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筹办生日

    虽然说是不生气了，可这面子工作还是要做一下的，《女戒》全文字可真不少，长平窝在青鸾阁里抄了个昏天暗地，三天没出过院门，连晨定昏省都只和信王打个照面，吃饭时都一脸菜色，杵着筷子脑袋直点点。信王在饭桌上几次欲言又止，眼神里带着怜惜，她只在心里偷笑：我就是故意做这幅样子让你心疼的，男人啊，可不能太顺着了，给个刺头儿再装点柔弱，多让人怜惜？

    这说起来，似乎是李意常用的手段，前世她身边男人换了一个又一个，跟走马灯似的，姐妹两闲暇也讨论，她谈起如何让男人人服帖，一套一套的，自己随手拈来用用，看来古今男人都吃这一套。

    如今再提起李意，已经没那么深的恨意感觉了，长平心里淡淡想着，接过身后云兮递上来的茶碗，漱口，被服侍着擦脸，净手，抱到一旁软塌上吃点心——这般金枝玉叶的娇贵生活，就算是拜那两人所赐吧，长平颇有些黑色幽默的想。

    信王用了饭，起身站在长平面前停了停，想说些什么，长平只是闭紧嘴巴头也不抬。信王终于还是咳了两声，一抬步走了。王承恩落在后面，停下来有些局促不安地开口：“小郡主，您跟王爷置什么气呀。”

    “谁要父王那天跟本宫生气的，”长平倚在软塌上，忿忿咬了口点心，“本宫难道做错了吗，话都不让我说完，还要罚抄写，你看本宫的手，都磨出茧子了！”

    长平习字起步的太早，刚学会爬不久，就爱抓着毛笔玩耍，小孩子正是手指最柔嫩的时候，右手食指关节早就磨出薄薄一层茧皮，此刻伸出手来在王承恩面前诉苦，扁扁小嘴一脸的委屈：“公公你是不知道，那劳什子女戒，字又多，比划又繁琐，本宫抄的头也昏了眼睛也花了，父王还不原谅我，你说，父王是不是不喜欢长平了？”

    明明是王爷想跟小祖宗您讨好，您不愿理王爷呀——王承恩心里替王爷辩白着，可不敢说出口，脸上的笑容跟朵花儿似的，双手讨好地在她背后捶按着，力度正好：“王爷知道郡主这几日在抄书，可心疼着那。昨夜还跟奴才说，要小郡主抄得烦了，那就不抄了罢，本王的女儿，也不必学那许多规矩。”

    “当真？”长平咽下点心，仰起头，有些怀疑地看着王承恩。

    王承恩见状，急忙蹲下身来，和长平保持同高，举手连声发誓：“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骗小郡主那！咱们王爷，可真是把小郡主疼到骨子里头，您想想，这府中吃的玩的，但凡头一份好的，王爷哪次不是巴巴的送到青鸾阁去？这都不说了，小郡主还记得前些日子下暴雨，凤啸楼西厢塌了一角，王爷自个儿身子淋在雨里，嘴里先嚷着要奴才们去青鸾阁照顾郡主，王爷这份心那，咱们做下人的可都看在眼里头那！”

    被王承恩提起，长平才仔细回想着信王平日的举止，重生那段时期，夜夜噩梦缠身，哭泣不止，每次都在一个温暖瘦削的身躯中醒来，大明财政紧张，王爷府的供奉并不多，但每次给到自己的都是最好的份例，对自己一直温柔和蔼……好吧，长平不得不承认，这个便宜老爹确实对自己不错。

    王承恩一直注意观察着，见长平面色松动，又凑上前，小小声地补充道：“郡主您可知道，这几天王爷早出晚归是做什么去了？”

    “做些什么？”长平顺着他的意思问道。

    “小郡主的生辰呀！这可是郡主四周岁的生辰，王爷可是筹划着，给郡主个惊喜那！”

    “父王……”长平说道一半住了口，嘴上不想承认，可心里的确有点被感动了。古代重男轻女，又哪个父亲，会为自己的小女儿的生日，放在心上刻意cao办呢？

    这男人总算是对自己不错，长平低头想了想，右手有些薄茧的中指，怎么看都有些难看，兀然联想到那娇蛮的小田氏，她细细思考了一回，决定对信王投桃报李：“王公公，既然如此，本宫的生辰不妨cao办的更大些。”

    “本宫记得，王府在后海边还有个宅子不是？就在水边摆流水宴席，布置几里花灯，宴请京城中名流贵媛，豪门仕女都来赴宴游玩，王公公以为如何？”

