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过大寿

    儿媳妇突然之间的绵软让老太太很是意外，这大儿媳妇李淑芳一向对待她这个婆婆的态度都是不阴不阳的。要知道她可是从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用言语刺激自己这个婆婆的机会，早年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想过借机拾掇一下大儿媳妇那阳奉阴违的脾性、让她知道点儿长幼尊卑。

    可是人家根本就不给她这个机会不是？每当她自以为抓到了儿媳妇的一点儿错处准备借题发挥的时候，人家绝对是第一个低头认错好像一团软塌塌毫无着力点的棉花，让你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媳妇谁要是多说两句重话都得是十恶不赦的凶婆婆。但是你要是以为这样就拿捏住人家了，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只要下一刻人家不顺心了，随时随地都能把那棉花团儿底下的马蹄针撩出来。甭管是婆婆还是小姑，绝对给你刺得像是喝凉水噎着似的，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生生的在心头的位置憋一口闷气。

    咳咳，当真是让人又恨又气呀！又实在是厉害得紧，不过再厉害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儿子屋里的媳妇！惹急了老娘上我儿子那儿哭一通去，大儿子一撂脸子够你个泼妇看半年去。心里闪过如此彪悍的想法之后，老太太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其实也没啥大事儿，就是过些日子就是你爸六十岁的整寿了。你老妹和你老弟都有意思想替他办置一下，可是我寻思着你们家才是老大。有些事情得张罗到头儿里才不会让人笑话不是？”再说现在谁不知道你们日子过得宽绰了，又是有钱孩子又有出息的！越是这样的话，才越是该孝顺老人不是？老太太笑得一脸阳光，满脸橘子皮似的褶子都绽放成秋日里绚烂的野菊花。那慈祥和蔼的模样，不知根底的可不就是个知情懂理的好好婆婆形象？

    明明就是冲着人家钱兜子起的主意，偏还一脸绝对为你着想的样子。还真是有够极品的！看着自家奶奶谈笑间无意露出的光裸牙床，雅菲有些恶意的腹诽着。

    不过既然是脸面和孝道这两顶国人最在意的大帽子压下来，估计就算是财迷如老妈也得是乖乖地看着荷包吐血而敢怒不敢言了！想来就是前世老爸正面临赔光光的危险之时，爷爷的大寿不也是由老妈分摊了一半儿的费用去？更别说如今她们家顶着个有钱户的名声，更是没有道理在这孝道的事情上减少开支了。估计真要是这样的话，不但是眼前的奶奶和家里的老爸，就连乡里乡亲的都会对爸妈有所非议了。

    呸，老刁婆！明明打的就是给你老儿子、老闺女省钱，往你自己手里捞钱的损主意，还偏整出一副为咱们家掌柜的着想的假面孔来！都是一样的儿子，咋老刁婆的心就能偏成这样呢？狗屁的张罗到头里，你丫要不是打得让俺家拿大头的主意把我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大贤大孝的名儿都让小叔子、小姑子背去，得的礼钱进老刁婆的腰包！偏他们家还得背着多半儿的花费，还一点儿的好名儿也不显。谁叫这是人家那对孝顺的兄妹先提出来的主意，他们夫妻不过是无奈之下的配合呢！

    在心里把自家婆婆腹诽了千万遍，表面上还得做出个欢欣雀跃的表情来。毕竟一个孝字大帽都能压死古今多少名人志士，更何况是他们这些个乡野小民？所以纵然她心里有千百个的不愿，也不得不乐乐呵呵的把钱拿出来。不然到时候花了大头钱再被旁人说成是无奈之下不得不掏腰包的，那可就真的是费钱不讨好了！

    “是啊，妈。奶奶说得对，老师都说孝顺老人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呢！”雅菲一本正经的说，俨然一副孝子贤孙的乖巧模样。

    逗得老太太恨不得把这个知情识趣的大孙女抱起来狠狠的亲上两口，惹到李淑芳女士直想拿炕里的笤帚疙瘩往她那小屁股上招呼两下子。败家孩子，平日里瞅着挺稳妥的，咋关键时刻净说些个让自家吃亏的浑话？

    “哎呦，还是我大孙女！这念过书的人就是有见识，这小嘴儿甜的跟抹了蜜似的。两句话说得奶奶心里热乎乎的，平日里奶还真是没白疼啊！”老太太笑得见牙床不见眼的，一脸的意气风发。和大儿媳妇明里暗里的斗了这些年，还就数今天最是大快人心啊！

    你个不知事的，再咋得瑟又能怎样？我儿子向着我，我孙女向着我，你就是满心的不乐意也给我憋着！趾高气昂的看了儿媳妇一眼，那志得意满的样子差点儿气得李淑芳一个倒仰。

    咬碎了一口的银牙，暗骂自己生了个胳膊肘往外弯的败家孩子。看向雅菲的目光有如实质，好在终归是嫡亲的母女，不然雅菲完全有理由相信自己即将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被瞪死的存在。安了，老妈！你闺女还没嫁出去，没这么快胳膊肘就往外弯的。笑盈盈的给老妈递过去个安心的眼色，雅菲在心里默默祈祷奶奶的心脏有够强悍。不然真被她这个不孝的孙女气出来个好歹的，那么……，那么她家得摊多少钱的医药费啊！

    “要我说咱家这回的土豆也是卖了不少的钱，不如这点儿小事儿也就别劳烦老叔和老姑了。虽然咱家人口多、花销也大，但这孝道上的事儿也是不能省的。奶奶你说大孙女儿说的在理儿不？”雅菲一脸娇憨的样子，把所有的机锋都隐藏在懵懂的外表之下。咱现在虚岁才十五，正是豆蔻年华绝对有装嫩的权力不是？

    同样是几句话的事儿，轻松的就把眼前这对婆媳的心情完全的对调了过来。现在心情大好的是李淑芳，反倒是老太太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了！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富强小村从来就有给上了岁数的老人办宴席过整寿的习俗，而既然是约定俗成的习俗自然也有些不成文的规矩。比如这办宴席的钱是谁出的，谁就拥有了这宴席所得礼金的处决权，当然若是家境好或是儿女多的也就直接交给老人自己处理了。

    原本老太太打得可不就是这么个算盘么，让今年收入最好的老大家拿出大半儿的钱来把老头子的寿宴办的体体面面的，收的礼金则是直接到了他们老两口的手里。要体面有体面，要实惠有实惠多好的事儿啊。可是雅菲一句话好像就要把这好事儿给搅黄了哎！

    这要是真让老大家把这事儿都揽过去，那之后的礼金？不是她老婆子心眼儿小，大儿媳妇的财迷程度她可是耳渎目染了好些年，到了她手里的钱你就别想着轻易抠出来！所以这宴席是万万不能交给他们一家办的。

    “别，你们有那份心就好。都是一样的儿女，都是奶奶一把手拉扯大的，哪能就可你们一家破费呢！你老姑说了，别看她是个出了门子的姑娘家，可对老爹的孝义也不比儿子少。所有的花费她也和俩哥哥一起均摊！”此时老太太也顾不得给老儿子老闺女省钱了，别让这要到手的礼金跑人家去是真格的！

    母女俩等的就是这句话，听罢不由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出彼此的欣喜。李淑芳女士喜欢好名声，但却不喜欢用自家累死累活挣的点儿血汗钱堆砌那不顶渴、不顶饿的名声。能用最少的钱全了自家掌柜的孝顺名儿那是最好不过的了，而见识了前世爸爸去世之后的这所谓亲奶奶的所作所为甚至直接把他们从亲戚名单上剔除，如果可以她甚至舍不得多花一分钱在他们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