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幕：故人（上）
“……哇哦、喔噢噢——好厉害啊，这个！哇哦哦……” 尚文举着雪倪的右手已经端详了有半天的时间了，不时摸摸那里，不时捏捏手指测试神经反应，嘴里不停发出惊叹声来。 他似乎早已经将自己几天前奄奄一息的模样抛诸脑后了。尽管在昏迷了两天后才终于苏醒过来，在被雪倪严厉训斥时还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差不多…可以了吧？” 因为被弄得有点痒，雪倪不小心嬉笑出声来。 像是咬着玩具不放的幼犬般，尚文有些依依不舍地松开那宛如柔荑般的纤手。 “……说起来，这个感觉太不可思议了。那个‘东西’真的还活着吗……？” 不知为何忽然抱着手，身体微微发抖起来，尚文一幅心有余悸的模样。 “啊嗯，想见见它吗？” “不了，敬谢不敏！” 也许是因为那幅模样太惹人怜爱，一不小心就逗他玩起来了。 ……要说什么地方最为异常的话，尚文现在这幅精神满满的模样才是最不可思议的地方。 ——是相性太好了吗？ 那就常人来说即使拥有最良好的治疗环境也得躺上十天半个月的伤势，尚文仅仅用了三天的时间，就可以下床行走，再过去几天则仿佛没事人儿一样朝气蓬勃。 这具身体恢复得太快了。事到如今只能认为尚文与‘圣术式’相性非常好，这使得原本只能缓慢恢复的术式，在他身上起到加倍增幅的作用。 ……并且，这幅身体……实在是太瘦了。 现在的尚文脱掉了上衣正坐在地上，面前有雪倪在为他缝纫破损的衣物。那幅瘦骨嶙嶙的身体，让人怀疑他究竟有没有好好吃饭。偶然会意识到，这孩子对rou类有异常的执着，或许在地下迷宫里根本就没有能让他好好吃上饭的环境吧。 “好了，给你穿上吧。” 高兴地从雪倪手中接过衣物，将其套在身上。 雪倪若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时不时……在她脸上会露出来这么一副表情。没有焦点的目光，投向迷宫的一角，似是若有所思，但只要问起她就会以微笑的表情回答…… ——没事的。 “……接下来，我们做什么好？” 安静的环境令人感觉有些尴尬，尚文试探性地抛出疑问。 “……是啊…是得好好思考一下接下来的计划了。” 雪倪一只手扶起下把，表情认真的思考起来。 虽然身上‘阿比斯的诅咒’仍有残余，并未完全净化剔除。但考虑到已经重新连接上的右手，现如今他们确实已经没有继续待在这个地方的必要了。 望了一眼尚文那身经过无数次缝补，到处都打满了补丁的服装，雪倪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然而在下一刻却因那个念头而表情严峻起来…… ——万一‘它’还在那里怎么办？ 想起那个带给她无数噩梦的庞大身躯来，雪倪的脸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全部的血色，苍白得有些骇人。 “——雪倪姐！雪倪姐！！” 从一时失神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尚文有些担心地摇着她的身体。 “……怎么啦，脸色那么难看？” “唔，没事的……只是稍微想起一些事情……” 雪倪端坐起来，并示意尚文坐在离自己靠近的位置。 “我有一个计划……但是，接下来……我希望你能认真听我说明，并且发誓完全服从指挥……”感觉到雪倪认真的态度，尚文背脊挺直了起来。“——若是碰到什么危险，立刻转身逃离……” “我怎么可以抛下雪倪姐……” “——明白了吗！？” 在雪倪严厉地语气下，尚文低下头来，仿佛与什么作斗争一样，身体微微颤抖着。 “若是遇到你我加起来都无法解决的状况，唯有立刻逃离才是最佳的选项。” 伸出手温柔地抚摸尚文的头发，雪倪安慰着这个心思缜密，总爱替人担心的少年。 “……因为你是个犟脾气的孩子啊。若是我们谁都无法放下对方，犹豫只会错失机会。” 她用令人难以拒绝的柔声细语喃喃地说： “……所以…希望你能答应我的请求。好吗？” *** 收拾好所有的道具，望着在这个生活近半个月时间的地方，内心里竟产生出不舍的情感来。 踏上前往上游的道路，不知为何，隐约感觉雪倪情绪有些紧张，异常地警惕着周遭的情况，似乎非常小心地提防什么一样。 ……是因为‘那个’吗？ 现在回想起来，尚文一次都没向雪倪提问过她受伤的缘由。因为不想让对方回想起不好的回忆，尚文至今都没能鼓起勇气，怕那个宛如转瞬即逝的笑容会就此消失不见。 以及，在她身上的‘阿比斯的诅咒’究竟是什么？是什么人加诸在她身上的吗？若是那样的话…… 此刻心中那挥之不散，令人抑郁的情绪，在不知不觉中使双手用力地握紧了起来。 沿着地下河不断往上游进发，为了不使负面情绪主导思考，将视线投向前方。在没有被荧光石照耀到的地方，黑暗宛如一团浓重的泥浆，仿佛在里面有栖息着什么可怕的怪物般。 “……等一下，雪倪姐。好像有什么声音。” 不时传来丁梆丁梆的，类似钢铁摩擦地面的响声。 尚文停下了脚步，警觉地注视起前方来。在那片浓稠的黑暗里面，似乎隐藏了什么东西，现在正慢慢地向他们靠过来。 从背包里掏出之前用短剑敲下来的发光晶石碎块，往前黑暗的深处每隔一段距离丢出一块，直至发光的碎块掉落在那个东西脚边。 “……人、人类？不对——！！” 拖着巨大的钢铁大剑，颠簸行走着的物体，那东西并不能称其为人类。 那有着人类外形的东西，或者说曾经是人类的存在，透过衣物尚文甚至能看见里面已经充分蜡化泛黄的皮肤，那幅模样简直就好像是…… “……僵、僵尸！？” 迅速拔出腰间的双剑，掩护到雪倪的前方。 “……有段时间没见了。你…还记得我吗？大叔。” 雪倪站到尚文的前方，用平稳的语气向对方打招呼。 在雪倪的背后尚文看不到她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想必见到昔日的伙伴竟是现在这幅模样，一定是非常悲伤的一件事情吧…… 然而对方完全没有因为雪倪的招呼而停下动作，只见它慢慢举起那把巨大的钢剑来，看似下一刻就会冲上前来，将那柔弱的身躯一劈两半。 “——雪倪姐！！” 看着仍然没有要做接下来的打算，一幅失神模样的雪倪。 尚文担忧着冲上前，用双剑挡下那劲力强悍的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