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一线生机与梦
当李观棋穷尽脑力与体力翻越了这堵生死之墙时,他的生理机能已到了极限。 强弩之末,摇摇欲坠…… 那截断壁残墙约莫两米多高,李观棋重伤之躯,全凭着那股强烈的生念和那巧妙的身法才得以越过。他身后的那些杀手们个个身怀绝技,这道小坎自然无法阻挡,按理说即使他翻越到这边也难以逃脱。 然而,道德经有云:“出生入死”,天地生万物,虽然千变万化,无有穷尽,而其道不外乎一阴一阳,盈虚消长,进退存亡而已,可谓死之极即为生。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那一又遁至何处去了呢?可见,冥冥之中,天道总是留有一线生机的。 就在这边李观棋的五识六感彻底与这个世界失去联系而那边墙上已有三人跃上墙头之时,忽然,一辆改装杜卡迪重型机车突如其来的出现了,经过李观棋时一把将他曳上后座,急速驶去! ……… 青山高高绿水长唷 白云飘飘野花香哟 太阳暖暖鸟欢唱唷 阿哥何时回家乡哟 藤蔓弯弯榕树壮唷 蝴蝶翩翩蜜蜂忙哟 明月朗朗映水中唷 阿妹想哥心荡漾哟 歌声叮咚。 溪水咕咕。 迷迷糊糊,一会寒气如潮,一会炽热难当…… 李观棋觉得身体仿佛消融了、解散了、蒸发了,只剩下思维化身为分子、化身为虚无,躲在空气中静听着那似有似无飘渺的山歌,静看着下方的一幕。 这是苍茫山十八岭子内的一处山涧。邻居庆叔家的二丫头小岚头上戴着一朵油菜花,两只小脚丫泡在溪水里,也不管卷着裤角撅着屁股在水里捉鱼的李观棋听不听,自娱自乐的咿咿呀呀的唱着山歌。不远处的溪水里,另一个‘李观棋’正卷着裤管撅着屁股在那里捉鱼。 山风吹拂,空谷传响。那小溪泛着白沫儿一路向北,流去,伴着愉快的歌声。溪旁的老树,树叶涌动,绿意盎然,一派祥和清新、温暖似春的画面。 阿哥,你说我唱的好不好?小岚唱的有点累,就听了下来,问道。 李观棋依旧撅着屁股,手里握着根钢叉,一脸认真的盯着水里。 阿哥!!小岚撅着嘴,有点生气了。 嘘—— 李观棋手指放在嘴上。 随即看准水下,右手猛的一扎。 哗啦哗啦—— 水花乱飞,溅了他一身。 哇!好大一条鱼儿!小岚惊叫着,飞奔过来,一脸喜色。 阿哥,你真厉害!她说道。似乎刚才的生气早已消散。 哈哈哈哈,守了你几分钟了,小样,还想跑?李观棋得意洋洋的叉着腰,一脸得瑟,几乎不可一世。 阿哥,今天我们有鱼吃喽,你说是放你家煮还是放我家煮?小岚双手捧着那条被叉了个洞的死的不能再死的鲤鱼道。 啊?当然是我家喽,我抓的嘛,你要去吃,就去嘛,嘻嘻……李观棋没心没肺的说道。 阿哥!小岚哼了一声,一生气,把鱼甩到李观棋身上,说道,你抓的鱼,给你!我才不稀罕咧,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天天到我家蹭饭吃,下次干脆我拿扫把把他赶出去得了! 别别别呀!李观棋一看小岚以后不让他去蹭饭了,涎着厚脸皮,慌忙讨好似得道,好好,姑奶奶,放你家放你家行了吧。 哼!小岚鼻子一翘。 李观棋满脸讪笑。 …… 天上仿佛无形无质的李观棋望着下面这温馨而和谐的一幕,忽然心里一惊:这不是童年时代发生过的往事吗?自从大哥和二叔失踪之后,以前的一幕幕回忆总是频繁的出现在梦里,每一次梦到,他都会记录在日记里。这些日子在霓裳流年上班,天天熬到半夜才睡觉,本以为再也不会再梦到,没想到,今天还是梦到了,这,是第几次了? 想到这里,忽然下面又传来一个声音。 阿棋!阿棋!快回去!你大哥和二叔出事了! 天上的李观棋大惊,浑身像筛糠一样颤抖了起来。 往下看去。只见模模糊糊的视线里,幼年小伙伴二宝奔了过来,一把把鱼掼在地上,拽着小李观棋就走。边走边说,你大哥和二叔叫一般叫一个穿着奇怪的女人给抓去了!快回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大哥! 二叔! 这个消息像一声惊雷般落在李观棋耳朵里,他拼命的扭动着身子想赶上去,但是却是徒劳。身子仿佛被困在泥潭里一样,已不受他控制,前后左右都有压力,压的他一动不能动! 窒息!死一般的窒息! 周围仿佛突然间时空变幻,刚才那一幕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死一般的空间。这个空间没有空气、没有水分、没有生命,只有那如血一般的残阳。残阳的尽头,站着两个身影。
一高一矮。 视线渐渐拉近。 看清了,逐渐看清了,那熟悉的轮廓。 兄弟,你还好吗? 李光耀暖笑如阳,伸出了手臂。 阿棋,你要好好练武,将来才不会被欺负哦…… 二叔坡着个脚,微笑着,慈祥而安宁。 残阳的金辉洒满了他们一身,是那样的耀眼而灿烂。 李观棋泪流满面。 泪水漫过了唇,漫过了脸,漫过了下颌,漫过了……那颗心…… 忽然,他奋起全身的力气向前跑去!这一次,他一定要抓住他们的手! 大哥!二叔!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走,求求你们别丢下我!大山那么大那么空旷,我一个人和那些野兽度过了十几年,每天奔跑在空荡荡的山谷里,只有石头和树木和我说话,我好孤独,好害怕,这十几年你们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些年从来没找过我?你们知道我多想你们吗?你们知道这些年我像疯了一样到处找你们吗?你们知道吗?你们知道吗?你们知道吗! 李观棋奔跑着,哭泣着,像一个受了委屈找到了亲人的孩子。 十五年,整整十五年了。山,还是那座山,可是人却不是那个人…… 一个人的心最恐慌的不是‘死’,而是‘空’,尤其是那做如此大的‘空’山。那种奔到这个山头奔到那个山头却始终物是人非的‘空’,整整噬咬了他的心十五年……没有人可以想象出还是孩子的李观棋在狼爪在虎口在熊掌下生死绝境时到底对大哥和二叔有的那种依恋,那是刻在心窝里的痛…… 可是,梦总归是梦。 是梦就有醒的那一刻。 大哥和二叔的距离看起来如此近,又如此远。 残阳渐渐化为黑幕。他们的身影也渐渐远去,远去,远去……直至消失…… 不要!!! 一声凄厉的怒叫。 “师傅!师傅!你醒啦?呜呜呜呜呜……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如来佛祖感谢凤姐显灵,师傅你终于醒了,也不枉我一番辛苦,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