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揭秘！陈姬之谜
这说起来，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七百年前，遥姬的父母因为生下了遥姬这个带着祸国之命的孩子不得不离开狐族来到了人间，就近到了心州边境居住。 六百年后，陈姬出生了。 从小，陈姬就知道，自己有一个有着祸国之命的jiejie被囚禁在青丘禁地。父母放心不下jiejie，时常托人去探听消息，偶尔还会偷偷回去，远远看上一眼，只是遥姬从来没发现过，长老们也从不告诉她。彼时陈姬年纪小，父母生怕她一不小心闯祸，所以从来没有带她一起去见过她jiejie。 “后来jiejie逃了出来，爹娘得知之后还很是为其担忧。这时候恰逢心州城选秀女入王宫之际，爹娘担心有着祸国之命的jiejie将来真的会入宫侍君，便顺水推舟打算送我入宫，希望有朝一日，我们姐妹相聚，能互为依靠，也算弥补爹娘不能尽父母养育之责的遗憾。”陈姬向我娓娓道来。 我点点头：“这些我都知道，然后呢？” 陈姬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疑惑，显然她还不知道，这些事情当年封傲早就同我说过。不过这些并不是重点，她很快定了定神接着道：“我答应了爹娘入宫，一来彼时我们已经融入了人类生活，不能直接反抗心州王的王令拒绝入宫，二来，彼时的我既无恋人也无朋友，除了爹娘无甚牵挂。若能入宫姐妹相聚，想来也是一件美事。” 没想到的是，本来无甚牵挂的陈姬，在前往心州城入宫的路上，遇见了一个让她从此牵挂了一生的人——封傲！ “当时秀女的车队停在一个湖边休息，我独自一人进了树林散心，看见他就那么倚在一株香樟树上，吹着风，面色悠闲享受。”她沉浸在当年的回忆中，脸上是满满的幸福。“我在人间百年，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么容姿出众的男子，一时看得痴了，突然他张开了眼睛，微微不耐烦地道‘你看够了么小狐狸’，把我吓了一跳，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他哈哈大笑纵身跃下，饶有兴致地打量了我一番，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看着他的样子我顿时理智全无，傻愣愣地就这么将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末了我反问他，又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笑笑说，他是魔族王子，现在要去找他的手下，向他打听打听自己的meimei近况如何。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陈姬却是就此对封傲着了魔，进宫后不惜施法掩饰自己的真身美貌，装出一副八卦小女人的姿态来避宠，只为了某一天再遇封傲之时，自己仍是清清白白的。对此我深有体会，或许封傲没有做魔王的潜质，但却有能让女人为其着魔的本事，例如我，例如陈姬。 果然，五年后遥姬入宫，深受王上念君默的宠爱，可她却在这深宫之中一等五年没有半点封傲的消息，对比自己多年求而不得，哀怨之下没有立刻同遥姬相认，随着时间的变换，她开始嫉妒遥姬有王上的宠爱，后来慢慢变成了怨恨，怨恨遥姬不珍惜爱着自己的念君默，怨恨自己放弃一切为了遥姬入宫却注定只能作为她人生的陪衬，老死宫中，于是她开始想方设法想要毁掉遥姬。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个时候封傲居然来看她了。 “哟，丫头，过得好吗？”他倚在自己院中的玉兰树上，坏坏一笑道。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朝思暮想了五年的那个人，真的再度出现了！？ “你和你jiejie相处地好么？”封傲微笑道。 陈姬沉下脸：“我并未同我jiejie相认。” “哦？为什么？” “……我不想说。”她神色落寞地道。