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五章:事急矣
北京城。 乌云在夜空当中低低地垂压着,闷雷声在天空当中滚过。伴随着暴雨而来的大风刮得呜呜作响,鬼哭狼嚎的。纵是午时时分,街道上仍是一片黑暗,只有无数草屑卷起,纷纷扬扬。 随着雷声嗡嗡响起,一道闪电划下,瞬间的骤亮,照亮了无数张湿漉漉的脸,淅沥沥的雨水拍打着肆虐着,令人生出绝望。 街道上,靴子踩踏着道路上的积水,按着刀柄的校尉沿着一排屋檐在快步移动。 在他们的身侧时不时会飞来一匹快马,马上的人戴着斗笠穿着蓑衣,指挥着这从四面八方的人龙。 奉都指挥使大人之命,内东城所有校尉全部往迎春坊去,封堵迎春坊各处出入口,尤其是几处渡口,不得有误。 无人敢抱怨,在严厉的目光之下,一队队人从人流中分出来,调转了方向,迎着把他们的袍袖都要鼓起来的大风和拍在脸上生痛的暴雨,隐入另一条黑暗的街道上。 骑马的人一个个过去,一个骑士突然过来,在雨中驻马,街道上打了几个转,大喝道:李千户,李千户在不在 屋檐下头一个湿漉漉的人跑出来,回应道:是陈鸿宇陈千户陈千户有什么吩咐 骑在马上的正是陈鸿宇,陈鸿宇全身湿透了,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道:我奉指挥使大人之命,与你一道去鸿胪寺,大人说了,鸿胪寺那边贼人最是凶恶,为防有失,你我结伴而去更妥当。 这李千户倒也没再追问,只是道:那指挥使大人去了哪里 陈鸿宇道:去了刘吉的府邸。 李千户点点头,表面上镇定自若,可是心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一个时辰之前北镇抚司衙门的命令就传达了下来各千户所紧急点卯,召集人手随时候命。半个时辰之后,各衙门又都接到了命令,有的开赴城门,有的围住大学士府邸,有的直接前往鸿胪寺,还有一些直接围了万通的宅子。 这么大的动静是这李千户平生未曾体验过的,就算是锦衣卫全盛时期,只怕也不曾这般的嚣张,连大学士的宅子都敢围这在从前的李千户看来简直就是嫌命长了。 可是现在,谁也不敢违背指挥使大人的命令,理由很简单,指挥使是柳乘风,这个理由看上去不是很充分,但也足够了。这个柳乘风一向是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性子,对他俯首帖耳的虽说不能个个都像陈鸿宇这些人这般飞黄腾达,却也有不少的好处。 可要是有谁敢逆了他的心意,则是必死无疑。这么多年来,这指挥使大人扳倒了多少人哪一个和他对着干的有好下场便是那同知陈让,如今也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对柳乘风马首是瞻。因此指挥使大人的手令一到,李千户就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命令似乎有什么问题,考虑的也不是是否执行,他连考虑都没有,直接就下发了命令,把千户所中所有当值的人手全部召集起来,在一炷香之后毫不犹豫地冒雨上了街。 其实上街的何止是锦衣卫锦衣卫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惹得各方不安,在顺天府里几个当值的堂官听到了汇报,一个个目瞪口呆之余,脸上都不禁掠过了一丝慌张。 事实上,他们根本就不知晓柳乘风的意图,或者连柳乘风要干什么都不知道,事情发生之后他们第一时间下了条子,带着兴师问罪的口吻去北镇抚司想问问柳乘风想做什么,谁知那边有人回报,说是柳乘风已经带队出去,至于干什么,理由也很简单,捉拿乱党 可笑 在座之人,谁都不信这个说辞,虽说现在不是青天白日,可是若说有乱党,这又从何谈起柳乘风最爱搞怪的,居然还派人堵了城门,实在很不像话。 这柳乘风,莫不是想造反吧 堂官们在严严实实的屋子里喝着茶,不无担忧地闲聊。 应当不是,他柳乘风胆子虽大,想必也不敢做这种事,更何况凭一点儿锦衣卫,让他们拿人可以,造反实在是力有不逮。