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旧闻录
这位不靠谱的叔叔说了半天,原來让他代替叔去参军这事云大少爷还不知道,董忭觉得说再多也是白搭,甩了洛忠的手就想回去。 叔哪里肯放过他,又是哄又是骗地讲了这么多,可不能前功尽弃,于是拉着董忭偷偷向正在抹桌子布菜的衷瑢指了指,说道:“你看见那位娘子了沒有?她是云大少爷择日要娶进门來的,云大少爷可喜欢她來着。” “那关我什么事?”董忭不懂他的暗示。 洛忠再次怨他太笨:“你用脑袋好好想想,再厉害的男人也是怕枕边风呼呼地吹。烽火戏诸侯知道吗?商纣怎么灭亡的懂了吗?你这么相信史书怎么就沒把这些东西看进去?现在云长天要娶的这位娘子就是史书里的褒姒还有妲己。” “这又关褒姒和妲己什么事情了?”这小年轻如此不开窍真是快让洛忠崩溃了。 他摁着董忭的肩头,干脆说破了自己的想法和计划:“我是想让你跟那位娘子提一提,求她帮你在云大少爷那里求求情,把出征机会让给你。” “不对啊,叔,跟她你比我熟,怎么就让我开口去了?”董忭又开始陷入迷糊里。 洛忠这回要仔细解释,好消除他的疑虑:“你不知道云大少爷是死心塌地看中我,让我接他班。如果是我自己去求情,你觉得人家少爷会怎么看你又会怎么看我?换做你就不一样了,你一个少年英俊,志向远大,主动要投军报国杀敌,而且身上也有云家的血脉,跟躲在我身后替你去请愿,完全是两码事,两种效果。” 这下董忭有点似懂非懂了,就想着立马冲过去找衷瑢请愿。 洛忠再次拉回他,说道:“你别冲动,这事你要自己好好想想什么时机提起來才最有效果。” 说到这里,饭桌已经整理完毕,梁又梦拿了筷子來向他们喊道:“洛忠少爷,你们在说什么呢?快來吃饭吧。” 董忭抛下洛忠跑过去忙接过她手里的碗筷,说道:“你快去歇着吧,这些杂活还是我來。” 梁又梦便把手里的东西全都给了他,又说道:“你们俩刚才蹲那角落时说亲的人來了,嫂子陪着去了房里,这下应该是在谈什么时候过门的事了吧?” “可能吧,那家人很爽快,连嫁妆都沒提就应了婚事。”他分着手里的筷子,忍不住反复想着刚才洛忠说的事。 他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等屋里人的衷瑢,有意分着分着就转到她那边去,与她攀谈起來:“娘子怎么称呼?” 衷瑢礼貌地应道:“郎君唤我月娘便可。不知怎么称呼郎君?” 董忭回说自己的姓名,让她直呼便是,郎君郎君听着太正式。 此时屋里人稍微聊了会就结伴出來入席了。 衷瑢见云嫂领着两个中年男人,后边还跟着董家老二和嘉言。 饭间敬酒时她才知道两个男人都是御医,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今天弟弟是领着哥哥來替他儿子和云嫂谈妥亲事的。 洛忠见事情要落实了问道:“可定了多久成亲?” 云嫂笑得很开心,一桩心事稳稳落地后整个人都轻飘飘起來,回道:“明年二月开春,讨个春暖花开的好兆头。” 她说话间又满了一杯,和准亲家碰上了。 梁又梦不失时机地说道:“我当是哪位宫里的大夫,原來是两位荀氏医仙啊,失敬失敬。” 荀大夫们被这小娘子点名称赞,开怀笑道:“娘子言重了,医仙不敢当,脸皮最厚也只敢说自己妙手回春罢了。來來來,让我敬娘子一杯。” 衷瑢听她这么讲,还以为自己孤陋寡闻,竟沒有听说过还有这号人物存在。 两个中年男人与云嫂还有这位能言善辩的小娘子聊得很开心,更是喝着酒说道:“你们呐以后有什么头痛脑热只管來找我们啊。” 席间欢快气氛自不必提,董忭观察揣度着什么时候跟月娘提起参军的事才好。 这时洛忠看时机到了,向两男人介绍道:“两位应该还不认识在座娘子们吧,我來介绍一下。” 他走到梁又梦身旁,说道:“这位是三斟曲的歌娘,也是何司乐的远房亲戚。” 他们一听是何音的人,起身又敬了两杯,叹道:“娘子竟出自何司乐门下,我们兄弟俩眼拙,失礼失礼。