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凤玺
且说正光帝整整找了半个月,仍是不见杜淮山的踪影,礼部派去南安的使臣也已飞鸽传书回来请命,南安王妃甚至亲自上门来要人,正光帝偏又不能说杜淮山在天牢失踪了,无奈之下,只好昭告天下:新科状元杜淮山,因病逝世!为了安抚南安,除赠送许多金银外,更是特许静公主遍选大康青年才俊。 汉王府北苑,此时却张灯结彩,贺客盈门,皆因汉王墨煦今日要娶太傅的千金张婷婉,朝中众臣无不登门道贺! 此时汉王妃却独自在房中垂泪,汉世子墨轩陪在一旁劝慰道:“母妃不要伤心了,这又不是父王第一次纳妾!凭他再怎么得宠,终究也越不过您去!” 汉王妃叹道:“轩儿,我并非是为这个伤心,你父王身边加上通房的丫头,总有二十几人了吧?也算得是姬妾成群了,以往你父王纳妾前总要跟我商议的,无论如何也算给我一个薄面,让我亲自安排了,再娶进门。可是这次,你父王不声不响就攀了太傅这门亲,直到今日贺客登门,我这个做王妃的才后知后觉!” “许是父王疏忽了,您也知道,最近宫中事多,朝中也不太平。” “疏忽?你可听说了,那张小姐早就有了身孕了!” “不能吧?张婷婉怎么也算得大家闺秀,怎会做此出格之事?” “怎么不能?你们男人看她是大家闺秀,在我看来,这个张小姐可不是省油的灯!只怕,咱家的祸事就要来了!” “母亲放心,不是还有孩儿在呢吗!” 汉王妃点头叮嘱道:“轩儿,以后不管那贱蹄子怎么挑唆,你要切记不可明着顶撞,你父王也并非不分是非之人。为今之计,咱们只能大局为重!” 张婷婉嫁入汉王府当日,贺客刚散,便有相士上门,汉王听说,便命人请进内堂。 那相士先是观汉王面相,赞不绝口,后又话锋一转道:“观王爷之相,乃人中之龙也!只是一直没有遇到贵人相助,今日这贵人已然入府了!” 汉王眉心一动道:“先生此话怎讲?” “汉王新娶的夫人,腹中之子,贵不可言!小人只能言尽于此,天机不可泄露!”说着也不打招呼,竟转身自去了! 当夜子时,汉王独自来至书房,命人叫来墨轩,又撤去左右侍卫,方道:“轩儿,为父这么晚叫你过来,是有一个天赐良机,为父想听听你的意思!” 墨轩心中一动,道:“父王所指,可是与太傅联手‘逼宫’?” 汉王奇道:“你如何得知?” “父王三思,此事连孩儿都知道了,何况皇上和太子,恐怕太子早已布下了罗网,只等您去钻了!” “可是,如此机会,咱们怎么能眼睁睁放掉,此事若成,你便是大康太子了!” 墨轩忙跪地劝道:“可是父王,此事若败,便是灭门之祸!况且,那吴剑与太傅勾结并非一日,宫中早就盯上了,这浑水咱们万万不能趟啊!若父王不甘心,孩儿倒有一计,可以一试!” “哦?你尽管说来!” “父王且装作答应的样子,但是千万不要有任何书信往来,只要口头约定即可,今日您与太傅联姻,明日朝上定有变动,咱们只需静观!” 且说太傅与汉王联姻的消息传至宫中,太子墨凌立刻连夜上折要正光帝撤掉吴剑京都戍卫之职,正光帝从未见过太子如此强硬的干涉朝政,不由大怒,直斥太子居心叵测! 消息传至慈宁宫,太后倒抽一口冷气,又听闻皇上与太子正为了朝中兵将之事,吵成一团,父子之间猜忌更重,无奈之下,叫来怀杉道:“小山子,哀家的病还不能让人知道,眼下,哀家能用的人,只有你一个了!” 怀杉忙跪地道:“老佛爷有何吩咐,奴才定万死不辞!” 太后叹气道:“皇帝如今年纪大了,却越发猜忌身边的人,哀家心里却明镜似的。你去我妆奁盒中,把那枚卧凤羊脂白玉玺拿出来!” 怀杉闻言忙按照太后的吩咐,打开那镶珠嵌宝的妆奁盒,在最里面一排碧玺中,唯有一只白凤安详的卧在那里,姿态祥和,怀杉双手捧了,送到太后面前! 太后看了这玉玺,神色哀伤,叹气道:“康和,我的儿,没想到,今日哀家还要托你的福!