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半度灰
四郎原先的意图很单纯也很符合他的作风,就是想提拔些有志的年轻人,带他们一同为国效力。 然而当晚董忭出现在他面前时,原先的一切都好像变了。 四郎是彻底傻了眼,不管荀御医怎么唤他,他落在董忭身上的视线怎么都挪不开了。 这小子出门时还在兴奋,有大官要亲自为他举荐,这下自己的从军之路必定是沒有后顾之忧了。 然而此时四郎望着他的眼神,却让他不禁脊背发凉。这男人对着自己在想些什么? 荀御医终于唤醒了四郎,问道:“将军你看这郎君如何?” 四郎一振袖,起身疾步到董忭面前,抬起他的胳膊上下仔细捏了捏,向本人问道:“平时可有练武健身?” 董忭缩着肩膀,抬头直视威严的将军,不敢撒谎,便摇了摇头。 四郎放下手,回身过去说道:“他身子太软,不适合舞刀弄剑,还是不要去边关送命了。” 荀御医一听,心里自然是不肯的,求道:“身子软可以练,这孩子铁了心要当兵,怕是不让他去才叫要他命。” 谁知这军爷说一不二,坐回原位,一掌劈在桌面上,连带着茶壶杯具还有面前的两人一同颤抖,荀御医当即就摁着董忭跪下了。 只听军爷斥道:“打仗非同儿戏,让一个从來不曾拿过剑的人上去,不旦葬送他自己的性命,更会拖累了整个军队。你说我该不该让他去?” 两人无言以对,又是顶着他的火气不敢贸然再请,只得自我讨伐两句,一并退下了。 夜里回不去,两人被分开安排在不同处。董忭在专门用來留客的庭院独居一晚,可是晚上风声略大,虽然不至于吓到他,还是不停扰了他的梦。 今晚睡是睡不着了,醒着的时候想人家军爷的话,闭上眼就是梁又梦对自己失望的眼神。 董忭不禁感叹起人生为何会有这么多遗憾让他承受,他十五的年纪,大概也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痛。 院外有了异样的脚步声,但是隐在风声里沒有惊动思绪万千的他,只等了那一扇门吱呀怨泣,董忭才回过神來猛地朝门口看去。 可是夜太黑,他看不清是人是鬼还是风在作怪。 “谁?”他试探着一问,发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來人似乎对这屋子很熟识,盲走几步绕开些阻碍就拿到了桌上的烛台,抽火折子出來给点亮了。 这人就是郑四郎! 董忭想不好他如此鬼鬼祟祟地來探访到底是什么意图,也是想着他们同为男人,不必像个小娘子般怕什么,于是也不做防备,从榻上下來,向他行礼道:“不知将军深夜來访有何要事?” 四郎不言不语,上前就把衣衫单薄的他抱了起來摁倒在榻上。 董忭慌了,这阵势他可真沒见识过,至此也沒往那方面想,还以为四郎把他看成了女人,尴尬笑道:“将军你看清楚了,我不是女人,我是董忭。” 令他想不到,四郎淡然回应:“我知道。” “可是。。。可是。。”他试着挣扎几下,这男人反倒越抱越紧,令他动弹不得。 四郎突然淡笑起來,低声说道:“你要升官发财我大可帮你在朝中谋个官位,还是不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不行,我一定要去边关锻炼,这是我和那位娘子的约定!”一想到梁又梦,董忭就是满怀的勇气。 四郎听到了,略微有些酸意,问道:“哪位娘子?要不要我去把她找來当面教育教育?” 董忭不再说话,换而继续他的挣扎,徒劳地求饶道:“将军先放开我,我不去边关了行吗?你这样。。你这样被人看到,会被误解的。” 四郎不屑地笑说:“我的人在外面守着,敢闯一个杀一个。” 这样的环境并沒有吓到他,董忭突然奋力反抗起來,劲使得更大,还头碰头地去撞他,以为这男人吃痛会松开自己。 四郎也是沒想到他会來这招,果然被撞得头晕目眩,有瞬间意识一空,确实松了手去捂脑袋,给了那小子逃跑的机会。 但是董忭输就输在他沒有像郑四郎那般的好身手,沒逃出门就被他逮了回來,那人也不再客气,任凭这小子大声喊叫着,沒有丝毫动容。 一切消停之后,榻上就只剩风卷云残的不堪场面。 董忭埋脸在被褥里抽泣着,浑身的疼让他不敢大口喘气,四郎意犹未尽地抚摸着他光滑的脊背,情至深处,硬是掰回他的脸來不住嗅闻,轻声问道:“你比女人还美,知道吗?”董忭流着泪,抗诉道:“我是男人!” 四郎再次深吻下去,又惹得他手脚一阵抓化不停。 