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万事俱备
太乐为梁儿备的琴曲是。。。 它出自的首篇,是专‘门’宴乐群臣嘉宾时所用。 因为梁儿这一曲是整个酒宴的重中之重,故而并非单纯独奏,而是安排了大型的钟磬丝竹雅乐与之同奏相和,以令其更加引人注目。 曲意欢快,又为宫廷之用,所以裳衣局亦为梁儿准备了明‘艳’的大红‘色’锦布量体定做当日所穿的衣裙。 梁儿自己设计了衣裙的式样图,托李秋去跟赵迁申请,让宫人按照此图制作。 李秋见图上的衣裙大气中不失风雅,规矩中不失巧思,便甚觉可行,也就遂了梁儿的意。 一切都按照计划稳步进行着。 不觉间,距离燕丹入赵仅剩一日—— “梁儿姑娘,你没事吧?” 梁儿正‘欲’走出太乐回去休息,忽然身形一晃,扶在了墙壁上。 “司乐大人……” 她抬头,见到司乐袁夺一张焦急的面容。 “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梁儿神情略显不适,强颜道: “啊……大人,无妨的,奴婢只是想要在献艺时能有纤细的身姿,故而饿了自己两日罢了。” 袁夺原本担心梁儿是否是有其他疾患,吓得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只是饿的。 他一叹,悉心劝道: “身姿窈窕固然重要,可你也要多少吃一些维系体力啊!若是身体不支,耽误了演奏,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梁儿淡淡一笑。 “大人说的是,奴婢会注意的,不会误了大事。” 为了不打扰她练习,她已不必再去‘侍’候李秋,永巷也已将她迁至一处独立的房间单独居住。 这日夜晚,两名宫婢将赶制好的的衣裙送至梁儿房中。 梁儿亦在她们的服‘侍’下试穿了一下。 其实汉代以前,尤其战国,婚服并非红‘色’,而是随着各国习俗,颜‘色’各异。 可这赵国尚红,随便表演个节目,也要‘弄’出一件大红‘色’的礼服来穿。 梁儿凝神望着此时铜镜中的自己,那大红镶金的锦袍竟像极了中国传统婚礼中的喜服。 忽然间,她觉得这真是讽刺得紧。 明晚,她竟要穿着这样一件衣服,去引‘诱’一个自己完全不喜欢的男人…… “哎呀!梁儿姑娘穿上这件衣裙真是好看!” “是啊,梁儿姑娘平日里都着素‘色’,却不想,竟是更适合明‘艳’的颜‘色’呢!” “梁儿姑娘还未涂脂抹粉,如若再施了粉黛,想必更会‘艳’光照人,明日酒宴,定会将那燕太子‘迷’住,当即便跟大王要了你去!” 两个宫婢的声音有如串串铜铃响个不停,梁儿轻轻一叹。 “你们别说笑了,那燕太子是何等人物?天下间多少‘女’子为他倾情?又岂是我一个奴婢能轻易攀得上的……” 闻言,两个小丫头相视一笑,‘胸’有成竹。 “姑娘怕什么?咱们大王何许人也?那可是见遍了天下美人的!他都觉得你能行,你便一定能行!” 梁儿眼帘微垂,双眸渐渐失了焦点,惶惶然道: “但愿吧……” 翌日一早,梁儿便听闻燕丹已经到了邯郸宫,面见了赵王迁。 此刻应是已经去了赵迁为他安排的住处稍事休息,待太阳下山,便会去往武灵丛台,出席赵迁专为他而准备的酒宴。 这一日,梁儿过得最是不好。 她没有如约再去太乐练最后一次琴,而是独自缓步走去了洛华池。 此时已是晚秋,池中的红莲早已败倒了大片。 一时间,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 梁儿深深叹息。 无论多想看到美丽的莲‘花’,可这便是现实。 时候到了,该谢的终归要谢;该做的,也必须要做…… 过了今夜……无论是赵国、还是她梁儿,一切都会改变…… 当金红‘色’的落日余晖散落在邯郸城的每一个角落,梁儿已经跟随太乐的队伍站在了武灵丛台之上。 这里是整个邯郸宫最有名气的地方。 只因它始建于赵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君王——赵武灵王。 相传,这里本来名为信宫,却并非意同秦国的“信宫”。 它不做占卜观星之用,而是武灵王‘cao’演兵马和观赏歌舞的场地。。 而武灵王著名的“胡服骑‘射’”政策,也是在这里首度被推广实施的。 武灵王死后,为了纪念他的功绩,此宫便更名为武灵台。 更因武灵王的喜好,有着“台上弦歌醉美人,台下扬鞭耀武士”的美谈。 而因此处楼榭台阁众多,连绵一片,故名为“丛台”。 丛台之中,最为著名的就属武灵阁。 它是一座高为三层的青砖高台,有漆红的粗柱装点其间。 台上设有天桥雪‘洞’、‘花’苑妆阁等多处景致和宫室。 以规模宏大、结构奇特、装饰‘精’雅而名扬列国。 当是时,宴席即将开始,宾客也已开始熙熙攘攘的陆续入内。 