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华天堂(上)
,“买古董。今天有此不毒插吧。”曹腼看了看窗外,刚落衙时分。 虽说夏日天长,可如今已经是申末下午五点前,到了前门或者琉璃厂。这铺子也要摘幌。 伊都立穿着官服,看着也是从兵部衙门直接过来。 他手中拿着个金灿灿的帖子,递到曹颐面前,脸上带了几分兴奋道:“实是这帖子现下难求,千金不换,央求了好几个人,都没求到一张。没想到今儿会到手,正好有个朋友,家中有事儿,今晚不得空,才匀出一张。” 曹颇接过帖子,只觉得沉甸甸,不由挑眉:“这是纯金的?” 伊都立带了几分得意道:“可不是,足金十二两。” 一两金十两银,兑换成银子一百二十两。 用这个做帖子,可见奢华,却也是爆发味儿十足。 上面用朱砂在正中压了三个字,“华天堂”右下有两个拇指盖大小的小子,“离火” 对于此这个华天堂,曹颐却不陌生。这是什刹海边最出名的饭庄之一,里面掌勺的师傅,是从宫廷御膳房退下来的老师傅,以烹调山珍海味闻名京城。 外头不常见的海参鱼翅大虾鲜贝,在华天堂是常见的。 就是专供内务府、市面上见不着的时蔬菜肴,在华天堂也都找到。 曹腼记得清楚,有次他应邀过去吃席,有一道“草菇西兰花”就售价八两银子,这是几百年后常见之物,在当时吃的却是个稀奇。 根据传言,这华天堂是康亲王府的生意。 曹颇当时不过是吃旁人的宴请,去过两遭,到是没有太留意。 只是他也晓得。那里即便不是康亲王府的买卖,也是有背景的。否则也不可能在什刹海边立足。 “华天改古董行了?”金帖怪沉的,曹颇撂到一边,问道。 伊都立笑道:“还是吃饭的地界,只是每旬逢六一次“鉴宝会”正好是今天。” 望文生义,曹颗就晓得,这是淘换古董宝贝的地方。 京城权贵多,“鉴宝会”是常见的,不过多是古董字画行举办,没想到如今开始在饭庄里举行。 既是伊都立过来相邀,曹颐也就不矫情,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补服道:“那先回去换衣服?” 伊都立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道:“正是,你我各自家去,一个时辰后,到柳荫胡同见。” 柳荫胡同。就在什刹海边,离“华天堂”不远。 曹颇见他欲言又止,笑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的?” 伊都立讪笑两声道:“真是要厚颜相求了,“先前没指望能得到今儿的帖子,银钱预备得有些不凑手,若是乎若便宜,就暂借我些银票。” 曹颇听了,心中诧异。 这“鉴宝会”类似的活动,他前些年也见识过,多是交些订金。就是华天堂的堂口大些,有个万八千两的订金也当够了。伊都立家虽比不上曹家,却也是官宦世家,家资颇丰,拿个万八千两银子绝不会是难事。 这会儿功夫,就听伊都立苦笑道:“他们家流出的东西,要当场货银两清。 ” “这是何故?”曹枷听着。有些不解。 京城的古董字画,价钱数以万计,并不稀奇。难道谁过去都捧着一匣子银票,或者使人抬几箱子银子过去? “要不说,他们家能淘换到好东西。他们家露面的宝贝,都不是商贾手中淘换出来的,而是直接从物主手中出来。华天堂只是经手。收售出价三成做佣金。要是可以交订金,过后买家反悔,就算赔给人家订金,也耽搁人家功夫不是?”伊都立道。 富贵人家,沉沉浮浮是常事。尤其是京城,家里有宝贝的人家,并不稀奇。 要是那些古董字画,卖到古董行或者拿到典当行典当,得到的银子不会超过五成。有的时候,甚至被压到一、两成。 