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节 误入佳境
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的这副皮相竟然能惹起这么多人的关注,渐渐的开始有一些赞美我的酸诗通过沁柳传到耳中。可惜,无一例外的称我为烈城的娇艳无双的海棠,我明明是一朵娇嫩、洁净的梨花才是,怎么就变成海棠了呢? 不过是一群好色之徒而已,怎么就这么没事可干呢,整天守在城主府门口不觉得无聊么?我愤愤然,更过分的是,李墨白对我下了禁足令,严禁接近正门,更不许外出。整天闷在这里都快无聊死了,将整个城主府逛了个遍也没有发现啥好玩的来,偏凌曦特别喜欢缠在我身边,唧唧歪歪的整日不曾消停。 只有偶尔遇见凌兰时,这个小屁孩才会将目标转移到自己的jiejie上去,只是凌兰每次都皱着眉梢,一副隐忍的表情。我大为奇怪,她以前不是很护着自己的弟弟吗,怎么最近爱理不理的样子。 不过也并不怎么在意,这些个豪门中的千金,谁知道在想着什么呢? 不过总是这样子带着也不是个办法,身体已经无碍,整天窝在城主府多无聊啊!想来想去,都是那些个好色之徒的错,要不是他们守着,我至少可以出去玩不是? 李墨白是不会轻易放我出去的,否则那些人不可能到今天还安然的守在门外,所以不能指望他。慕容兄妹肯定是站在他那边的,同样靠不住,剩下的人……有了。 “沁柳,通常这个时候,你们城主会在哪里?”自从上次泡水昏迷后,似乎还没有见到过他呢?上次去问他要沁柳,他也只是让别人传话同意,我每天在这府里进进出出的,连个偶遇都没有,难道他行踪变神秘了? “沁柳也不知道。”沁柳低头想了想,摇头,“大概,在书房吧!” “带路,我们去找他。”这些天我将城主府摸得差不多,没去的地方也不少,还真不知道这个书房在哪。 “这边。”沁柳低头往前走,轻车熟路便拐到书房外。挺古老的一栋建筑,在这古代竟然都显现出古色古香的感觉,在青山绿水的环绕下格外的温馨。 沁柳候在门外死都不肯进去,门没有关上我径直而入,守在两旁的侍卫竟也没有阻拦。屋内光线很好,满满的阳光在地上铺就一层金色的地毯,可以看见细小的灰尘漂浮在其中。 许久未见的凌晨手执一卷书倚着窗沿,视线飘在窗外看向那不知名的远方,一脸的飘渺。才几天未见而已,他清秀的脸上写满了疲惫,颀长的身躯看上去消瘦了不少。围绕在他身旁的,仍然是那种彷佛被所有人遗弃却独自背负着所有的情绪,看上去如此的孤独而神伤。 不知怎么,我忽然有些开不了口。转身正欲退出去,才刚迈开脚便听见他带着浑沙哑的声音,“有事?” “你怎么知道我在?”不知该说什么,我随便胡扯着。不知那个被李墨白派来保护他的人在哪呢,我左找右找,没有感觉到别的气息,看来此人善于隐藏啊! “看到你过来了。”凌晨回转身来,浅褐色的眸子里写满了某些沉重的东西,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哦。”所以那些侍卫没有阻拦,是他吩咐过了吧! “想出去吗?”凌晨目光灼灼的看着我,声音里带着几丝的诱惑。 被他提出来,我倒有些不知所措了,一时讪讪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吧!”凌晨呆了一会,见我没有回答,放下手里的书径自转身出去了。 “去哪?”想了想,觉得他此刻需要人陪在身边,我迈步跟在他的身侧。 “一个……很好的地方。”凌晨回转身来看我,眸光变的柔和,包含着清晰可见的回忆之情,以及深深掩藏的难以触及的哀伤。 这个少年,在经历了变故以及身份的转变之后,不知不觉间变得如此的脆弱而坚强。 我默然,听着他跟外面的侍卫吩咐着,看着漫天的阳光忽然觉得伤感。人的一生,总有那么多的不得已,明明不喜欢不愿意做的事情,却不得不背上沉重的枷锁。 这个世上,又有几个人真正的在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呢?