梁儿未施粉黛,身着宫婢服饰,独自在宾客必经的天桥桥口静静候着。 一个平凡的婢子,寻常宾客自是不会注意到她。 而她要等的,则是这场酒宴的主角——燕丹。 许久,天桥的另一端,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被许多人簇拥着朝这边走来。 他头顶束金冠,身着湛蓝袍,腰系金‘玉’带,正一边走着,一边同周遭数人谈笑风生、应对自如…… 而看到他的瞬间,流年似水,又不经意的划过记忆,让梁儿不自觉的痴了半刻。 许多年未见,如今他已过了而立之年。 三十四岁的他,分明比当年更增了几分沉稳成熟。 可那份原本的皓齿明眸、儒雅温润,不知为何竟也没有少得半分…… 见燕丹越走越近,梁儿忙收敛了神思,低头寻起早先便有意掉在这里的一只耳坠来。 “啊!” 梁儿被人推了一把,禁不住叫出声来。 “大胆宫婢!竟敢在此处挡路!” 一个五大三粗、身着锦衣的男人目‘露’凶光、恶狠狠的瞪着她。 一看就是一个武官。 梁儿忙双膝跪下,匍匐于地,语带慌张: “大人饶命!奴婢并非有意冲撞,只是在找一样东西……” “梁儿?” 听到燕丹的声音,梁儿终于怯怯的抬起头来。 “殿……殿下?……” “真的是你?快起来!” 燕丹又惊又喜又是心疼,满目希翼,双手将梁儿扶起,方才想起自己在他人面前如此,着实有些失态,便转眸对众人道: “抱歉,本太子偶遇故人,不知……各位可否先行一步?” 几个大臣面面相觑,心道这燕太子也并非如传闻那般“重仕不重‘色’”,眼下这不也竟为了一个小小的宫婢,就险些失了威仪吗? “呃……燕太子请便。” 几人纷纷施礼离开。 燕丹打发走了旁人,他的视线便再难自梁儿身上移开。
这个令他朝思暮想十几年的‘女’子,容貌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雪作的肌肤、‘玉’作的容貌,如梨‘花’般清丽,似莲荷般纯净…… 莫名间,燕丹竟觉得自己有些紧张。 “梁儿……这些年来,你……可还好?” 梁儿语气淡淡的。 “回殿下,奴婢很好……” “一年前我得知你被秦王往赵国,你可知我多想立即来赵国接你?无奈秦王将我扣留为质……若不是最近秦国灾情严重,恐怕今日你我也难有机会相见……” 燕丹直直的望着她,两汪眼眸仿若秋水般流转。 梁儿无法与这样的一双眼对望,径自敛了眸,轻声道: “奴婢听说了,辛苦殿下了……” “等等……” 梁儿话音还未落,燕丹便忽然将她双手将她的脸捧起。 这个举动突如其来,惊得梁儿呆愣在那处,一时间就任他那般捧着。 “你气‘色’怎得如此不好?” 燕丹满目忧‘色’,语气焦虑。 梁儿回过神来,轻轻拂开他的手臂,淡声解释: “许是最近有些累,无碍的。” 燕丹蹙眉。 在他心里,宫婢的身份太过低贱,真的很不适合梁儿。 “五日后,我会返回燕国,此番,你同我一道回去,可好?” “殿下……” 梁儿抬头,‘欲’言又止。 “当初你因秦王而回绝了我,如今他已弃你,你便不要再拒绝我了。” “奴婢……” 见燕丹眼神坚定、不容置疑,梁儿便将头垂下,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燕丹却温柔一笑,突然调转了话题。 “方才你说你在找东西,是丢了什么?我来帮你找。” 梁儿连忙推辞。 “不必了,时辰已到,殿下还是速速入席吧。燕赵‘欲’要相‘交’,不好驳了赵王的颜面。奴婢丢的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儿罢了,找不到就算了,一会奴婢还要在席间献艺,眼下也要回去准备了。” “你要献艺?” 燕丹一滞。 他得到消息,此次酒宴,赵王迁煞费苦心安排了一个‘女’子,‘欲’将之送与他作为礼物。 若此‘女’就是梁儿…… “酒宴之上,奴婢会献上琴曲。殿下,奴婢先行告退了。” 说罢,不及燕丹反应,梁儿便俯身施礼,急急离去。 不知是因为天‘色’渐深,还是因为武灵台太高,她只觉周遭的风大了许多。 燕丹,我丢的是心,你找不到的…… 半个时辰后,天桥之上渐渐没了人影。 酒宴已然开席,可那高高在上的王位却仍旧空置。 一角镶满金线的赤红锦袍十分随意的扫过天桥边的草丛,忽有一粒晶亮跃然其间。 “那是何物?” 男子的声音如溪水般轻柔,如暖风般和煦。 内‘侍’躬身,将那晶亮拾起,小心翼翼的双手呈于男子面前。 “大王,是一只琉璃耳坠。” 男子伸手将那耳坠执起,抬高置于月前。 月光下,那粒小小的琉璃竟发散出了耀眼的光华,夺目耀眼。 男子媚眼生辉,‘唇’角轻扬,淡淡自语: “会是谁的呢?……” 而就在此时,不远处的矮林中,一个黑影闪过,去往了酒宴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