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冒险者（下）
传闻来自南方的某个贵族的子嗣，因为排在前面的还有诸多位优秀的兄长，没什么领地继承权又生性放浪形骸，于是他决定成为冒险者出来闯荡一片天地。关于他的事迹多是从团队中其它冒险者那里听来。在前往地下迷宫途中曾不少次调戏领队雪倪，故也被好心的队员提醒过不少次需要注意。 他确实有着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天赋，即使那是自己有点不善于应付的类型，唯这一优点不可置否。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对同伴举着刀刃，即便对方让她感到些许嫌恶。 雪倪收起了体势，却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同以往的异样感。复数的人影陆续从拐角的阴影里走出，加剧了萦绕于内心里的不安，唯最后出现的身影带来稍许欣慰。 那是最值得信赖的经验丰富的长者，曾给予雪倪诸多帮助与指导。正因如此，从那个人嘴里说出的话语，最是让人难以置信…… “漫长的旅途结束了，我们的女神大人。” 以丰收与守护的古神之名称呼女性虽是赞美逸词，但若是对应现如今这样的场合，从那位冒险者口里说出来，却也是十分的不合时宜。 冒险者之间的互相称呼并不会表现得如此委婉。 “什么意思？在冒险者协议上我们应该把一切都已经签订好了才对。” 也许是察觉到对方的意图了吧，雪倪反而能很快地理清头绪，冷静而简洁地给出答复。 “为什么要放弃？神域明明就近在咫尺了呀！只要再坚持一点点的话——” “瞧，她这么说了吧。大叔。” 被打断语言而略有些不悦，或是见惯了那副恣意的模样，雪倪移开视线，将目光转向年长的冒险者，他总能给出令人满意的建议。 只见对方闭上眼，皱紧眉头摇摇头似是表示出有些失望。 “你很强，雪倪。作为战士来说你比这里任何人都要优秀。” 不包含任何谄谀成分的发言让人感到焦急，因为雪倪深知对方从来都不是会特意说这种话的人。 “我会更加努力的，所以——” “但作为冒险者你是不称职的，小姑娘！”大声而严厉地斥责，突然间改变的语气让雪倪呆若木鸡般，“在你自顾自地冲向前方时，后方部队早已陷入混乱的状态。你不能祈求每一个人都如你一般强大，同样意志坚定啊。” 不能一味地盯着远方，还有后方也需要顾及到。过于强烈的光芒，会吸引更多人的追逐，只是比他人慢了一拍就会落于末尾；被前面拥簇着的人群所阻挡，宛若被遗弃般，再也看不见最前方的那道光辉，迷失了方向。 冒险者相对单纯而直接，甚至在对待自我时有种近乎于骄傲的追求。或许什么都不做，仅仅只是被保护着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吧。 彼此相去甚远的憧憬与现实令人感到诧异，雪倪从不曾想象过，是自己使得队伍的协调变得乱七八糟，尽管那并非她的本愿。 但无法反驳，他的言语无比正确。 “收手吧，小姑娘。” “我明白了……” 即便如此，雪倪仍不愿意就此放弃。 “你们回去复命吧。接下来，我将独自一人前往神域。” 中年冒险者以拇指和食指用力地捏着鼻梁，那已经皱出阴影来的眉头大概让他十分失望吧。但这也是自己最后一次让他失望了吧，如此一来，即便安全回到地面，他们之间也将不会再有任何关联。 “尽他○的鬼扯！” 随着轻浮冒险者的怒吼并拔出腰间的佩剑指向雪倪，紧接着身后的其余人表现出同样的意愿。当视线转至备受自己信赖的年长者时，雪倪彻底绝望了，难以置信般瞪大了双眼。 “你们疯了吗！？” 不排除有些人毕生追求理想，所谓的冒险者是现实的，最能够认清对自己不利的情势的一群人。尽管当中出过不少伟人，也有不少人对此趋之若鹜，但多数人对于冒险者的印象是卑劣的，没有cao守，一群集结在一起的乌合之众。 “脑子不正常的人是你啊！！” 双方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在迷宫底层荧石的光芒照耀之下，出奇的狰狞得可怕。 如果冒险者主动放弃任务回到协会复命，那这些冒险者则不会领到任何报酬，对于那些付出牺牲代价的冒险者的关系人亦无法起到任何安慰作用。 能把众多冒险者聚到一起目的，仅仅只有高额的赏金于探险的机会，但若是任务失败的话则不会领取到任何奖励，这是协议上近乎于苛刻的准则。 若是不幸在任务中身故，协会通常会根据表现给予关系人些许慰问金。但碍于多数冒险者品阶的关系，重新进行评价后的慰问金并不会太高。 ——但有一个例外。 若是出现在任务途中遭遇了挫折，非自己本愿使得行程不得不终止的状况，那么冒险者公会会从任务赏金中划出一半作为奖励冒险者的辛勤。 可以抵达阿比斯地下洞xue底层神域的人，作为其引路人的雪倪不可或缺，倘若对方出现意外，那么任务将不得不终止。 有着常年冒险所累积起来的经验，或许冒险者们已经察觉到了吧，发生在阿比斯这座地下迷宫里的异变，以及魔物如此执着于他们的原因。 冒险者之间亦存在着不经约定而俗成的（江湖）规矩。 他们是认真的，对此雪倪不抱有丝毫怀疑。再度摆好体势，尽管没有自信在与这么多冒险者交手中取得优势。 然而渐渐传来的嘈杂声却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从临时营地处慌慌张张地跑来一个人，似乎对轻浮男说了什么，闻言轻浮男臭骂了一句后紧跟着那名冒险者往回赶去。 许多同样察觉到情况的冒险者脸上浮现出异样的表情，也开始往临时营地的方向赶过去。由于距离太远雪倪并没有听到什么消息，但毋庸置疑，在临时营地那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留在最后的中年冒险者仿佛释怀般叹了口气，不发一言，径直转身背对雪倪离去。 ……这或许意味着，自己不用与冒险者们发生冲突了吗？ 那个沉默离去背影仿佛无言的告别，至此我们不再有任何关联。 没有丝毫留恋，雪倪完全可以认为冒险者们已经自行选择放弃任务……也留给自己一条活路。 比任何人都执拗于冒险的价值的冒险者们，他们主动选择放弃赏金。他们难道有着其它更为注重的东西吗？ 在阿比斯地下迷宫深层，除了地下河水冲刷岩石的声响，还有留在原地迷惘着的雪倪，一切都寂静得让人感到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