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00章 听窗根儿
十几年前的那个时候,莲心最喜欢用火柴棒给童克疾掏耳朵了。也就是从那时起,莲心才注意到了童克疾左耳朵内侧有颗黑痣,并从一本所谓面相学的书中查到“耳朵内侧有痣的人聪明孝顺”。莲心掏耳朵虽然动作小心轻柔,但童克疾还是经常会被她掏得直想咳嗽,而莲心每次掏出一大块耳屎的时候都会兴奋得大呼过瘾,并撒娇地对童克疾说:“我现在就申请专利啊,以后不许让别人给你掏耳朵!”见童克疾不吭声,莲心就揪着他的耳朵用力拧一下,似“逼迫”、似发嗲地道:“你听见没有哇?!”其实童克疾也喜欢让莲心为自己掏耳朵,毕竟,十几岁的孩子已经进入了青春期,那种与莲心近距离接触的感觉是十分美妙的。闻着莲心身上那种少女特有的体香,暗中注视着莲心那发育良好的少女的身体,童克疾甚至好几次都有抱一抱她的冲动。 但是,在十几年前的中学,男生女生并不像现在这样公开交往甚至公开谈朋友。因为莲心出落得婷婷玉立,父母生怕女儿受欺负,可苦于夫妻二人都忙于生计,早出晚归,无暇接送。莲心父母租住的房子就在童克疾家隔壁,加之莲心与童克疾又是同班同学,看童克疾老实本分,又是本地人,莲心的父母便托童克疾和莲心一起上下学,也好有个照应。可是,由于二人都害怕被同学看见说三道四,总是快到学校的时候就分头行动,一前一后地走进学校。放学后也照方抓药,先是一前一后走出学校,然后再到固定的地点去“接头”。如此一来,反倒真觉得跟谈恋爱似的了。 莲心与童克疾第一次的身体接触是在一次乘公交车时。因为害怕被同路的同学看见,二人在车上保持着约摸两三个人的距离。忽然,莲心像只海豚一般以很快的速度“游”到了童克疾的面前,双手抱住童克疾的腰,把头伏在了童克疾的肩膀上……这一举动把童克疾慌得不得了,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莲心就附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那个男的老是拿身体蹭我,讨厌死了!”其实童克疾也早已经注意到了那是个衣着体面的中年男人,他一上车便在莲心的身后站定,一手拎公文包、一手握吊环,面对着莲心的后背。当时车上并不是很挤,可莲心接连几次调整了姿势,那男人也随后跟着进行了调整。每当车辆转弯或者颠簸的时候,那男人总是会夸张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甚至有意与车子的惯性进行“对抗”,从而使其身体的摆动违背了力学的基本原理。但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他身体下部的某个部位,始终没有离开莲心那发育良好已经显得丰满浑圆的臀部…… 那男人见莲心突然“游开”了,并且扑进了童克疾的怀里,一时有些悻悻然。因为二人都穿着学生装,中年男人知道,“生瓜蛋子”不太好惹,于是转身,到车子另一侧寻找“贴身”的目标去了。果然,没过多久便传来了那男人与一女子的吵闹声,那男人竟然还恬不知耻、振振有辞:怕挤,怕挤打的去呀!——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瓢舀!看长相穿着像流mang的人不一定真是liu氓,而看着斯文体面的谦谦君子也未必就是真正的谦谦君子! 从此以后,每当乘公交的时候,莲心总是会站在童克疾的身前,好让童克疾用他那并不怎么魁梧的身体去“挡住”外面那个充满了“sao扰”的世界。也就是从那时起,莲心才有了为童克疾掏耳朵的爱好的…… “我听人说,火柴与耳屎摩擦,可能会起火!”由于害怕被人看到自己和莲心如此亲昵的举动,童克疾便编出了这么一个近乎荒诞的理由——好像他的耳朵里能分泌磷、分泌硫磺——无非是想以此取消她为自己掏耳朵的“专利”罢了。“那好,我自有办法!”莲心诡谲地一笑。自从上次公交车上的“sao扰事件”之后,莲心反而变得不再畏首畏尾了,她甚至会在学校的某个地方突然冒出来“嗨”地一声把童克疾吓一大跳,而不再履行“校外接头”的约定了。 