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惜时悔
不知道他们年轻人在搞什么,七叔简直要疯了,马上要敲暮鼓,这上哪里找媒婆和主婚人过來? 路上遇到九娘,这老头像抓住根救命稻草,向她怨诉道:“夫人你可要去劝劝大少爷。。” 九娘本來就是前去解决此事,她听來报的下人说是大少爷强抢了人家娘子來家里,急着今晚拜堂。 云长天再恶劣也不会做出这种事,但是家里都传开了,九娘也不得不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情况。 房中云长天跟衷瑢正对峙着,谁也不肯让步,九娘到门前,贴着门板仔细听,沒见有动静,抬手正欲敲门,却不知该怎么开口,手僵在那里动不了。 七叔陪在一旁,他知道九娘为难,就打算由他來打头,但是她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亲自唤道:“长天?” 屋内的两人被这声音吸引了注意,特别是云长天听愣了会,回头看着门板就发起呆來。 衷瑢看事情有转机,替他做主道:“少爷在,请进!” 门随后被轻轻地,略带几许犹豫地推开了。 云长天果见是多年未打过照面的九娘,如今她已是风姿绰约,成熟稳重的端庄妇人,比不得幼时的青雉活泼。 “你怎么來了?”他皱起眉,似对往事还未來得及能让它翻页。 九娘看看他,看看月娘,就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來。衷瑢跑着躲到九娘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窥探着他。 云长天对待她仍旧有一种极为不耐烦和反抗的情绪,这么多年了,其实他有想明白,这种情绪不过就是他无法面对自己的懦弱和愚蠢时滋生出來的伪装。 原以为连战场都上了,他再來面对她时自己应该已是个真正果敢决断的男人,哪知今日,他云长天仍旧脱不掉这层懦夫的保护罩。 九娘问道:“月娘的事情我听说了,不过你今天算什么话?土匪吗?还是强盗?” 云长天上前來抢夺衷瑢,伸出的手被九娘一巴掌打了回去。 等在周边的丫头下人包括身后的衷瑢全都吓了一跳,她都不知道引起两人矛盾的自己该站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了。 “九娘。。你消气。。”她试探地说着沒有意义的话,反被云长天呵斥一声:“你给我过來!” 衷瑢又是被吓到魂魄都要飞出躯壳了,还好九娘拦着,怒目瞪着他警告道:“你敢对她怎么样?这人我今天是一定要带走的!” 七叔头疼欲裂,本來也想放手不管此事,就让他们年轻人闹腾去,至多不过自己拼了老命真把婚事给办在半夜,但就这样看着他们又不是办法,云老爷出征前还特别嘱咐过他,家事万分小心,这些小辈交给他照顾了。 他这条命是云老爷从断头台上捞回來的,想当年这位大恩人冒着多大的风险救下他,七叔听着他们争吵,愈加不忍心这个家到头來会在他手里成一盘散沙。 于是老头怀着一颗和事老的心站出來劝解了:“少爷夫人听我这半截入土的人说一句。” 九娘和云长天都很敬重他,果真忍了气散开了点,专注听他说什么。 “我知道两位已经数年未见面,今日难得一会,不管先前有多大恩怨,都该化解了,夫妻本是上辈子注定的姻缘,今生无论如何改变不了,何不放下仇怨,好好地再相处一回?”老头很诚恳很上心,让一旁的衷瑢更加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小丑。 云长天负气难卸,首先拒绝道:“不可能!” 但是他沒料到九娘却对此沉默了。 也许这么久沒见到自己,她真的改变心意了?云长天揣测不好,心里渐渐漫起从前与她的一点一滴。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太长的距离,虽然他只要跨两步就能抱到九娘,但是这两步需要他多少年的光阴來完成?其中跨越的山与水,沟与壑又有几重? 九娘心里的想法云长天沒看出來,但是被衷瑢猜测了几分:“她这是对自己丈夫的爱意未退散,即使两人之间有了隔阂,也隔不断他们的牵绊。毕竟是夫妻,毕竟是年少一起相伴的爱侣。” 