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肖三姨倔强解危
又是一个难熬的夜晚,海子也和肖姥爷一家一样,辗转难眠。他觉得这事似乎跟他有关,想帮忙,又无能为力,只好劝肖姥爷再想得周全一些。肖姥爷一直在默默地抽烟,不说话,看来他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只能听天由命。是呀,一个普通的庄户人家,被胡子盯上了,还能有啥好办法呢? 第二天晌午时分,舅舅正在外边收拾院子。王大当家的果然领着包媒婆来了,随行的还有几十个胡子。看来胡子们并没有回山,不知在那住了一夜。 “快,把屋前后给我围上,别让人跑了。你们去屯子里,把有头有脸的都给我找来,集中到院子里。”王大当家的一进院,就吩咐手下去抓人,然后领着包媒婆进了屋。 肖姥爷、肖姥姥、舅舅和舅妈四人齐刷刷地跪在地上,齐声哀求王大当家的开恩:“小女不懂事,得罪了大当家的,我们给你赔罪,求大爷积德开恩,饶过她吧。你看家里有啥值钱的,大爷都拿去,求您开恩放过她吧!” “老人家快起来,大当家的看上了你女儿,这是好事。你女儿从此也就享福了,你们也能借光不是。”包媒婆一边去扶肖姥爷、肖姥姥,一边说明来意。 “大爷我不要钱,也不要东西。快让三姑娘出来见我!”王大当家的叉着腰,露出了腰间的两把短枪,今天好像还刻意打扮打扮,显得更加野气。 “小女自知闯祸,昨个就没敢回家,不知跑到那去了。我家找了一宿,连个人影也没找着,到现在还不见人影。”肖姥爷说。 “废话少说,快把人交出来!”王大当家的大吼。 “真的不知道去那了,不信大当家的自个搜吧。”肖姥爷说。 “真******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是跑了吗?来人,把他们一家都绑上,带回独龙山,啥时侯把三姑娘交出来啥时侯放人,不交就都杀了。”王大当家的命令手下。 “大当家的息怒,有事好商量。”包媒婆一边劝阻王大当家的,一边对肖姥爷一家人说:“老人家,想开点吧。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抓到山里可咋活呀。三姑娘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婆家了。能找上大当家的,也是她的福分,命里该着。您老人家可要想开呀!” “三丫头真的跑了,要不大当家的先领人回去,过后我们把她找回来再说。”肖姥爷一家人磕头求饶。 “你唬弄三岁孩子呢。把他们捆起来都带走!”王大当家的一声令下,几个胡子把肖姥爷和舅舅先捆了起来。然后又把全家人都赶到院子里,海子拄着拐也在其中。 院子里有十几个被胡子抓来的人,颤颤惊惊地挤在一起。见肖家一家人要被抓走,一起跪下来向胡子求饶:“大当家的开恩吧!” “都******给我消停点,谁喊打死谁。把他们都捆上,一起带走。”王大当家的看起来真是铁了心,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满院子的人慌作一团。哀求声、哭喊声一片。但王大当家的好像根本就看不见,指挥着胡子把他们一个个都绑了起来,准备带走。院子外,这些被绑人家的媳妇、老人和孩子也哭喊着大声哀求。整个村子笼罩在一片悲凉与恐慌之中。 “大当家的,你把我抓走吧。与乡亲们没有关系,求你放了他们吧,我一个人顶着。与他们真没有关系,你把他们都抓走了,让我咋有脸活呀。求你啦,大当家的,您就发发善心吧!”肖姥爷再次跪地磕头。众人也一起喊:“放了我们吧,大当家的开恩吧!” 王大当家的也感到事情有些闹大了。但他是个从没服过软的人,这时更不好说软话,于是大声命令手下:“都带走,不答应我的条件,都******别想活。” “把人放开!有啥事冲我一个人说。王占魁,你还是不是人?