想这两年虽然先帝退位,但是何司乐的势力不减,反而与日俱增,宫里的大臣们别管是站陛下这边,还是大公主那边,都想着法子要拉拢他來着。” 董忭不清楚何司乐是谁,倒是很好奇他们说的,插话道:“为什么?” 带头的弟弟论到时事,那是八卦味十足,好似宫廷里的明争暗斗对他这个大夫來说毫无影响:“这还得从冼乐公主政变开始讲起。” 早年先帝派人在南方寻到一处地理环境极佳的山头,开辟用作茶园,出自对冼乐公主的宠爱,先帝便将这片茶园所在的山取名问筠山并赏赐给了她。 哪知冼乐突然政变逼宫,挟持先帝要求交出玉玺,连前來救援的云家人都只能与她对峙來拖延时间,千钧一发之际还是靠当时年幼的何音挺身而出撞开冼乐,这才救下了先帝。 冼乐被处死后,问筠山的茶园无人管理,便赐给了何音,先帝还特许他随时出入宫廷,任何人不得阻拦。 照理來说,仅有这一点点特权与财产,何音区区一介乐师还不足以影响时局,但是这人野心大,不满于当时说高不高的地位,从追求大公主身边人德慕亦开始,不断与高官往來,又因为问筠山地处南方茶叶生产周转的最枢纽,这根经济命脉间接被控到何音手里。想來朝廷一年给的俸禄有多少?多少朝廷命官都巴不得被派到南方监理茶叶生产和流通,这其中能被分到的油水可是货真价实的金银。 到目前为止,问筠山还在何音手里,可他沒有官阶不可插手茶叶交易的cao作,但是他可以控制茶园的产量以此來影响当年的茶叶价格。被派去的官员有权管理交易,但正派正途地做事捞不到一份好处,反而受茶叶产量**控的影响被上面问罪,到时何音再诬告一本,说是派來的官员想要中饱私囊从而阻碍了茶叶种植管理,这罪名可就更大了。 何音在茶叶生意的源头处就占尽先机,更不用说通过古道将这些金叶子运送到各国或是进贡皇家的途中,能有多少好处可以捞。 唯一的问題就是,权不在何音手上,沒有这批有权的帮助,自己也是拿不到一份好处。于是,靠着自己的手腕,何音在朝中的影响力越來越大,甚至还引起了新帝的警觉。 特别是先帝退位后,新帝越是忌惮他的势力,他就越要扩张自己的羽翼,逆风飞翔如果把握得好,也是可以飞得很高很远的。 朝中势力大致分裂成站新帝与站大公主两派,何音自恃有问筠山保命,至少现在还不急着去考虑投靠谁的问題。 但是朝中就是有刚正不阿的旧臣偏要与他作对,此人就是郑昴公,九娘的爹。 郑昴公是开国大将郑一山的孙子,同云家一样,都对皇家忠心耿耿,世代称臣。两家先祖在战场上结亲,至云长天这一代,大概是最后一次联姻,因云郑两家在政局上意见逐渐背道而驰,早已渐行渐远,极少疏通往來。本來郑昴公并不同意九娘的婚事,但终是不忍看爱女消沉着将自己闷锁空闺,也就勉强答应了婚事。哪知沒两年夫妻俩就因观念不合翻脸。 郑昴公劝了九娘写和离书早日脱离云家,但是始终未等回她。 当然了,荀御医并未如此直白地跟众人讲解何音过去,只不过是一边夸一边挑着适合茶余饭后闲聊的素材讲一些,搏点耳目。 关于九娘家的事情,是嘉言与梁又梦讲述的。 当时荀御医正吹得欢,众人也听着乐,却听屋内传來一阵孩子哭啼声,云嫂起身抱歉道:“各位对不住,我家老幺醒了,我先去看看她。” 哪知董昭自己跑出屋里到了院子,直冲饭桌而來。 众人看到小孩子圆圆满满异常可爱,都忍不住抱起來亲亲逗逗,送到梁又梦怀里时小孩欢喜起來,对着她的脸又是拿手抓又是拍的,云嫂要抱走还哭得更凶,认定了今天要这位娘子拥着。 梁又梦也喜欢孩子,干脆抱了她往屋里去替云嫂照看,嘉言不太乐意应酬,也就找了借口跟着她一道回屋了。 洛忠等荀御医牛皮吹完了,又起身到衷瑢旁介绍起來:“这位是月娘,云副将即将迎进门的娘子。” 两男人正想恭维,沒成想被一旁的小伙子抢了话头:“娘子你认识云大少爷吗?” 衷瑢嗯了一声,看他很急迫的样子,问怎么了。 董忭端着杯酒就坐到梁又梦的位子上,与她敬了一回,说道:“娘子能否替我向大少爷求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