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呆子碰愣子
小心翼翼地将布帛收好,柳乘风心里不禁对朱元璋大是腹诽,人家写奏书,你也写奏书,人家用纸写,你丫的嫌不够庄重,硬是用布来写,这纸张几十年之后早已化为了灰烬,偏偏你还要留个证据下来。 不过这一份奏书的出现,还有这佛堂密室,也证明了天一道的天玄子在明教中的地位不低。 明教内部组织极其严密,对柳乘风来说,那些小喽喽就算拿了也没有什么用处,真正的突破口是在天玄子这样的人身上。 拿住了天玄子,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只是不知陈泓宇那边能否将天玄子拿住,若是能拿住了,明教的面纱就可以揭开一角了。 坐在天玄子的蒲团上,叫人上了天玄子寻常喝的茶,外头的天一道骨干已经清剿了个干净,全部被押进了空置的房间里,许多地方仍然在搜查,过了片刻功夫,又从后院的库房里搜出了些东西。 柳乘风到了库房,王司吏此时已是又累又倦,迎上柳乘风道:大人,这里发现了不少天一道的银钱,满满一个库房,好东西也是不少,学生算了算,至少价值白银十万。 十万柳乘风倒吸了口凉气,可是随即,也就不觉得吃惊了,毕竟这天一道盘踞了这么多年,在码头处敲诈勒索,四处敛财,再加上许多香众的贡献,全盛时门下香众足有数万,要敛十万两白银的财富倒也不算是困难。 柳乘风此时却是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想些什么。 王司吏道:大人在想什么 柳乘风道:想必这明教有人资助。否则只一个窝点就积攒了这么多钱财,却一直囤积存放于此。可见他们并不缺钱,资助他们的人可能财大气粗,以至于这点钱都未必看得上。 王司吏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十万两白银,这是何等巨大的财富可是如柳乘风所说,这些白银绝不是一朝一夕能攒下来的,若是明教当真无钱可用,这些钱自然而然不会随意放在这库房里,除非 王司吏左右张望了一眼。确认身边没有人,才压低声音道:大人。就算明教背后是宁王,只怕也未必能这般财大气粗,难道还另有其人不知是谁,竟这样的大胆。 柳乘风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此时月sè如钩,天空中仍然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儿,王司吏陪着柳乘风走到天井边上,周遭都是忙碌的校尉。柳乘风道:问题的关键还是那个天玄子。若是能拿住,你我又是大功一件,陈泓宇那边怎么还没有人来回报 柳乘风的话音刚落。一个校尉小跑过来,在黑暗中大叫:大人大人 柳乘风应了一句:我在这里。 校尉循声过来,行礼道:被天玄子走脱了 走脱柳乘风脸sè一沉,道:不是说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正在追赶吗怎么会走脱这么多人,连一个老道也拿不住 这校尉苦笑,道:不是弟兄们不尽力,只是那道人一路跑到了寿宁侯张鹤龄的府邸,寿宁侯的门人见是他,开门放了他进去,陈总旗闻讯,立即舍了运河的和尚,骑着马要去与寿宁侯家的人交涉,谁知道寿宁侯张鹤龄亲自出来,非但不肯交人,还说天玄子是得道高僧,有他作保,断不是什么反贼,是我们锦衣卫这边污蔑,陈总旗还想再说,却给寿宁侯张鹤龄打了一巴掌,那张侯爷说,便是柳大人去了也是这句话,天玄子是他的客人,只要在侯府一日,谁也别想动他一根毫毛。 柳乘风的脸sè冷冽下来,眯起眼睛道:陈总旗挨打了现在人在哪里 校尉道:陈总旗怕天玄子逃脱,虽不敢进侯府,却还是让人守在了侯府的前门后门,一旦天玄子出侯府,就可以动手拿人。 柳乘风点点头,不禁对王司吏苦笑道:看来要拿这个天玄子,也没这么轻易。 王司吏道:大人,据说寿宁侯张鹤龄与天玄子关系莫逆,张鹤龄又笃定黄老之术,时常向天玄子请教,他又是皇亲国戚,若是不肯交人,岂不是 柳乘风沉着脸,看了看暗淡的夜空,月朗星稀,这天sè仿佛笼罩了一层厚重的乌云,让人生出几分压抑之感。 寿宁侯张鹤龄的身份在京师之中可谓卓然,他是张皇后的同母弟,此时张皇后的父亲已经故去,留下的只有两个兄弟,自然待他们极好,而朱佑樘对这两个小舅子也多为纵容,其实早在柳乘风摆字摊时就曾听说过这么两个国舅,这一对兄弟因为得宠,把紫禁城当作走亲戚一样,非常随意,以至于夜宿于紫禁城,也无人敢管。 