拿到华天堂售出,虽给付三成佣金,还剩下七成,对于卖家来说,还是占便宜的好事。 “需要多少,大人给个数儿,省得带少了,耽搁了大人的正事儿。”曹颐想了想,道。 伊都立伸出手掌,翻了翻,压低了音量道:“若是便宜,就拿十万吧。” 曹颇口中应着,心中却是觉得怪异之极。 就算伊都立家资颇丰,可十万两银子买古董,也有些过了。就算是京城贵地,人口过百的大户人家,十万两银子也能正经花上几年。 只是伊都立没有多说,曹颗也不好相问。否则话多了,显得自己不乐意借银子似的。 说完这些,也到了落衙的功夫,伊都立同曹颗一起出了户部衙门,各自回府更衣不提。 因约在一个时辰后,时间倒也宽裕。 回到梧桐苑更衣后,曹颗便对初瑜讲了伊都立借银之事,让她取上十五万两内务府银行的银票。 曹家银钱,存在银行的本就不多,不过是以初瑜的名义,存在内务府银行二十余万两。因她手上有稻香村,这些年铺子生意又好,有上银钱也并不算显然。 以曹府名义上在内务府存的,不过是数万两。其他的,除了置产外与家中银库内的,还在其他钱庄分散存了一部分。 初瑜倒是痛快地开了箱子,取了银票出来。只是她同曹颗一样。对于伊都立花费这些银子买古董很是不解:“十万两银子,都能买几个庄子了。不知是送给何人,这礼也委实太重了些。” 巴巴地淘换“华天孕,的金帖,不惜借银子买古董,这指定不是自用。 曹颐听了,却是心下一动。 这些日子,他这边与十六阿哥那边,也收了不少古董字画。那些人送礼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年底的地方大员出缺。 十万两银子,花钱跑官。要是有门路的话,一个巡抚也下来了。 伊都立出身八旗大户,相府人家,正是有门路之人。而他最拿得出手的门路,就是有门好连襟。 东西,是预备送十三阿哥的? 曹颐有些觉得不可思议,以伊都立与十三阿哥的关系,要是他真开口央求十三阿哥,并不是难事。哪里还需要昂贵的古董敲门? 这个疑问,一直带到柳荫胡同,与伊都立汇合时。 伊都立已是换下官服,只穿着宝蓝色仿绸褂子,头上的镶嵌得是块鸽子蛋夫小的羊脂白玉腰间挂着荷包四懵口茫小佩,脚上踏着黑绸官靴,手中摇着扇子,是前朝文征明画的扇面。 即便不报兵部侍郎的名头,单凭则装扮,也是通身的富贵。 不过,曹颐看的不是他的装扮,而是他身后只带了两个小厮。 要是真花十万两银子买宝贝,还不得小心些? 曹颐带的人虽不多,却也有一个小厮,四个侍卫。不是因身带巨款的缘故,而是去的地方不熟,又是晚上,还是多留心好。 伊都立看出曹颊疑问,笑道:“咱们现下过去吃饭,带那些多人作甚?我来时已经吩咐了,叫他们亥初晚上九点到华天门口接我。” 说话间,他已经上马,与曹颇并缰而行,片刻功夫,就到达华天堂。 门口有青衣管事候着,验看了伊都立的金帖,而是引伊都立与曹颐进了院子。 转过影壁,入眼就是红彤彤的一片。 北面三间正房外,挂了上百只红色灯笼,映得四下里都是红色。 等到青衣管事带伊都立、曹颗进屋时,走的却是西边侧门,曹颗才发现这屋子的不同。 这正房进深很深,靠窗是一溜五尺来宽的游廊,连着几处雅间。见了雅间才发现,一个屋子两个门,另一处门正对着正屋中央的一方空地。 曹颇他们所在的,就是正房西边的一间雅间。雅间四角立着角灯,使得屋子亮如白昼。 虽说是饭庄,又是夏天,窗技上都是窗纱,却无人声鼎沸之扰。即便听到些动静,也因隔得远,听得不真切。 雅间中,早已摆好了四碟鲜果看盘,四蝶小菜。 青衣管事也没有递菜单,低声问了伊都立一句,就下去传菜。 曹颇问道:“这菜单都是固定?” 伊都立点头道:“只有逢六的日子,为了不耽搁“鉴宝。是按房间不同,直接上菜。八个雅间,各不相同