一人做事一人当,怎么能连累乡亲们,快把我爹和大伙放了,姑奶奶就站在这,想咋地跟我说!”不知啥时候三姨已经站在了院子里。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想三姑娘是个明白人,只要答应了,啥事都没有了。大当家的准备了丰厚的彩礼,只要你同意,大伙就都没事了。”包媒婆走到三姑娘跟前,讨好地说。 ‘啪’三姑娘上去一掌,打得包媒婆双手捂脸:“同意什么,给我上一边去,净做些坑人的事,你不得好死!” “你回来就好,我要娶你。只要你同意,我把他们全放了。”王大当家的说。 “看你这事做的,没有一点人性,还不快放人!”三姑娘大喊。 “哈哈,你不答应,我绝不放人!”王大当家的站着不动。 “走,你跟我进屋说去。先把他们都放了。”三姑娘怒目圆睁,直盯着王大当家的。 “好,把人都放开。肖爷,包媒婆,咱们上屋唠。”王大当家的此时已有些心虚,正好就坡下驴,让手下的把人放了。 “谁也不用进屋,就咱俩谈。”三姑娘气势汹汹地先走进屋。 “你到底同意不同意?”王大当家的也跟进屋,两个胡子随即横枪站在门外。 “我同意什么?告诉你,我只能同意跟你入伙,但还得答应我几个条件。”三姑娘怒目以对。 “那可不行。你以为我是好欺负的,不答应嫁给我,这院子里的人一个都别想活。”王大当家的毫不示弱。 “你真是猪脑子。你有老婆孩子,我就这么嫁给你了?再说,这屯子人知道我嫁给你,我爹脸往那搁?啥事不想的周全点。”三姑娘的声音小了下来。 “我回去就休了那婆娘。比我大好几岁,碍着她爹的面子,我娶了她,已经十多年没来往了。我早把她送到端龙岗我爹家去了,不信你打听打听。你跟了我就是压寨夫人,我对天发誓,绝不会亏待你。”王大当家的为了表明态度,双手抱拳,对三姑娘发誓。 “你少来这套,应我几件事,我答应你。” “你说,只要我王占魁能办到的我都办,不办天打五雷轰!” “那好,你听着。这第一,不能跟大伙说我嫁给你,就说我入伙。这第二,你看见了,我家有个受伤的孩子,让我去,就得领着他。第三,你必须在腊月二十八端龙岗云二爷家五小姐结婚那天,半道上把她给我抢上山保护起来。这第四,你要在离独龙山五十里的大站镇德阳旅馆迎娶我,我要明媒正娶。如果答应我的条件,过年后二月二我准时到大站镇德阳旅馆,如果不答应,我就死给你看。”说完,从怀里掏出刀来,架在自己脖子上。 “别,别,不要这样!我答应你就是。”王占魁感到三姑娘真不是个善茬子,于是哄着她劝说:“只是按我们的规矩,过年的时候不能干活,更不能抢嫁姑娘的。何况端龙岗云家也不是好惹的,他儿子听说当团长了,手下一千来人呢,弄不好咱们独龙山都保不住。”王大当家的又喜又忧,喜的是没想到三姑娘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忧的是半路劫持云家五小姐这事很难办。 “少他妈跟我找借口。过年时不干活,今天你这活不是也干了吗?痛快说!”三姑娘步步紧逼,刀已经嵌进自己的rou里。 “好,就这么定了。我想你不是反悔之人,到时候出差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这是二百块大洋,买点嫁妆。说好了,二月二大站镇再见。”王大当家的把钱递给三姑娘。 三姑娘不客气地接过钱,又对王大当家的说:“告诉你,不许伤害云家五小姐,不然我说的话不算。” 王大当家的点头应允。二人一起来到院子里,王大当家的说:“把他们都放开。三老弟已同意到独龙山入伙,我答应她在家过个团圆年,正月后正式进山,今后就是一家人了。老爷子,今天多有得罪,还望你老原谅在下鲁莽,王占魁给你赔罪了,也给老太太和全家人赔礼了。众位乡邻,我今天多有冒犯,希望大家不要往心里去,开个玩笑,大家请回吧。” 王大当家的一一作揖施礼。众人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今天是怎么了,一会风一会雨的。更不知三姑娘用什么办法说服了王大当家的。但都不敢说话,在千恩万谢声中仓惶离去。