而张皇后虽然明知这一对兄弟行为有些放dàng,可是看在骨rou至亲的份上,也多有庇护,就这么个人,绝不是善茬,此时连柳乘风也不禁犹豫,事情牵涉到了国舅,这件事到底还要不要继续追查下去 王司吏的脸sè也变得难看起来,他不是不知道这国舅的份量,尤其是在这弘治朝,国舅只有这么两个。陛下的亲戚并不多,虽说天家亲情凉薄,可是因为独宠张皇后,这一对国舅自然成了无人敢去招惹的瘟神恶煞,现在要去拿人,就势必要通过国舅,可是这国舅肯把人交出来吗 原以为见到了曙光,谁知一个国舅却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幻灭了,折腾了一夜,结果却落了个一场空。 王司吏道:大人怎么想 柳乘风沉默了片刻,随即道:想还能怎么想把人家老窝都端了,难道最后关头还要放弃吗走吧。给我去备马,咱们去会一会这个寿宁侯。 寿宁侯身为张皇后的同母弟。身份显赫,因此侯府与东安门离得并不远,侯府的规格也极为宏大,磨砖对缝的灰sè砖墙簇拥着悬山式的门楼,房脊的两端高耸着造型简洁的鸱wěn。椽头之上,整齐地镶着一排三角形的滴水。檐下,便是漆成暗红sè的大门。厚重的门扇上,镶着一对碗口大小的黄铜门钹,垂着门环。 过了中门。迎门便是一道影壁,瓦顶砖基。四周装饰着砖雕,中心一面粉墙,无字无画,像一片清澈的月光。影壁的底部,一丛盘根错节的古藤,虬龙般屈结而上,攀着几茎竹竿,缠绕着繁茂的枝干。绿叶如盖。葴蕤可连接地面,每逢春夏,紫花怒放。垂下万串珠宝。只是这时正是入冬时节,影壁上并看不到这盎然的春意。 影壁和大门之间,是一个狭长的前院,乃是门房和外客厅所在,此时门房已经亮了灯,两个门子出来悄悄打开一点儿门缝朝外头瞄了瞄,随即一个门房冷笑道:这些不知死的校尉,只怕咱们侯爷下手还是轻了些,他们到现在还不肯走。
另一个道:侯爷吩咐,叫咱们在这儿盯着,瞧这模样,这些校尉若是不走,你我岂不是一夜都不能睡 哎大半夜撞到这种晦气事,真真倒霉。 不过侯爷不是也没有睡天玄道长落难与此,想必侯爷现在还在作陪呢。 另一个门子听了,朝外厅看去,那外厅果然隐隐约约的闪出灯火。门子不禁低声道:据说天玄子道长这一次也受了惊吓,天一道被那些贼校尉围了,杀了不少人,好在天玄道长自有天佑,才侥幸逃出来。 哎且先别管这个,走,咱们先躲一会儿懒去,谅这些校尉也不敢冲进来。 这二人一步一摇地进了门房歇息的小房子,侯府里又陷入了沉默。 张鹤龄不过三旬上下,皮肤白皙,身子骨显得还算精神,此时他穿着一件道服,手中抱着茶盏,正与惊hun未定的天玄子张靖闲谈。 张鹤龄虽然是一副富家公子的做派,不过对天玄子的到访心里头其实并不高兴,这家伙也不知是犯了什么事,不管怎么说,也是锦衣卫通缉的要犯。现在却跑到自己这儿来,岂不是给自己添麻烦 只是不高兴归不高兴,人张鹤龄是不会交的,若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说找自己要人,自己就乖乖把人交出,这寿宁侯家的脸面该往哪里放 其实张靖的心思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心里明白,自己已经无处可去,来这侯府,虽说寿宁侯从前对自己颇为尊重,也修了一些天一道的道术,只是这天一道的道术不过是寿宁侯拿来玩玩的,现在自己遭了难,人家当真愿意保自己 张靖之所以逃到这儿来,一方面自然是无处可去,另一方面,却是mo准了寿宁侯的心思,寿宁侯这个人最爱面子,只要自己进了这里,他绝不会将自己交出去。至于将来如何逃出京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二人各怀着心事,闲谈起来自然就不太热络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张鹤龄少不得呵斥几句这年头镇府司太不知规矩,无凭无据,居然就四处杀人拿人,又安抚了张靖几句。 张靖郑重其事地道:这一次多亏侯爷收留,贫道感ji万分,侯爷若是锦衣卫让您为难了,那就索xg将贫道交出去吧,也免得叨唠了侯爷,给侯爷惹来麻烦。 他这一句话,叫以退为进,口里虽是诚恳地怕张鹤龄惹麻烦,可是张鹤龄听了这话,眉头不由皱了起来,道:哼,莫说是个卫所的百户,就是镇府司的指挥使来了,本侯也不怕他,他们要交人就交人真当本侯爷好欺负吗你暂且在这儿住下,我叫人收拾好客房,外头的人不必理会,没有本侯爷的吩咐,谁也别想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