净饿一顿倒好也罢了。

    这边吃罢饭，又同黛玉说了会儿话因想着惜那般反常，总觉得心神不宁。索告辞出来去探看。到了见房门洞开，惜正坐在窗下，心中顿时一松。方要上前说话儿，想了一想，却又止住脚步，悄悄招手叫来彩屏，含笑问道：“你们姑娘现下好了？”

    彩屏上却颇有些惶惑之色，一个“是”字也是结结巴巴挣出来的。探见状，不免又起了疑心。连声催问几次，彩屏被她问不过，方悄声说道：“姑娘先莫说话，且跟我来。”说着转而行，穿房度径绕到抱厦旁后廊尽头处，指着那里吃吃说道：“姑娘请看那里。”

    顺着她所指看去，探只到一口水井，因当年井台子砌得太低，后又添了木栏，以防打水的人失足滑下去。这原是为这一带的小丫头们设的，以备常洗漱时用，并无甚出奇之处。探因问道：“看见了，那里有甚么？”

    彩屏道：“姑娘请再看仔细些。”说完似觉出不恭，索走上前去，指着一边井台沿子说道：“姑娘看看，这是甚么。”

    今天高气朗，虽不时仍有寒风，头却仍是和暖的。探沿着她的手臂看去，恰被那映着头莹光闪烁的东西晃了一下眼。忙定晴细看，只觉那东西颇有几分眼熟。细细一回想，不由低呼一声：“这东西怎么到了这里来？”

    那流光溢彩，在阳光下折出一片晶莹光芒的小小物件，可不正是当年凤姐过门时，送给惜的水晶围棋子。因其实在圆润可，探至今仍记得样子。后来惜将这副棋子搬到秦氏那边，便不怎么得见了。不想今再见，却仍能认出来。

    再想起惜昨夜之话，探心念一动，已微猜出几分来，忙问道：“难道是你们姑娘——”

    彩屏叹道：“可不就是我们姑娘亲手扔进这井里来的！刚刚小蓉大那边的人来了，姑娘忽然就开了门。我们只说这下好了，正庆幸着呢。不承想姑娘接了那棋篓子，拔腿便往这边过来。我们几个皆措手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姑娘将棋子尽皆倾入这井内了。”

    她说得唉声叹气，探听却得心惊：不想惜小小年纪，便有这么大的气。但究竟是与秦氏生了甚么:，才令她如此绝决呢？一面寻思，一面打量那枚云子，不由皱眉道：“那溅出来的怎的不收回去？”

    彩屏答道：“两盒棋子儿全下去了，只剩得这一颗。我原说要捡，但入画却吓得什么似的，说定要报给老太太知道，这要留待老太太来看。我却有些犹豫着，先拦下她来。”

    说着重重叹了一口气，朝那深黝的井口里望了一会儿，复又问探：“三姑娘素来有主意，这遭还请替我们费费心想个法子：这件事，究竟该不该说与上头知道呢？”未完待续，如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