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韬晦
众人屏住呼吸,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都呆住了。过了一会儿,大家回过神来,骂声顿时响起,他们对于林肆风这一黔驴技穷的表现都嗤之以鼻。 反应最大当数那十一个败在林肆风手里的翰林官员。 “小子,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天才精英了,实际上,不过是一只坐井观天的蛙罢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小子,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可别负气一时,毁了你的前程呵!” …… 面对汹涌而来的讥讽嘲笑,林肆风那张如玉的面孔上依旧挂着永不退去的云淡风轻,他面向那十一个翰林官员,缓缓弯下身躯鞠了一躬。 随即,他转过身对宋仙莱又是一躬。 “学生年少轻狂有辱师尊,还望先生海涵。” “啊……”宋仙莱还没有从这一个充满戏剧性的变化中清醒过来,他扶起林肆风,没有再说什么话,摆摆手,颤巍巍地走出了人群。 随着宋仙莱的离去,看热闹的人们一哄而散,淳于府重归安宁。 除了林肆风,没有人察觉到,在宋仙莱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几点感激的光芒。 面对林肆风的退让,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他是感激他的。 和宋仙莱的表现相反,在墙头上看戏的堇南气愤得直跺脚,只差从梯子上摔下来,吓得李忠福连忙扶住梯子,央求她快些下来。 堇南想不通,林肆风这家伙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从梯子上下来时,恰巧林肆风也回到府里了。 她冲到林肆风面前,愤愤道:“林肆风你发烧了吗脑子烧糊涂了吗怎么变笨蛋了!我就不信宋老头出的题可以难住你!” 林肆风看她一眼,准确来说是瞟,继而便绕过她缓步往前走去。 堇南不依不饶地跟在他后面,心想这家伙平日里傲慢自大,谦逊二字明显不符合他。 他把自己的风头让给宋老头……这事儿太蹊跷了…… 堇南想拉住林肆风问个清楚,淳于崇义的出现让她连忙将手收回,立即从小霸王便成了乖顺的小女儿。 “爹。”她甜甜地唤了一声。 淳于崇义却像没注意到她似的,直径揽了一下林肆风的肩,二人说着话便朝静心斋走去。 堇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告诉她淳于崇义真的将林肆风当成了儿子来对待。 为了一个林肆风,自己的爹爹竟然将自己忽略了。 堇南觉得忍无可忍,却又无可奈何,她气呼呼地跺了一下脚,转过身见到李忠福,便道:“我肚子饿了,你去叫阮娘给我弄些吃食来!” 李忠福道:“小姐想吃什么?” “想吃什么?”堇南想了想,“让阮娘将今儿的午膳和晚膳一并做好,一并端来。” 李忠福明显被吓到了,见堇南怒气冲冲的又不敢说什么,只好去了。 *** 静心斋内,淳于崇义将丫鬟婆子都遣走,唯独剩下林肆风一人。 “肆风今天的表现……让伯父失望了。” “在余面前,你就无须这样谦逊了。”淳于崇义把玩着一只青玉蝉,悠悠问道:“说说看,你之所以会故意败在宋仙莱手下,原因是什么?” “肆风略有耳闻,宋先生是金麟城中的文人名士,然而,他并非以才学出名,是以好面子而出名的。今日他来门前挑衅,无非是想挽回面子罢了。我若真赢了他,他必然会觉得颜面尽失、心有不甘,明日、后日、以后的日子里,只要我一直赢他,他便会一直来府门前闹事。如此往复,淳于府便永无安宁可言。”顿了顿,林肆风又道:“既然宋先生要面子,我将我的摘下来给他便是了。” 淳于崇义听着林肆风说的话,频频点头。 “肆风,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便知道为淳于府着想了。” “伯父过誉了。” “对了,昨日我给你的那卷书,你可都看完了?” “回伯父,看完了,也都记得了。”林肆风不动声色道,“而且,方才还见到了真人。” 淳于崇义拿着玉器的手一顿,那卷书是翰林院所有在职官员的画像,全部都是由他亲手所画。他让林肆风将书卷拿出来,用笔勾出他在府门前见过的人。 林肆风回想着那十一名官员的面孔,依次在书卷上勾画出来。完成后,他递给淳于崇义,淳于崇义翻开书卷略一过目,脸色愈加难看了。 耳朵旁响起孟津舟说过的话,淳于崇义看着林肆风勾出了十名官员,沉思半响,缓缓开口道:“这十人是老相识了。