众胡子也在王大当家的带领下,毕恭毕敬地向肖家一家人告别,一溜烟地离开了刘家铺子。肖家在惊恐中缓过神来,咋想咋觉得今天的事有些蹊跷,让人一头雾水。 “你咋回来了呢?不是不让你回来吗,天塌下来我们顶着。再说你怎么能答应胡子上山入伙呢?一个姑娘家那有去当胡子的?到那胡子窝就没好人了。你啥事也不跟大人商量,怎么私自做主呢!”肖姥爷开始埋怨起女儿。 “我在我二姐家想了一宿,觉得不回来不行。我二姐也没拦住,我就起早回来了。我不回来能行吗?你没看那架势,不但咱家遭殃,还连累那么多人,今后咱们在这屯子咋住?”三姑娘跟爹解释。 “你回来就有用了?爹咋也不能让你往火坑里跳哇,过完年你就走,躲得远远的,让他们永远都找不着。”肖姥爷觉得女儿无论如何也不能去当胡子,唯一的办法就是逃。 “爹,你不想想,我要是跑了,他们能善罢甘休吗?到时候还不弄得咱家破人亡,还得连累大伙。再说了,我跑到哪去?到谁家连累谁。就算胡子找不着我,我一个女孩子无依无靠的,最后命运还不是一样吗,能比当胡子好到那去。”三姑娘继续说服爹爹。 “要不赶快找个人家嫁了,让他们死心。”肖姥姥提议。 “现在找谁家谁敢要。就是找着了,不也得把人家坑了,胡子能死心吗?”三姑娘依然觉得这办法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当胡子行,咋说我也不能答应!”肖姥爷坚持不让女儿上山,却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爹,你想想,我去入伙,遭罪丢人的只是我一个人。我要是不去,不管我一人遭罪,全家和全屯子人都得跟着遭罪。到那时,后悔都来不及了。咱们一个小户人家,哪有能耐跟独龙山作对呢?那不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找死吗。我都想了,就是我上山入伙,也是被逼的,屯子里的人都知道,也不算啥丢人。要娶我的那个男人死了,我也就心灰意冷了。再找也不好找,我这个脾气好人家不愿要,差人家我不愿找,一辈子就这个命了,上山当胡子也比出家强,好歹活个痛快。”说到这,三姨又把话题一转,继续说:“海子这孩子命也不好,决不能再回云家大院给他当牛做马,那人家还不整死他。我上山把海子也领着,先躲两年,等海子大了,能独自生活了,再离开。凭独龙山的势力,云家也不能对海子家咋样,过两年消停消停,这事也就过去了,要不然海子这事也是个愁事。你说对吗?爹。” 肖姥爷一家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都默默无语。海子觉得这事一开始就跟他有牵连,现在看果真如此,三姨是真想给他找条活路,于是赶紧对三姨说:“这可不行,不能因为我,把三姨也搭进去,我良心上过不去。本来就给妈惹了这么大的祸,不能因为我再连累姥爷一家啦。” “事情已经这样了,再后悔也没用。现在是你不想这样也不行了。”三姨把话说透。 “你呀,真让人cao心,做事也不加考虑,想咋的就咋的。现在事情闹大了,一时也没啥好办法。全家都琢磨琢磨,还有时间,看能不能想个两全其美的主意。不管咋地,日子还得往下过呀,快过年了,啥事还得张罗张罗,今天先到这,都去忙吧。”肖姥爷自己一歪躺在炕上,发出轻微的哀叹声。 一家人的心情都很烦躁、压抑,长吁短叹、默默无语。一连几天,大人们的心情都很沉重,干活老走神。海子更是深深地自责,本来已经给mama添了麻烦,现在又连累上了肖姥爷一家,真是悔不当初,可又不知道咋办好,整日胡思乱想。肖家就在这突然的变故中,忧愁地等待着新年的脚步越走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