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食虫度灾】
(因为是第一次写天灾,老实讲从前看的小说也没有发现成例可以借鉴,着实担心了一把,万没想到上传之后非但没有掉收藏,反而涨幅喜人,推荐票也给力,真的,阿鱼感动到想哭啊……呜呜呜!) 夜半三更,赵濂却无法入睡。这位年轻的大华皇帝推枕而起,绕室彷徨却又无计可施。自从楚国成功退灾,他已有一股不详的预感。果然,大狄国也用同样的手段驱赶蝗灾,如此两面包夹,活活把蝗灾逼入了大华境内。 这下可好,你们二位互拼鸡鸭,我却殃及池鱼,可怜我大华,只有三郡之地,还是西川这样禽蓄不丰之地,全国禽类加起来也没多少只,哪里挡得住饿疯了的蝗虫?而且一旦受灾,真是全国遭难,连救灾都有心无力。可恨这些蝗虫精诈似鬼,就挑我这软柿子捏…… 唯一的好消息是,终于入冬了,这几日天气转冷,云涛涌动,钦天监拍着胸脯汇报说三日内必有一场大雪,只要雪一下,再多蝗虫也要一起冻死,这场横扫神州半壁的大蝗灾也将就此终结。 想到这里,赵濂还是气不打一出来,大华国倒在了黎明前的黑暗中,就差这一步!天呐!你瞎了眼! 赵濂越走心越乱,听着窗外最后几只秋蝉嘶声力竭的临死悲鸣,只觉得头脑仿佛炸开似的嗡嗡响个不停,不由立住了盯着夜空一钩冷月发怔。——国内存粮将尽,饿极了的百姓不顾朝廷禁令,开始大规模宰食禽类,大华国最后的一点抵抗能力也随之消失……怎么办!? “陛下……”屋外内侍总管轻轻禀报,“上将军求见,奴才知道陛下睡不安稳,不如见一见人,散一散心,兴许回头便得个安稳觉。” “胡开山?他来做什么?——这么晚!” 赵濂心乱如麻,喃喃自语偏又理不出个头绪。虽然半夜被打扰,可赵濂对这位内侍总管的态度却出奇的好,因为他不是个普通太监。此人名叫庆生,也是侍候过先帝的老奴了,当年长安城破之时,便是这个忠心的太监抱着年幼的赵濂逃出宫来亡命天涯,可以说是赵濂的救命和养育的恩人,地位超然,私下里赵濂管他叫“阿父”。 “让阿父担心了,我没事,这点小挫折,难不住濂儿的!”赵濂边说边整肃衣冠,“让胡开山御书房候着吧,这就过去。” 赵濂一只脚迈进御书房,胡开山一个箭步冲了上来,“陛下!末将想出个办法,兴许可以撑过去!” “什么!?”赵濂心中原有些怪他夤夜见驾有些唐突,听了这句话真恨不得他再早来几分,忙止住他行礼,“好将军!什么时候了,还闹这虚礼?——快快道来!” 胡开山扬起一张黝黑的脸膛,“陛下莫怪,这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说吧!死马当活马医了!”赵濂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液,却在下一刻差点反胃吐出来。 因为胡开山说出的三个字:“吃蝗虫!” 吃蝗虫!?赵濂一听,差点吐了。心说楚国搞了个“养鸡鸭”,你来个“吃蝗虫”,都三个字,也都不靠谱!可仔细一想,有道理啊!你吃老子的粮食,老子就吃了你!他赶紧问道:“快寻名医,蝗虫是否可食,有没有毒……” “陛下放心!末将……已食虫三日,味道怪些,人却无恙,尽可放心!”他说着苦苦一笑,露出两行白牙,反射着红彤彤的烛光。 赵濂大为感动,执其手道:“将军这份苦心、这份胆略,真有古之神农氏遗风,忠君爱国之情皎然如日月!” 是夜,赵濂连夜下旨,封存全国所有余粮作为过冬储备,不再救济,同时号召全国军民一起捕食蝗虫。 为此,赵濂召集文武百官,世家族长,百姓代表,当着他们的面吃了一场蝗虫宴。皇帝带头,百官景从,民间自然也只有跟从的份。 这一吃,还真的发现,原来蝗虫非但无毒吃不死人,而且滋味还……过得去!一时间,烤蝗虫、炒蝗虫、炸蝗虫,蝗虫串、虫泥饺子、虫卵粥、虫跳墙、蝗虫上树等诸多虫类名菜应运而生,虽然吃多吃久了犯腻味,从平民到百官,从百官到皇帝,满嘴都是腥腐涩口的哈喇子味,可总算没有出现大批饿死人的惨况,这道坎,大华算是过了。 蝗虫们惊讶地发现,何时起,人类也成了天敌?还让不让虫活了?带着这股绝望和不甘,当年十月二十,一场大雪如期而至,蝗虫们合上了疲惫的双翅,结束了辛劳而又罪恶的一生,大群大群地冻死在荒芜的大地上,据不完全统计,大华境内的虫尸扫出来不下三千万斤,也全被穷凶极饿的大华军民蒸熟曝干,做了过冬的干粮。 赵濂也好,海天也罢,也包括逆天成功的楚王刘枫,几位王者不约而同发出同样一番感慨:蝗灾这东西,人要灭之难如登天,天要灭之易如反掌,真让人不由感叹,天威浩荡,人力渺小,造物神奇实不可测。 纵观这场大灾变,青州、徐州、荆州、扬州受灾最惨重,只是其中三州各有后台老板救济,尚可勉强支持。独独青莲教的徐州是没人疼的野孩子,原本指望大华国会仗义援手,可如今人家也遭了老殃,巴巴地守着粮袋啃虫子过冬,想来是指望不上了。 