几次反复之后,两人彻底沒了劲,一个少了力气哭,一个少了力气摸,两人刚好互相消停一会。 黑夜的沉寂让屋外的风声衬托得更加渗人。四郎躺在他身边仔细听着,想着,回味着,他从來接触的男子沒有哪个是跟董忭一样的,不一样在哪里?他也说不上來,反正对他來讲,就连董忭两个字都不知不觉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那一夜对董忭來说是场终生不忘的噩梦,是耻辱,却也有种恍若隔世的寂寥丛生。 四郎双眼死睁了整晚,一直沒闭上过,天亮时他摇醒昏睡的董忭,问道:“你真的要去戍边吗?” 董忭迷迷糊糊地支吾一声,算作回答。于是等到云长天再去举荐,皇帝觉得这叫董忭的小子越來越不简单,居然能得两位大将推崇,当即就让人传了來,还以为是个什么人物,沒成想是个瘦弱小伙,刀也拿不动,跳也跳不高。 皇帝指着董忭,问向一旁的两人:“这就是你们两个都觉得适合的人选?” 四郎与云长天对视一眼,两人关系不好,互相猜度着对方是怎么与董忭扯上关系的。 圣上手中的书扔还了原位,靠向椅背,缓一缓整日辛劳的身体,待宫人送來每天必需的茶汤,饮尽了才接着道:“怎么了?你们两个怎么不说话了?” 这两人还在眼神交锋着,对于皇帝的问題他们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好。总不能一个说是因为自己老婆推荐,一个说想把董忭变成自己“老婆”。 倒是董忭大胆地上前一步自荐,请愿,一番热言让皇帝多少对他刮目相看,但也绝不会轻易同意这事。 转机出现在皇帝坚持云长天换人或是让郑家出人的时候,丞相贾思德來了。 这老头也是來举荐的,不过推的是自己儿子,贾英。 皇帝挥一挥手,就让三人退了。 云长天见此事无望,领着董忭往回走,却让郑四郎拦了下來,劝他们再等等,说不定真能说服皇帝。 董忭第一次进宫,第一次面见圣上,出殿门时双腿疲软,后怕四起,差点就跌跤摔了,幸亏四郎眼疾手快扶他一把,才不至于在宫人面前出糗。 所以等四郎鼓励他再坚持坚持,董忭都开始迟疑,自己是否真的不合适从军。 云长天那时心思都在衷瑢身上,也沒那么多时间管他如何,催着这小子赶紧回去,自己以后会给他在北衙找个闲职。 但是四郎不同意,一把拽过董忭拦到身后,向云长天说道:“他一心要闯出事业,你就给他一份闲职。你是要接手整个北衙的人,后辈又能无能你还看不出來?” “他是我云家的亲眷,用不着你个姓郑的來多管闲事。”云长天对待他的态度十分恶劣,董忭旁观着都开始替四郎暗感不爽。 两人面色都黑沉黑沉,宫人们见了均绕道走,生怕自己被牵扯进这阵低气压里。 好在皇帝传了宦官來召回三人,也不知怎么的,皇帝竟然自己想通了,答应让董忭代替云长天带兵去边城。 皇帝又看了两眼董忭,沉思几许,语重心长道:“既然从前沒练过,到了军队里,可要好好督促自己赶超上來。” 董忭叩首三拜,等他回家后也是满面春风,与云嫂大讲自己在圣上面前所言所述,还有令他大开眼界的宫廷辉煌。 多日后就在这喜宴进行的正欢畅,董家房里的气氛却冷到了极点。 梁又梦与董嘉言去起炉子烧热水,在厨灶房忙活着。 郑四郎对着蒙在被里的董忭干瞪眼。他不知道要怎么好言劝服他,如果继续用蛮力,也许是可以让他正眼來看自己,然而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四郎坐到榻边,把手搭在被上,低语道:“你听我说,今晚的事。。还有先前。。先前我强迫你的那几次,都是我的错。” 他说着,视线不知该往哪里搭放,竟是那般无措,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董忭伤害了他郑四郎。 时间是过得很快的,四郎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就怕说到一半,那两位娘子要端了热水來,被她们听到可就不太好,于是他的千言万语只好压抑在心里,结成万般心绪。 董忭在被里听到他的道歉,可是道歉有什么用,四郎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是一辈子都褪不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