即使在做着,又能坚持多久呢? 幸福的人浑然不知自己的幸福,不幸的人只顾着哀叹着自己的不幸,反而错过了身边的风景。 真正活在现在的人,又会有几个呢? 我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心里明明有着千言万语,却积在心里无从倾诉,如此别扭的年纪,如此甜而酸的心情呵! “在想什么呢?”随着马声嘶鸣,马车徐徐的开动,凌晨背倚着柔软的车壁,意味不明的问我。 “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我回过神来,惊叹的看着无比奢华的车厢,淡淡的开口。 “重要吗?”黯淡的声音,浑厚的沙哑里带着几丝情绪波动,有些意兴阑珊的感觉。 “当然重要。”心里莫名的一酸,我认真的看着凌晨的眼睛,“你不觉得,心里有一个无法触及的梦想,会让人走的更远吗?” “无法触及的梦想?”凌晨咀嚼着我话里的意思,有些愣神。 “越是无法触及的,越会想着要靠近,追赶的过程里,不知不觉便有了生活的力量。”见他没有什么精神,我浅浅的笑,随口的胡诌着。 凌晨的目光一闪,盯着我的眼神倏忽变得浓郁,紧紧的看着我,不知所谓。 这个孩子,也开始学会掩藏内心情绪了。 “你还没说呢,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被盯得心慌慌,我颇不自然的转移话题。 “我想做护院。”凌晨收去在我身上的眼神,笑的有些沉重,“我想守在想守护的人身边。” 这个答案可是超乎我的想象了,堂堂一个少城主,不久之后的城主竟然只想做一个护院,守在想守护的人身边。虽然不知道他想守护的人是谁,可是被堂堂一城之主呵护着,必定是幸福的。 要是让烈城的人知道他们的城主这么没追求,估计得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了。我抿着嘴笑,“这个想法不错。” “你呢?”凌晨又紧盯着我,看着我诧异的目光接着补充,“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我一愣,只觉脑海里一片空白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然而凌晨还一直盯着我等着回答,我冒着虚汗嗫嚅着,“睡懒觉。” 自从认识李墨白之后,被强制性的要求晚睡早起,已经多少年没有心安理得的赖过床了。想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竟然被一个在我林月回的世界里早已做古的人压的翻不得身,也着实丢人。 “就这样?”有些不信的语气。 我无奈的耸肩,“不然还要怎样?” 马车徐徐且光明正大的穿过城主府的正门,在众人窥视的目光里,一众早已守在门口蓄势待发的侍卫整齐的跟在马车之后,嚣张的散发出强烈的气场,招摇的穿过热闹的街市。 原来除去遮掩之外还有这样一个办法,我满意的透过纱窗看着自己在热闹的街市穿梭而过,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外面的众人投来的崇拜与敬畏的目光。 虽然,他们必定不知道的是,密闭的马车里还多了一个我。 不知道马车走了多久,等出了城我推开纱窗,兴致勃勃的打量着外面的景色。马车一直沿着海岸行驶,波光粼粼的海面每一次看都有不同的风情,乱石穿空的景致奇异巍峨,波澜壮阔的蔚蓝色应和着惊涛拍岸的怒吼声雄伟而壮丽,带着狂暴之情的海风热乎乎的喷上脸颊,夹着细沙,又痒且痛。 “到底去哪啊?”烈城这么大,不会打算沿着海岸走个遍吧,巡视民情是你城主的事情,我可不要跟着受罪啊! “到了。”凌晨打开马车门,立时有人上前弓着腰当踏板,凌晨脸不红心不跳的踩着那侍卫的背落到地面。 我蹙眉,想开口说着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这里是古老的封建社会,等级的观念并不是凭我一己之力就能改变的。