    “这——好！”王承恩向来脑子转得快，一说就通，“王爷如今要娶妻，可这京中女子孰美孰丑，孰善孰恶，咱们可是一概不知，若是像小田氏那般，这府中可遭殃了，郡主这法子好！”

    “可是……”王承恩抓抓脑袋，欲言又止。

    长平看着他那扭捏的神情，知道他是要说府中没钱。不由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说““皇帝叔父最疼我了，本宫刚刚抄好了一卷道德经，正要送进宫给皇上看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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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平坐在王府的马车上，摇摇晃晃地，准备入宫面圣。街巷上很是热闹，各类摊铺琳琅，小贩京腔十足的叫卖声，蒸笼的热气，街道中混合着各种食物的香气和垃圾的腐臭，她巴着车窗上，眼睛一眨不眨地向外看，除了逢年过节入宫觐见，她平日里出府的机会并不多，是以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好奇。

    飘羽作为郡主护卫，迈着大步跟在轿子侧面，兴致洋洋的跟郡主扯东扯西：“那是王二麻子的烧饼铺子，他做的驴rou火烧，京城里最有名气，入口那个香脆，保管您舌头都咬掉！”

    “这当头挑着绿色酒旗的，张二娘子酿的好酒，香飘数里，柳夫子都爱来这买酒那！”

    长平原本微笑听着，突然轿子前头一顿，车厢猛烈晃了晃。

    “哟，这是谁啊，大家瞧瞧！”

    “信王府的，哎呦，这不是火缇骑营的？”

    “这面具可有意思，给我戴戴。”

    哄闹声响起，长平从帘子缝隙看见，摇晃的轿子被堵住，不得已而停下，几个敞开衣襟，手握酒壶醉醺醺的锦衣卫，凑上前来，嘻嘻哈哈地和飘羽打招呼，飘羽被拉扯着，无奈取下面具：“刘三哥，是我。”

    “哟，袁老弟！这可是大稀客呀，兄弟多长时间没见了，走走，跟老哥去喝两盅！”名唤刘三的锦衣卫伸手拍向飘羽的肩膀，把酒壶往他手里一塞，扯着他肩膀就要拉走，羽飘打个晃儿稳住下盘，为难地看看轿子，拉着刘三走远了些，先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又和另外几个锦衣卫打闹着，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几个人轰然大笑起来。

    原来飘羽姓袁，长平看着他在一堆锦衣卫中嘻笑哄闹，如鱼得水的样子，周围的百姓带着警惕和畏惧的神色，远远避开他们，她突然才发现，自己对这个嘻嘻哈哈的少年几乎一点也不了解。

    可是锦衣卫不是隶属皇家的侍卫吗，怎么他们看见王府规格的轿子，却一点恭敬的意思也没有？长平心里存了疑惑，被自己忽略的，飘羽对自己亲密狎昵、并不如其他下人般毕恭毕敬的态度——之前她以一个现代人的思路，觉得他是对贵族也不屈不媚，并无不妥，而如今看到这帮人的态度，就值得深思了……

    “不就是个郡主，值得由老弟你来护送，”刘三的声音，如破锣般大力响起，打断长平的思绪，“赵二、李四，你们送长平郡主去宫里，回头咱们龙源楼见！”

    “是！”两名锦衣卫应声前来，推着轿夫就要走。

    长平又急又怒，站起身‘刷’的一声就把门帘掀开：

    “放肆！”

    众人皆是一愣，只见立在车辕上，衣饰华贵的小女娃儿，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肤色若雪，神态高傲，明明是稚龄女童，却带着一丝自上而下逼人的威仪，目光扫视之处，几乎人人都低下头来。

    “飘羽，送本宫入宫！”长平提高了音量，目光只在飘羽身上瞥了一眼，转身帘子一打，重重帐幔垂落，遮盖了车厢中小小的身形。

    一片短暂的静寂，飘羽大步走上前来，姿态标准，有板有眼地以半跪的姿势向着马车行礼；“遵命，长平长郡主！”

    由飘羽护送的车驾，继续缓缓前行，拥做一团的锦衣卫们自发地让开，领头的刘三抓抓头发，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说些什么，长平对这些咕哝声只做听而不闻，阖上双目径直养神。

    车驾驶出长街，飘羽含笑地声音在车窗边上响起：“小郡主，好威仪。”

    “锦衣卫，都像你们这么目无尊上吗？”车厢中，长平的声音有些发闷。

    车窗边行走的少年转过头来，面具下的眼神有些为难：“这……说来就话长了，等回府上属下慢慢讲给郡主听，如何？”

    “嗯。”长平点了点头，才发现他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又轻轻应答了一声。

    车驾继续缓缓前行，壮丽巍峨的大明门，渐渐近在眼前。

    【昨日有事出门，今日发力两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