眼看同样遭殃的永胜、无颜二军在楚国接济下吃饱吃好,而自己分明离楚国更近,却只能干瞪眼睛饿肚子,心里甭提啥滋味儿了,只怨当初瞎了眼,抱错了一条骨质酥松的大腿,一有急事,嘎嘣一下,断了。 教主洪涛炎不得不把头磕回来,亲自带着蓬莲圣女双双赶往广信城向楚王负荆请罪,倍说当年联手之情,痛陈背信弃义之过,声泪俱下地恳求回归楚国阵营,只求度过这个残酷的冬天。 可是一连几日没人理会他们,两人呆在国宾馆里大眼瞪小眼,免不了互相埋怨,奈何当初背楚投华的决议是两人商量着办的,谁也怪不得谁,只好自哀自怜,自叹命苦。 外人不知道,他俩看似一个教主一个圣女,其实却是夫妻档的神棍,俩人从小便是师兄妹,早年遍行天涯,从走街卖艺发展到装神弄鬼,卖符施药,靠行骗闯出名堂,但也就会些歪门邪道,一身内外功夫倒也十分了得,可说到底还是个闯江湖的草莽豪客,真要论起经世治国争霸天下的本领来,那是稀松得很,也就是这样的眼界,才会受了鄂尔兰和赵濂的蛊惑,舍近求远背离了楚国的善意,如今吃了大苦头,追悔莫及,偏又补救无门。 俩人互相埋怨了一阵,又开始互相安慰,蓬莲抽抽鼻子说:“贼汉子,莫怕!想开了些,只要度过这道坎,后边儿的路顺着呢!——咱们手里有六十万精壮,比楚国全军更加人多势众,怕什么?” “你这贼婆娘,女人见识!”洪涛炎拭了拭泪,又擤了擤鼻涕,随手抹在道袍内侧,叹道:“就因人多势众,楚王多半是不肯接济我们的,且不论我们反过水,就是没反过,养虎为患的搓事儿谁肯干?你肯不肯?”
“我……我不肯……”蓬莲说着叹了口气,不言声了。 两人枯坐一阵,洪涛炎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哪里去?” “不能等了,咱得想办法!——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了?” 洪涛炎攒眉怒目对空发一阵狠,转身拖出随行的箱子,打开里面尽是金银财宝。他取出整整二十根蒜条金,用一块不起眼的破布仔细包了,又换下符文锦绣的道袍,解散了道髻,换一身青长袍绿马甲,戴一顶瓜皮小帽,做了普通客商打扮,说道:“还得找罗统领,好歹寻个门路,见一见楚王。” “我同你一道去。” “不行,上回你翻过脸,去了反而不美。” 蓬莲一想确实如此,便不再坚持。 洪涛炎独自出门,一路问人找到罗三叔的统领府,把门的年轻门馆手柱长棍,竟像站岗的士兵般立得笔挺,见了他又冷又硬地问:“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一见是这架势,洪涛炎暗暗叫苦,心道这扇门只怕不好进,一咬牙笼起袖子递上了一根小手指粗的金条,笑道:“这位小哥请了,我是罗统领故人,多年不见,特来相访,万请通报一下。——这是点黄的,不成敬意,小哥带回去给媳妇打个钗子什么的。” 那青年门馆乜了一眼金条,又看看洪涛炎,忽地一笑:“统领爷以军法治家,先生好意,少不得剁我一只手,请恕小的不敢愧领!——既是统领爷故人,敢问尊姓大名,小的好去通报。——不过爷刚散朝回来,军务倥偬,不定有空见你倒是真的。” 洪涛炎原本心中不忿,心说我堂堂青莲教主,教众百万,如今要低三下四地向一个把门的行贿,着实憋屈。忽见对方不收,事儿倒肯办,态度又踏实又诚恳,不由心中感慨,这样的风气他青莲教里可没有。 “鄙人姓洪,徐州来的,麻烦小哥就这么报罗统领,他一准儿知道。”他略显清癯的脸绽放出真诚的笑容:“小哥忠于职守,苞苴不受,着实叫人佩服!” “先生请稍候。”那门馆一笑而去。 洪涛炎空等无聊,左右瞎瞧,此时的广信城难民已经押着救济粮返乡,街市里恢复了原貌,只见店铺林立,人流如云,到处都是吆喝叫卖之声,眼下又是中午,街对面一家包子铺,连着一个馄饨摊,蒸笼汤锅烟缭雾绕,腾腾冒着热气香气。 天呐,这还是奇灾大荒之年吗?洪涛炎看着馋闻着香,蓦然间想起自家地盘饿殍满地、哀嚎遍野的惨状,心中又酸又苦,险些落下泪来。 野心家也是人,也有同情心,更有责任心,谁不想治下丰衣足食,兵强马壮?谁愿看着自家百姓活活饿死?虽说还有嫉妒心,可同样也有羞耻心,打仗不如人,他认,如今这一路走来,治国上的差距更是不可以毫厘计,这人跟人一比,如此悬殊——命啊,数啊,这话叫怎么说的? 正自伤感,忽见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晃晃悠悠走来,身后还跟了个娇俏的丫鬟,边走边笑:“鸾儿你瞧瞧,堂堂统领府,连个把门的都没有,比我还寒碜!”说着推门就要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