她自知沒有说话的份,悄悄退到了后边,就在七叔说得他们夫妻俩都渐渐垂头沉思的时刻,抓住了机会躲到了院门外,拔腿往大门跑。 衷瑢是个飞毛腿,那速度太快,她的衣衫纷飞,像是一道火焰逆风袭來。路过的过路的均是被她震惊了: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些少爷小姐都跟中邪似的? 云长天此时心里还在纠结着与九娘的关系,他抬眼看看她,她的眼神从來都是如此坚定,气势也是胜过一般男子,叫人若沒有十足底气,不敢随意与她对视。 这样的娘子是真正的豪杰英雄所盼望的,当初多少俊贤求不得,她却排除了一切阻碍,翻山越岭地嫁给自己。 现时他云长天却无力承受她的厚爱,在她的光环里败下阵來。 相比之下,跟她略有点相似的衷瑢与自己往后会不会也是这种结局呢? 他想起她來,往人堆里找,此时才发现这小娘子再次不见了! “衷瑢呢?!”云长天顾不得左右,飞奔往院外去找,这女人真不让他省心,偏偏又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溜了。 路上的下人给他指路,云长天追到大街上,早已不见她的踪影。 衷瑢不要命似的往何家逃,管家认识她,看这娘子心慌气短的可怜模样,先安排她到了厅堂里歇着,并赶紧让人去宫里请了德爷回來。 德爷此时正跟大公主在殿里下着棋,遇到通传的來报何家有一娘子等着她去看看。 大公主正要落子的手收了回去,允许她先处理家事。慕亦过意不去,今天难得陪她玩玩,自己平日里总跟在何音身边,加之快要跟他成亲了,更是沒时间与她亲近。 大公主对她很体贴,并且也是希望慕亦能跟何音上一条船,便安慰道:“你难过什么呢?我这里跟你娘家一样,以后想來随时來,何音要是欺负你,只管來告诉我,我派人去收拾他。” 两人均笑了起來,慕亦顺便下了榻告退,一路往家里赶。 她猜到很有可能是衷瑢,不然管家不可能这么急匆匆地來宫里特地喊她回去。 果然是这小娘子蜷在椅子里,精神倦怠地睡着。 管家看她來了,欲要上前唤醒衷瑢,被她拦住,还亲自小心地抱了熟睡的衷瑢送到了卧房里去。 慕亦仔细看她的脸,像是有哭过的痕迹,又是素面朝天,发髻凌乱,略担心起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了。 联想到当日云长天來家里闹,这事似乎说得通,可能这娘子不想嫁,偏是云长天逼着她过门。 等到衷瑢黄昏时饿醒过來,看到守在一边看着桌上烛火发呆的德爷,泪眼又是一串串地掉下來。 她干脆把云长天和董嘉言那点事还有这两天的经历,加之今天云长天如何强迫自己的难堪尴尬一并哭诉了出來,说自己当时真是昏了头又跟他定下婚约。 慕亦安抚她好久,告诉她沒事了沒事了,待在何家他是找不到她的。 但是云长天终有一日会找上门,衷瑢也不可能永远躲在家里不出去,况且两家还是街坊邻居,迟早要被发现。 慕亦便用着哄小孩地口气说道:“要不这样,你先呆在我这,我让老爷想办法把婚约解了如何?” 衷瑢泪眼汪汪地看着她,虽然也知道她只是戏言安慰,但还是认真回道:“他现在正气头上,不知道会不会罢休。万一他知道我要解婚约,派人把我抓回去押到黑牢里可怎么办?” “那你的意思呢?你是真的决定这辈子都不要嫁他了是吧?”慕亦又确认一遍,但是衷瑢的眼里闪过一道迟疑。 虽然她哭得委屈,可是静下來仔细想想,今天云长天说的他跟董嘉言的事情好像跟自己原先以为的不太一样,云长天口述自己是真的下了决心要与她断了暧昧,而且很久之前就沒有与她再有过亲密关系。现时回忆起來,他说话的样子是那么无奈与恳切,实在是很希望她能释怀他的风流错事。 如果当真是这样,那么今天难怪他会气得什么都顾不上,直把自己逼退到角落了。 衷瑢入神想着,会不会是自己错了? 慕亦看她犹豫不定的样子就知道其实她心里还是喜欢云长天的,只是一时半会气不过罢了。 “行了,今天好好休息,睡觉的时候再想一下,我明天就让隔壁的來接你?”她试探着问道。 衷瑢点点头,心绪又开始绵延,止不住怀念起云长天的身姿來。 何音已经回了家,也听管家说了衷瑢的事,看到慕亦的时候问道:“那丫头发生什么事?怎么一会又跑回來了?” 他的俏娘子笑着递了茶水过來,回道:“她这个年纪正是爱赌气的时候,也沒什么事,想明白就好,明天我就去找云长天把她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