小山子,你把这玉玺拿给皇帝瞧,便说是哀家梦里嘱托你的!还有一句:我愿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你务必要说给皇帝听!” 怀杉领命去了,来至乾清宫,里面小太监宣诏,怀杉方进去了,却见正光帝端坐龙椅,太子墨凌正跪地叩求,见怀杉进来,不由抬头看着怀杉,虽然戴着假面,怀杉仍是心跳如鼓,望着墨凌憔悴的面孔,险些支持不住。 却听正光帝一阵咳嗽,怒向太子道:“逆子,你安的什么心?朕还未死呢,竟上折子要换了京中戍卫,你是要逼宫吗?” 墨凌含泪叩头道:“儿臣不敢,不是儿臣要逼宫,是汉王要逼宫啊!请父皇明察!” “咳咳……”正光帝又一阵咳嗽,墨凌忙起身上前道:“父皇莫急,儿臣这就去请御医!”说罢便出了乾清宫,怀杉此时方跪地行礼。 正光帝听说是慈宁宫来的,便问道:“老佛爷可好?你不在慈宁宫伺候,来这里干嘛?” 怀杉跪拜道:“皇上恕罪,奴才闻得一奇事,思虑再三,不敢隐瞒,故才亲自前来禀告!” “哦?什么奇事?”
“奴才在慈宁宫伺候,忽听老佛爷梦中叫什么……康和……” 正光帝脸色一白,急道:“老佛爷梦中,叫了……康和?你,你可听清了?” “奴才听的真真的,老佛爷梦中确实叫了‘康和’,还……” “还怎样?” “还说……我愿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正光帝听了这话,竟愣住了,俄顷,双目含泪,长叹一声道:“和儿……真的是你么?” 怀杉见了这番情景,又上前道:“皇上,奴才还得了一件奇物!” 正光帝聚敛心神道:“有何奇物?” 怀杉自袖中拿出那凤玺,双手捧了递到正光帝面前道:“奴才来见皇上时,此物竟端卧于慈宁宫门口,似乎是想与奴才一道来给皇上请安呢!您说奇也不奇?” 正光帝见了这白玉凤玺,一时恍惚如梦中,怀杉便也不再出声,只垂首立于一旁,殿中静的出奇,正光帝兀自沉溺在自己思绪里,片刻之后,墨凌却领了御医进来,焦急道:“父皇可还好吗?儿臣把御医叫来了!” 正光帝抬眼望去,见墨凌额上沁了汗珠,神色焦急不已,不由心下一软,眼泪滚滚而下,叹道:“和儿,咱们儿子真的长大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朕应该让贤了?” 墨凌急道:“父皇,您怎么了?”又向一旁侍立的怀杉喝道:“你刚刚跟父皇说过什么?” 怀杉忙跪地,还未开口,便听正光帝道:“与他无干,是朕想起了你母亲……”又拿起那凤玺,摩挲了一会,眼神温柔专注,喃喃道:“凌儿,你还不知道吧,此物是你母亲受孕之初,我赏给她的。她常说这第一胎要生个女孩,连名字都取好了,便是一个‘灵’字,后来却生了你,你母亲还遗憾了好一阵,呵呵,我问过你母亲,为何不愿生个儿子,你母亲说:若是儿子,便是将来的帝王,太累了!我却知道,她其实是不愿你像我一样,辜负这么多女子,她可怜她们!安妃生乐灵时,难产逝了,你母亲便把乐灵亲自带大,还把这个‘灵’字给了她,视如己出!唉,说到底,是我辜负了你的母亲!辜负了,咱们大康最善良的女子!” 怀杉听了这一番话,心内酸痛无比,为了那个善良到可怜情敌的女子,为了那个传说中最有才华的女子,为了自己,终究也是那个被辜负了的女子! 墨凌怔然听着正光帝的话,正光帝和蔼道:“凌儿,父皇老了,这天下迟早是你的!父皇还争什么?你便是父皇这一生最大的政绩呀!”又指着一桌的奏折道:“唉,这些你都看着办吧!朕,要去看看老佛爷!”说罢,便扶了大太监福海的手,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