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六百零一章 教子(下)
转眼,到了次日. 虽然已经立春,但是不晓得夜里何时开始飘雪。 待到曹醒来时,外头已经是白雪皑皑,天地间苍茫一片。 曹起身,走到窗前,透过琉璃窗,看着外头的霜花。 初瑜已经梳洗完毕,拿着套外出的衣裳,服侍曹换上。今天应塞什图之约,曹夫妇要带着孩子们去国公府做客。 昨晚座上宾不止有塞什图,还有曹颖的丈夫孙珏。他也陪着妻子归省,原在东府,后来晓得曹颐夫妇也会回来了,就到了西府。 都不是外人,这一顿饭下来,曹虽喝得不多,但是有宿醉的缘故,早起也有些不舒坦。 早饭摆上来,就着酱豆腐,喝了碗紫米粥,曹就撂下筷子。天慧穿着簇新的小袄,坐在一边,任由初瑜喂食。 紫晶带着婆子与丫鬟们,护着天佑与恒生两个过来。他们两个都穿着大毛的衣服,带着毛帽子,看着圆滚滚的。 因怕早起见风,他们的早饭都是在葵院用的。 见紫晶带了孩子们过来,初瑜从炕边起身,先请紫晶坐了,随后才对天佑与恒生道:“早饭用得好不好,可挑食了?” 恒生笑着不吭声,天佑犹豫了一下,抬头道:“母亲,弟弟贪吃rou包子,没有喝牛乳。” “哥哥……”恒生低声嘀咕着,声音里带了几分不满。 天佑转过身来,对恒生道:“父亲大人说,我们要是挑食,就会不长个子,到时候弟弟就要成了小矮子。做不成将军了。” 恒生歪头听了,看向桌子上装牛乳的琉璃杯,脸上露出向往之色。 曹见状,将手边的奶杯端起,递到恒生面前。 恒生红着脸讪讪地道:“孩儿谢过、谢过父亲大人……”说完,接过奶杯,双手捧着。仰脖喝了个底朝天。 紫晶在旁看了,露出担忧之色,想要阻拦已经是来不及。 端着空杯,恒生冲曹笑着说道:“父亲,孩儿都喝了,孩儿不挑食。” 曹点了点头,以示宽慰。 紫晶却是不禁有些担心,扫了眼杯子。将恒生拉到怀里,帮他揉了揉肚子。 一边揉着,一边对曹夫妇道:“早间二爷吃了四个包子。怕他撑了,才没看着他喝牛乳,明早却是不敢再让他吃这么多。” “姑姑,没撑……正好饱……”恒生低声嘀咕着。 天佑在旁。看着弟弟嘻嘻笑,道:“弟弟是贪吃将军,就念叨着rou,昨晚半夜,也嚷着rou来着……” 恒生不好意思,扑到紫晶怀里,嘀咕着:“父亲大人也爱吃rou。吃rou幸福。” 众人听了。不禁莞尔。 因早年留下的各种毛病,曹在饮食上诸多挑剔。有些日子。是不能食rou味的。偏生他不是素食主义,是个地地道道的rou食动物。以为。就算京城有不吃rou地时候,但多是事出有因。 从草原回来,他戒了一段时间rou,饮食多以清淡为主。 过后,等到心里障碍消失,他能吃rou时,便有些变本加厉。 有一阵子,曹爱吃羊rou锅子,每顿要上好几盘羊rou,吃的上火,下巴上长火疖子。 初瑜怕他饮食不调伤身,劝阻了两遭,曹的口号却是“吃rou幸福”。尤其这些羊rou是蒙古过来的,没有膻味,入口即化,最是鲜嫩不过。 直倒吃了四、五天,闻见羊rou味就恶心,曹才算是过足了rou瘾。 不过他这句“吃rou幸福”,却是让儿子们听去了。 初瑜想起丈夫平素像孩子那样讨rou吃的情景,紫晶则是想着小时候曹挑食的模样。虽不要人哄着,但是不合胃口的菜,是动也不动地。 老太君怕孙儿饮食不调,将他不爱吃的几种青菜,都使人榨汁出来,用作馄饨馅,哄着曹吃了。到底是在孩子们面前,曹也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一声,道:“外头雪还没化呢,孩子们还小,别冻着,还是别带他们了。” 初瑜听了丈夫的话,望了眼窗外,有些犹豫。 天佑面上已经是露出急色,垂着小手道:“父亲,母亲,孩儿不怕冷,孩儿最喜欢冷了。” 曹闻言,不禁失笑。 天佑的身体不如恒生结实,这入冬后,虽不如左成那样孱弱,但是也病了好几遭。小家伙最是怕疼,一见到天上下雪,就要打寒战。 曹点点头,道:“哦,喜欢冷?天佑怎么喜欢上冷了,从什么时候喜欢的,不怕冻脸冻手么?” 天佑使劲地摇着小脑袋瓜子,道:“不怕,不怕,孩儿早就喜欢冷了。嗯,什么时候,前天,昨天,昨天喜欢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兮兮地看着曹,生怕曹摇头。 