走到车沿,用手撩起裙角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轻巧的一跃,翩然的落地。 那个当踏板的人满脸的惊恐之情,“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我不停的求饶。 我吓了一大跳,赶紧的退了三步避过他的鞠躬,无奈的看了凌晨一眼,“你快起来,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那人不动,又对着凌晨磕头,苦苦的哀求着。我心里一怒一软,既愤怒又悲哀,不管不顾的上前将那人扯了起来,对着他就是一顿骂,“你又没有做错事情,做什么要求饶,男人可以没有志气,却绝对不能没有骨气。” 那人可怜兮兮的抬头看我,满脸的委屈与惊恐,他竟然还是一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孩子,枯瘦如柴的身板让人怪心疼的。 我对着他笑,想起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还被李墨白细心的呵护在怀里,眼前的少年却已经在卑躬屈膝的讨生活。 人比人,果然是能气死人的。与此相比,我真的是幸运多了。 “你叫什么名字?”看着他那双仿若能说话的眼睛,我饶有兴致的问。 “梁不凡。”怯弱的声音,与九月小鹿般的声音有些相像。 “不凡,好名字。”我笑的温和,柔声鼓励他,“你肯定不会平凡。” 我迈步走向一边的凌晨,又回首站定,撩起被风吹起的发丝,笑看着向梁不凡,“我叫林月回,将来如果遇到困难,随时来找我。” 我不过是因为一时的心软与心疼,才许下这一个遥遥无期的诺言,哪知道后来真的会与他有那么多的纠葛。 如果我知道的话,此时还会不会给与他鼓励呢,我想,大概是不会的吧! 只是,有很多事情在最开始的时候便已经命中注定了吧! 凌晨的目的地,是一个四面靠山的山谷,温暖如春,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山谷里漫山遍野的开着同一种不知名的粉色小花,随着微腥的海风摇曳着幼小的身姿,婀娜且多姿,仿觉是误闯了仙境。 因凌晨让那些侍卫守在外面,进来山谷的只有我与凌晨两人,心情不知不觉的放松,我笑的无比的惬意,遵从自己的思想翻身倒在比羽毛还要柔软的草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笑声比银铃还要清脆在上空回响。 “要不要试试,很舒服的。”滚了几圈,怕凌晨笑话我,我微笑着拉他下马。 凌晨犹豫,我伸手用力的把他拽翻在草地上,又嬉笑着自己滚远。本来长的好好的绿草,不过片刻便被我糟蹋的一塌糊涂。 累了,便摊开双手闭目养神,躺在草地上享受着宜人的海风。 “以前,经常跟娘一起来这里。”一直躺在地上不曾动弹的凌晨站起身来,背影萧索的走向一个角落。 我起身跟过去,才发现这里竟然有两座坟,一座显然是最近才下葬的新坟,没有立碑;一座则有些年代久远,连碑文都有些看不大清了。 “这是爹娘的坟。”凌晨伸手抚上旧坟,眉眼温柔,笑眼如水。 哦,原来是想自己的父母了,又一个人不敢来,所以把我拖来了。我挨着他坐下,虔诚的看着凌晨絮叨着跟自己的娘亲念着一些琐碎的事情,半响没有动弹。 “我娘她,是为我死的。” 良久,我才反应过来凌晨的这句话是对着我说的,条件反射便问,“为什么?” 凌晨的目光晦涩难当,嘴唇紧抿苦苦的压抑着脸上的苦痛之情,看着自己父亲的坟没有再说话。 这些侯门里的事情,说不清的事情,不能说的事情,还真不是一般的多! 就像我自己,明明不是东方梨,却做不了林月回;明明是林月回,却还是摆脱不了东方梨的命运。 人生不如意的事情,究竟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