她不想让心仪的男子知道她暗地里做的那些小动作，不想破坏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这样啊……”封傲似有所悟，神色也落寞了下来，“那我同你说说我和我meimei可好？” 于是封傲从魔王同长老定下赌约开始一直讲到五年前自己第二次去看我为止。“这五年来我一直拼命努力修习魔功，可是父王却从不把这些放在眼里，在他心里，属意的人选永远不是我。” 陈姬点点头表示理解，而后微笑道：“那你恨你的meimei吗？” 封傲一愣，随即摇头：“初见面时，只觉得她狼狈不堪，可后来更进一步了解了，才知道在她冷血杀手的外衣下，其实仍是个坚强乐观，善良可爱的女孩子，我充其量也就是不招父王待见罢了，可她却因为父王的一个赌注，在人间吃尽了苦头。” “你明白，就好了。”陈姬微笑道，“对了，你鲜少来人间，我同你说说这些年人间的变化吧！balabala…………” “…………”封傲苦笑，只好耐着性子听她八卦。起初脸上还有几分不耐烦，慢慢地，不耐烦消失了，表情也变得饶有兴致起来。 突然，他纵身一跃，跳下树站到陈姬面前，陈姬吓了一跳，他却趁她措手不及的时候，俯身到她面前轻轻亲了她脸颊一下！ 陈姬先是一愣，随即瞪大了眼睛满脸通红地看着他！ 封傲坏坏一笑道：“谢谢你的安慰，我舒服多了，以后有时间，我会再来看你的！” “不过这个时候，jiejie突然出现，封傲只好离去了。”陈姬道。 此后又过了很多年，封傲再没出现过。但陈姬却是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固执地等着他。 直到后来遥姬终于离开了王宫，念君默也死了，陈姬突然觉得很迷茫。 “有时候我想，遥姬jiejie其实是知道我的，否则以她的性子和手段，怎么可能一次次地放任我陷害她。” 我冷冷一笑：“她自然是知道的。像遥姬那样的人，就算对天下人无情，也绝不会伤害自己在乎的人一星半点，比如你，她唯一的亲meimei！”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是我深知遥姬的为人。 陈姬闻言脸色白了白，苦笑：“果然如此啊……” 接下来，正当陈姬迷茫之际，封傲终于再度出现了。 “你没有地方去么，那……要不要成为我的谋臣？我的赵国师被我meimei挂掉之后，我身边一直缺一个好的谋臣呢。”彼时的他不懂爱，只能用这样拙劣的借口留住在意的人。 于是陈姬恢复了狐狸真身，跟着封傲来到了魔界。 而后两人日久生情什么的，我就懒得细讲了…… “原来，后两次，却是为了你。”我喃喃道。先前魔王告诉我，封傲只去过人间四次，两次是因为我，没想到后面两次，全是为了她……封傲为人向来倨傲，想来此生也只会对我们两个女人展露他邪魅和温和的一面了吧…… 但是我很清楚，我同陈姬对他而言，是完全不一样的意义。我想要的那种意义，他早已给了陈姬。 “事到如今，你又为什么来求我救你？”陈姬说完了她的过去，但我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来找我求救。 “……我是狐族人，妖力中带着纯净的青丘气息，受不得魔族之气长期侵袭，在魔界这些年，内丹郁结，如今已然到了命不保夕的地步。”陈姬神色黯然道，“傲去求过魔王，希望他能帮帮我。魔王告诉他，他手上有一颗狐族的日光玄石可以救我一命——日光玄石是从月寒玄铁中衍生出来的极阳之物，千年难遇，所谓物极必反即是这个道理。” “不过魔王有一个条件，除非他赢得了你，否则日光玄石这等宝物他不能随便赏给一个小狐妖。”陈姬说到这儿苦笑，“原先他几乎都快放弃了争夺魔王之位的意愿，觉得你在人间并不比他差，遇到我之后他更是一心只想着同我在一起厮守……但是魔王却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子这样没有出息……” “你错了，他只是见不得我不劳而获罢了。”虽然没相处多久，但这个便宜魔王老爹的坑爹脾性，我还是很快就摸透了。 陈姬：“…………” 我耸耸肩道：“我明白了，这就是你为什么来求我的原因？因为我哥哥输了，所以你没药救了？” 陈姬：“…………看在jiejie的份上……” “呵，真要看着遥姬的面上，我恐怕早就杀了你了。你有对你jiejie做过什么好事儿么？”我脸色一变，冷冷道。 “我…………” “陈姬！谁叫你来求她的！？”突然，门外传来封傲的怒喝！ “傲！你伤还没好，怎么出来了！”陈姬闻言连忙过去扶住他。 我淡淡地看着眼前一对要死要活地男女，面无表情地道：“矫情够了么？” “封狱！你别以为你赢了我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我到底是你哥哥！”他一向眼高于顶，此次惨败于我手，心里本就不爽，如今自己的女人还要低声下气地来求我，他无药可救的高傲王子病终于爆发…… “嗯，哥哥。”我从善如流地叫道。 “…………” 我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那块当初偷月寒玄铁时，顺手顺出来的黄色石头扔了过去，不耐烦地道：“不就是日光玄石么，至于这样要死要活的吗……你们拿着这个赶紧走！” “…………”僵持了半晌，最终陈姬捡起了那块日光玄石，而后冲我深深一鞠躬：“多谢公主赐石！” 封傲抿了抿唇，终于不甘不愿地道：“你果真比我强……魔族在你手里，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而后，封傲带着陈姬离开了魔族，再也没有回来。 “其实你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爱他，你只是想找个人填补你内心的空虚，而恰好，他是唯一的人选罢了。”十夜霖师徒不知何时从我身旁走了出来，倪菜菜板着一张萝莉小脸一针见血道。 “……或许是吧。”我模棱两可道。不可否认，我这半生，除了封傲，的确是没有再遇到过什么像样的优秀的男子，或许真也是他能一直留在我心里的原因——毕竟我同他，实在是没有多少相处在一起的时光。 我终是没有向我那个便宜魔王爹爹要求什么，一个月后，我继承了魔王之位，在所有魔族俯首称臣的盛况下，从此睥睨魔界！ 又过了几个月，魔王终于病逝了。 魔王老爹走的那一天，我站在大殿外，眺望着据说是封傲和陈姬离开的方向喃喃道： “其实我一点也不想比你强。对我来说，哪怕只是做你的meimei一辈子仰望你，都好过这样的结局——我成了魔王，却失去了一切。” 至于十夜霖师徒，在我安然无恙地继承了魔王之位后，也终于离开了魔界，就近回到了滨水州。 是夜，倪菜菜面无表情地站在客栈门口，看着消失半宿的师父披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回来。 “哦，“十夜霖略略诧异了一下，随即微笑道：“菜菜，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你去哪儿了？” “嗯……为师去泡了个澡，滨水州的温泉不错，其实他们可以考虑发展温泉什么的……怎么了？” “师父，你的司命神力……是不是在衰退？” 十夜霖收敛了笑意，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从遇见青莲星君开始，我就觉得你不太对劲。我跟着你万把年了，从没像这几千年来这样，看你屡屡犯错失误过。先是青莲星君命盘险些脱轨，再是司香仙子一事处理不善扯出曼珠沙华；这次追踪天煞妖星就更不用说了，算错年份在前，还搞错目标两次，之后又足足花了十年才找到了隐身在山鬼门的冷狱。虽然最后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将冷狱扶上魔王之位留在了魔界，将她天煞妖星的煞气压到最小……可是，我就是觉得，师父你控制别人命盘的时候……越来越勉强了。” 十夜霖闻言一愣，微笑着反问了一个完全不着边际的问题。 “菜菜，你……想不想长大？” 《九州夜行录》，十夜霖著，《第六录：山鬼谣》—— 新一任魔王封狱，天煞妖星之命，然在人间磨练六十年，终克服命运修成正果，在魔王继承仪式上，一举战败兄长成名，实力强大，处事雷厉风行，此后数万年，备受众魔族景仰。 另附：封狱是我所遇见的人之中，最有故事的几个人之一，除去她本身的故事不谈，和她相关的，就有很多好故事，比如遥姬，比如白泽与冷娘，比如陈姬与封傲。但是他们的故事，却最终成为了她丰富人生阅历的经验。如果有机会，我很希望能单独为她写一本书——以她魔王之尊，完全担得起这份殊荣。 《九州夜行录·妖魔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