就算造反,也应当出动新军,我让人去看过,新军在营房里一直没有动静,更不必说,据说今儿太子去了新军大营,一直在那里坐镇呢,这么大的风雨,太子殿下居然还观看新军会cao 会cao这个时候会什么cao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新军的cao练很是苛刻,这时候会cao,倒也没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上年年末的时候,大雪纷飞,这些人还不是拉出去cao练,据说有不少都冻僵了,被人架着回去的。这新军的规矩是柳乘风制定的,这个人做事总是出人意表,稀奇古怪的。 可是眼下顺天府该怎么办若柳乘风真的想闹事,顺天府一点动静都没有,朝廷责怪起来,你我怎么担待 先让人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还能如何放出差役去把这些人全部赶回去眼下也只能如此,想必东厂那边肯定也在想应对之策。哎只能如此了。 一帮子人正说着话,其实这些读书人出身的人,哪里有什么应变的能力也就是磨磨嘴皮子罢了。 不过等到一个湿漉漉的都头抢步进来的时候,却把所有人都吓傻了。 诸位大人,锦衣卫锦衣卫把大学士刘吉和万通的府邸都围了,还围住了鸿胪寺,里三层外三层都围满了人,据说还动了刀子。 一下子,值房里安静了,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想必大家都没有料到这个结果,竟有人口里喝着茶,然后一直保持着喝茶的动作。 良久,终于有人一拍大腿,道:快,上报内阁,上报内阁出事了 所谓的上报内阁,其实就是去把内阁大臣们请来商量,不过内阁里头,刘吉那边一直没有消息,李东阳又去了京县,唯一还在的也只有谢迁,不过谢迁也不在阁里,而是在吏部。
等消息传到吏部的时候,谢迁也一下子懵了。 他讨厌刘吉没有错,皇上突然对刘吉态度的变化,也让谢迁心中窃喜也没有错。可是这不代表有人可以乱来,谢迁的心目中,整垮刘吉绝不是靠武力的,是靠一份份奏书,一封封旨意。 可是柳乘风那家伙倒是痛快,把人给围了,这是怎么回事这柳乘风要造反吗 原本与谢迁商讨的马文升也有点儿发懵,他是至诚君子,虽然也有耍滑头的一面,可是也没见过这样的,倒吸了口凉气,马文升才道:谢公,柳乘风想做什么 谢迁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回道:我又如何知道这个柳乘风太大胆了,周成那笔账还没算清呢,他这是自寻死路。 马文升到现在其实还没有回过神来,良久,才道:会不会是北镇抚司有公务在身,是柳乘风奉了密旨,可不要忘了,那柳乘风可是有前科的。 谢迁却是冷笑摇头:依着老夫看,这似乎不对,皇上不会有这种旨意,要对付内阁大学士,也不可能让锦衣卫来,否则刘吉上书请辞,陛下直接拟准就是,为何还要留中八成是柳乘风又要发癫了,哎,我早就说了的,这个家伙准不会有什么好事,偏偏宾之总是袒护他,罢了,现在说什么也是迟了。事关重大,我必须入宫一趟。 马文升道:不如我随谢公一道入宫见驾。 谢迁却是摇头,道:你去了也于事无补,不过倒是有件事需托付你,刘大夏素来有些胆略,如今又掌着兵部,你去寻他磋商,让他提早做好准备,若是这些亲军敢闹得太过,朝廷也好及早提防。 马文升听罢,觉得有理,忙道:下官这便去。 二人分兵两路,谢迁冒雨坐轿入宫,到了午门这边,连忙通报,可他是急性子,又生怕这些太监耽误功夫,从轿子里钻出来,整个人一下子被倾盆大雨淋得通透,他狼狈地大呼一声:都让开,不需通报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来,直接领老夫入宫,谁也不得阻拦。 他冒雨冲进门洞,门洞里的侍卫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等反应过来,谢迁已经淌着水冲了进去。 宫里的太监见落汤鸡的谢迁狼狈地冲进宫,倒也不敢怠慢,这么大的雨,雨伞是撑不住的,更何况宫里不许撑伞,这也是定制,毕竟这雨伞与华盖相同,有点儿犯忌讳,于是便有人提着蓑衣过去要给谢迁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