哪里是喜欢冷什么,还不是因想要跟着父亲母亲去姑姑家做客。 曹见状,也不愿儿子失望,便点了点头。 因他们兄妹三个都要过去,跟着的婆子与丫头就不少。都收拾妥当了,紫晶放带着人将初瑜母人送出二门。 初瑜怕紫晶在府里闷,想要邀她同往国公府。 曹颐昨儿回来,见到紫晶时,也曾开口邀请的,所以也不算冒昧登门。 紫晶却是不耐烦动,加上府里这边,也需要人照应,她便婉拒了初瑜地提议。 初瑜带着天慧一辆车,天佑带着弟弟一辆车,丫鬟媳妇们乘了两辆大车跟着侍候。曹则是带着长随小厮。骑马随行,一行人出了曹府大门,往国公府去了。 国公府这边,塞什图的大姐夫钟海已经早早就到了。 他心里一会儿想着九阿哥的yin威,一会儿想着要是能接下内务府地差事,使得家族飞黄腾达,在兄弟面前也能有脸面。生母也不用五十多岁了,还在太太面前立规矩。 这样想着,他的神色就是一会儿红了,一会儿又白了,既是期待,又有几分忐忑,坐立难安,看得人难受。 塞什图对这个姐夫虽亲。却也晓得曹地脾气,不得不先打预防针道:“姐夫,小弟内兄为人方正。不是轻易与人徇私之人。姐夫这边,真若想要接内务府的差事,还需按照那边地章程行事才好。” 钟海摆摆手,道:“这个我晓得。你放心,断不会为难曹大爷的。不过是借着亲戚的便宜,先透个气,二月里就算不拔个头筹,也不至于两眼一摸黑,抓瞎了。”说话间,就有小厮来报。道是七爷七奶奶来了。
“七爷”是塞什图的堂弟。老国公的侄子嵩贺。 这还是钟海地主意,除了他之外。再请一两人作陪,省得留下痕迹。引得九阿哥那边侧目。 二月里投标之前,钟海也不愿出头,成了九阿哥的迁怒对象。 这边嵩贺刚进客厅,没说几句话,曹家地马车也到了。 女眷与孩子,由曹颐迎进内宅;曹则是到客厅,与钟海、嵩贺等人见过。 大家早先都见过,眼下也不是头一遭见,加上年岁相差不多,说话起来就没有那么拘谨。 说了几句家常,就说到内务府采购上,除了钟海,连带着嵩贺这边也有兴致。 只是他身份所限,家里亲长又盼着他出人头地,反而不如钟海这样随意。在旁听了,只有心里唏嘘地。 钟海常年跑口外做生意的,肤色黝黑,留着短须,看着憨实可靠。只是一开口,却是难掩精明,带着几分商贾之气。 换做其他人,先要挑剔钟海地出身平平,随后就要鄙薄他行商贾之事。曹这边,却是没有什么挑剔人之心。因此,对于钟海所提的各种疑问,他都耐心解答,丝毫没有不耐烦之意。 钟海这些年打理家族生意,劳烦奔波,受惯了冷眼。 曹这温煦地态度,使得钟海感激不已,心里直念叨曹“够江湖”。虽不失世家子弟地儒雅,却也是心胸朗阔的真汉子。 曹还不晓得,自己在别人心中,已经达到一个新高度。 他的心中,也是在窃喜。 像钟海这样地内务府包衣之家,想要取代现有的几家大户的,不是一家两家。 这样看来,九阿哥那个“罢投标”的打算,怕是要失望了。子们外,屋子里还有塞什图地大姊觉罗氏与嵩贺之妻张佳氏。 觉罗氏与张佳氏,见天佑兄妹三个粉雕玉琢的,自然是没口子奉承。 天佑与恒生还好,笑着听了,按照初瑜的吩咐,以此给两位长辈见礼。 觉罗氏与张佳氏这边,少不得送上荷包做见面礼。 里面搁了小拇指大小的金银如意,也算讨个好彩头。 天慧这边,却是要两个哥哥领着,举动也不如哥哥们轻快。 觉罗氏与张佳氏这才想起,曹家大爷与大格格的掌上明珠有眼疾之事,脸上不免露出怜惜之态。 初瑜只做未见,曹颐也是将话头转到其他上面天佑兄妹与寿儿在一处玩耍,大人们在一起叙话。 倒了开席的时候,却是有人来报禀,说是老太太那边没有用午饭,看着有些没精神。 曹颐与觉罗氏听了,都慌了神,请张佳氏陪着初瑜稍坐,她们两个去隔壁府邸看喜塔拉氏去了。 初瑜想要开口说先回去,又晓得丈夫在前院说话,便流下来同张佳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这时,就见恒生过了,拽了拽初瑜地袖子,往天慧那边指了指。 初瑜顺着他地手指望去,就见女儿坐在炕上,眼眶里涌出豆大的泪滴,一颗颗从小脸上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