三年前他们就在翰林院任职,三年后他们依旧在职,只是既无升迁也无贬谪,依旧……都是一如既往的碌碌无为。余了解他们的脾性,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成则聚败则散,没有一人敢做出头鸟。他们不过是嫉妒余的运气,看不过余官复原职罢了。领头的人,绝不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还有一人。”林肆风道:“方才闹事的人中还有一人不在这卷书上,肆风猜测,那人不是翰林院的人。” “那人什么模样?” “模样平常,就是神色阴郁。那人虽然看上去不到四十岁,但是头发已经全白了。” 淳于崇义闻言,陷入了深思之中。 静心斋的气氛一时压抑下来,和拥有灿烂阳光的外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堇南今日是赖在荷花池边不走了,她将阮娘端来的吃食一扫而光,吃得都打嗝了还不停歇。 因为生气,所以要吃。这就是她的逻辑。 吃饱肚子后,她便往那块大石头上一躺,眯着眼睛开始思考人生。 阳光微醺,她有些困了,睡意朦胧之际,府门外的一阵马蹄声让她就像“诈尸”似的忽地坐了起来。 她朝府门跑过去,却见两扇朱红的大门又重新阖上了。 李忠福走下台阶,一见堇南就像见了鬼似的,连忙将手背在后面,吞吐道:“小姐……你不是在石头上小憩么……” 堇南瞪着他:“你手里头拿的是什么?” “没……没什么……”李忠福冷汗直流,正想将手里的信塞到衣襟里,却被堇南死死地逮住了,“唉哟……小姐……这信你看不得……” 堇南哪里肯听他的话,见他不放手,张嘴就朝他的手上一咬——这才顺利将信拿到手。 她一心认为这信是从鹿州送来的。 “娘好久没来信了。”她小声咕哝着,将信拆开来,一看到里面的内容便傻眼了。
“什么愣头李、呆头鸟的……”这信不是从鹿州送来的,而是从黎黍县送来的。 李忠福趁她错神之时连忙将信抢回来,快步走到静心斋交给淳于崇义。 淳于崇义一直盼着这信,此时忙将信展开来,仔细一读,大致内容便了然于心。 原来,那封写有“金麟有变,快逃”的信是由一个名叫愣头李的人送去的。而愣头李的主子是戚越鸣,任职于卫尉寺,为从三品官员。 淳于崇义不记得自己和戚越鸣有甚过节,可他派人送那封信给堇南她们,今日又参与闹事,两件事加起来足以辨明他是敌是友。 “看来,今日闹事的领头者表面上是宋仙莱,实则是这个戚越鸣呵!”淳于崇义将那封信揉做一团,掷在地上,道:“他要与余为敌,余也不会怕他!只是他隶属九寺,余只怕鞭长莫及,无法摧毁他。今日皇上对沈郜之案像是有起了疑心,余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抛头露面,惹皇上怀疑。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老爷。”李忠福想到一计,“既然动不了这戚越鸣,何不从愣头李身上下手。” “这愣头李是个什么来历?” “回老爷。”李忠福道:“这愣头李只是长相愚笨,实则狡猾机灵,他是戚越鸣最得力的手下。不过,此人贪财好色,很是滑头。” 淳于崇义点点头,突然有些狐疑道:“你为何会这么了解他?” “奴才和他是同乡,当初他来金麟闯荡时,家里头还让我多照顾着他一些呢。” 淳于崇义听了这才放心,又道:“照你的意思,这愣头李闲暇时最常去的地方便是青楼了。” “是。” “那明日你带几个人去将他抓来。” “老爷,这……”李忠福面露为难之色,“这愣头李认得我,别说见到我了,只要他闻到我的味儿,立马逃之夭夭,任谁都抓不到。” 淳于崇义哼了一声,想让钟离去抓人,可想到他受伤了便打断了这个想法。 一时间,他发现自己竟没了可以用的人。 “不如,让小生试一试。” 林肆风的话,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淳于崇义知道,就是十个愣头李,一个林肆风便可以将他们全都俘获。 淳于崇义不假思索便应了。 事情商量妥当,几人正要散了,堇南突然满脸怒气地推门进到屋里。 “为何有人要害我?” 她在门外听了许久,便知道在黎黍县时有人就想害她。 她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她不明白,淳于崇义整日和什么孟大人、钟离在密谋些什么。 现如今,林肆风居然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堇南站着,等待淳于崇义给她一个解释。 可此时的淳于崇义根本没有心情再哄她骗她,他沉下脸,怒喝:“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