没过几天,莲心手又痒了,非拉着童克疾为他掏耳朵不可,待童克疾又以火柴与耳屎摩擦可能会起火为由拒绝的时候,莲心却从头上摘下一枚黑色的发卡来——就是以前女孩子们常用而如今几乎已经绝迹了的有点儿像加瘦版“R”型的那种!童克疾一看,不禁仰天长叹!原来,在柳莲心的头上,竟然别了好几枚这样的发卡——你总不能再说耳屎和发卡摩擦可能会起火了吧? “可是,我马上就要和小雪订婚了!”十几年后的今天,童克疾坐在段湘秋的对面,身子并未有什么反应。他如此一说,其实就等同于拒绝了原来的柳莲心如今的段湘秋为自己掏耳朵的要求。 有首歌叫作《心雨》的是这样唱的:“因为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让我最后一次地想你……”。一个女人,明天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可结婚的头一天还想着除了新郎之外的另外一个男人!这让人不得不想起电影《手机》中费墨的那句四川话——做人要厚道!因为,这故事要是搁在万恶的旧社会,女人和他想着的那个男人是十分令人同情的。可在如今婚姻自主的红旗之下,这女人却还要这么干,那就有点儿不厚道、不守规矩了!毕竟,明天你将成为别人的新娘这件事儿,并没有人逼迫你!由此我们也可以肯定地认为,那个明天即将成为新郎的男人肯定是非富即贵了,要不然,是什么东西能使这个明天的新娘牺牲了自己伟大的爱情而只能“最后一次想别人”呢? 童克疾是个厚道且守规矩的人!他既然为了小雪而牺牲了和Amy的爱情,就绝不会再为了“往日的旧爱”而牺牲小雪。况且,小雪在临行前还警告过自己——不要再弄出个“拥抱事件”来哟!然而,这种事情,光靠警告是没有用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里面说得好,“遵守纪律人人要自觉”!如果童克疾不自觉的话,小雪再怎么警告甚至盯人防守也是无济于事的——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
茶室里一时陷入了一团沉默之中。显然,双方都有些尴尬,尤其是段湘秋。可是,就像《红楼梦》中有一回的回目中所说的那样,“尴尬人偏逢尴尬事”!就在二人尴尬地各自喝茶的时候,又一件尴尬的意外之事发生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得月楼茶舍这种高雅之地,确切地说是在童克疾与段湘秋所在茶舍的隔壁,却发生了、并且正在发生着“低俗之事”!由于茶舍临江的窗子是打开着的,加之江面上空气湿度大,声音传播自然就会更远,又兼了隔壁男女主人公的过于投入和忘情,因此,隔壁男女的嘿咻之声便清晰如现场直播般地传了过来……那声音,就如同一首歌里唱的那样:靖江水呀,浪呀么浪打浪啊…… 段湘秋红着脸深情地望了童克疾一眼,发现童克疾脸上也红红的——童克疾明白,这种场景,就如同一对儿男女突然之间同时看到了A片上那些能对感官产生强烈刺激的画面一样,只要有一方主动,立刻就会在两人之间燃烧起熊熊的烈火,然后把什么警告啊、自觉啊、非礼勿视之类统统烧掉!而避免这场“火灾”的唯一办法就是——赶紧离开这里!然而,此时童克疾的体内,却有两个自己在奋力地拔河,而坐在茶室里的身子,无疑就是那根被两股力量撕扯着的、“痛并快乐着”的绳子了——一个自己在提醒着身子:不能忘了小雪的警告,不能辜负小雪的一片真情,应该马上起身离开这里!另一个自己在怂恿着身子:走过去吧,让段湘秋为自己掏耳朵,或者干脆抱住她!你不是十几年前就有过抱一抱她的冲动吗? “还记得我们住大杂院儿时的情景吗?”许是看出了童克疾内心的挣扎和窘迫,或许她自己也和童克疾一样的挣扎和窘迫,段湘秋率先打破了沉默、打破了尴尬。“嗯!”童克疾机械在点了点头。“有一次隔壁王二哥结婚……”,段湘秋目光迷离。“嗯?”童克疾似是在问——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段湘秋突然像十几年前那样红着脸调皮地对童克疾说道:“我们还像上次那样,一起听窗跟儿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