也到了吃饭的时间,曹颗便不言语。用桌子中备好的湿毛巾擦了手,与伊都立开始动筷子。 热菜上的极快,碗菜四、碟菜四,粥四品,面点四品。按照京城席面的说法,今日就是“四到底”的席面,又称六六顺,因为冷热共十二道菜。 虽说菜品不多,却包括山八珍里的熊掌、驻峰,海八珍里的海参、鱼唇,禽八珍里的飞龙、天鹅,草八珍里的竹称、猴头。 就是曹颗与伊都立这样家中富贵的,见了这样的珍悦佳肴,也不禁赞声好,忘了来时初衷。 一顿饭,吃得痛快。 等到撂下筷子,青衣管事带着小厮撤下碗碟,送上香茗时,伊都立才想起自己来此处的目的。 他掏出怀表,已是将近戌正晚上八点,笑着说道:“将到时间了。” 曹颇闻言,才想起银票还没给他,从荷包里取出,推到伊都立跟前。都是内务府银行所出的银票,面额五千到两万不等,有十来张。 伊都立接过来,数也没数,撂在一边,从袖子里掏出张纸,打了开来,递给曹颗道:“亲兄弟小明算账,乎若收好了。” 曹颇扫了一眼,上面是伊都立写的拮据。 曹颇收起,说道:“大人想要谋外放?。 伊都立点头,道:“正是。在京里挂个侍郎,哪里比得上主政地方来的痛快!如今大家都在钻营,我也不能干等着。机会难得,要是等熬满一任,倒是有没有缺还是两说。” 曹颇摇了摇头,道:“就算如此,也不用这么大毛笔吧?十三爷向来与大人亲近,断不会为这个,收大人的重礼”。 伊都立笑道:“十三爷的脾气,享若晓得,我自是也晓得。只是这万金重礼,是送十三王府不假。却不是给十三爷看的,而是给十三福晋瞧的 曹颇听着,有些糊涂。 出入十三阿哥府多年,对于十三福晋他也算相熟。 那是个坚韧睿智的女子,得丈夫宠爱。游刃有余地坐着亲王嫡福晋,并不是贪财浅薄之人。 见曹颗不解,伊都立带了几分得意,道:“就算十三爷不收东西,都退还给我,可见我耗费这些银钱,他们也会晓得我对外放是势在必得,怎么好轻易驳了我?如今可不单我一个谋求外放,白柱也求到十三爷那边。十三爷身为总理事务亲王,有举荐之权,可也没有一窝蜂都举荐姻亲的道理。我与白柱,只有一个就不错。他是十三福晋亲兄弟,十三爷与十三福晋有些顾念也是寻常。只是他是尚书府老生子与jiejie们年岁又相差的远,打小骄纵,长大也不成样子。我却不信。他能强过我去。即便是求人,他只当十三福晋是亲jiejie,合该欠了他,要为他cao心,求人也端着架子。就算十三福晋现下为难,我不信这十万两银子的东西递过去,如此诚心摊在她眼前,她就好让我没脸儿。” 对于十三阿哥与伊都立那个小舅子白柱,曹颗实没什么好感。 早年在十三阿哥府相遇,打过两次交道,可白柱自以为是尚书之子,又是曹颐婶母的堂弟,不仅端着架子。言谈之间,对曹颐也多有贬低。 那还是在人前,换做是个心胸狭窄的,怕是早已记仇结怨。 曹颇却是看出来,白柱说那些话,不是存了什么坏心,而是因为他不通世情。说白了,就是不懂事儿,做人有些“二儿 因这个缘故,虽说他几个jiejie都嫁给显贵人家,可是与他往来都不算亲近。 同族之中,他为了家产的缘故,对于堂兄、侄儿们也多有不逊。虽说他是玛尔汉唯一的亲生子,可是在他未出生前玛尔汉就收继了丰德、丰彻兄弟之父。 如今,长兄虽病故,却有丰德、丰彻两个侄儿在。他这做叔叔的,却是没有半点慈爱,反而提防着侄子们。丰德、丰彻被叔叔不容,无奈之下。只好在父亲病故后,就遵从父亲遗命搬出尚书府。 为了这件事,十三福晋还恼怒得不行。不仅斥了弟弟一顿。还出面做主,将尚书府的家产一分为二,半数分给丰德、丰彻兄弟” 地上画个围圈小声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