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樊稠千骑上沈岭 高顺百人破追兵
却说白波贼攻破长安城防,冲进这座仅次于洛阳的繁华都市,平民争相逃避,几刻钟后,高顺等人便被潮水般涌上大街的难民围困,再无法保持先前速度,只能随之缓缓移动。 但陷阵主骑不愿以武力强行驱逐民众,并不意味着白波贼寇也同样好心。只见前方拐角处忽然冒出了百八十个手持钢刀的贼兵,一看到眼前这些携带家产逃难的百姓,竟连这一点财物都不肯放过,横加抢夺。但凡遇到反抗的,无论妇孺老弱,一概砍杀。活该他们倒霉。哪里去抢劫不好,偏偏在陷阵营面前嚣张。就听高顺一声令下,早已被眼前情景激得怒火中烧的陷阵兵士立刻脚踏上弦,搭矢待命。 “前列十人,连环射击!” 位于最前排的军卒立时举弩瞄准,扣动悬刀射出弩矢。随后他们连头都不回,弩交右手向后传递,左手同时接过身后同僚装好弩矢的撅张,随即重复方才动作。而此刻,第二排士兵却又将空弩交给的第三排,并从后者手中拿走准备好的劲弩,等前*击完毕,又将此凶器交于战友。 如此持续反复,凌厉的攻势竟是片刻也未停歇。 第一波的十只弩矢闪电般直没入没有穿铠甲的贼兵胸膛,透体而出,射入后面又一人体内,眨眼间便有数十人或死或伤。突逢打击的贼兵微微一愣间,又是无数惨叫响起。随后,他们的惨叫代替了百姓的呻吟。再一会儿,便连惨叫声都没了。不过十数息功夫,方才还在耀武扬威的众贼兵就变成了毫无知觉的rou块,横七竖八地摆在街上,有的手里甚至还紧紧地攥着才抢来的些许财货。 被吓得瘫软的百姓这时才缓缓回过神来,眼望向这些铠甲齐整的士兵,有感激,亦有更大的恐慌。 高顺此刻压根无心顾及其它,见道路清理开,随即下令加速前行。 而此刻,在他们身后的难民群中,却有人正对方才那短暂的战斗评头论足。 “孝直,刚才的战法你看到了吗?”一个小眼睛的青年扯着身旁较他高出一头的朋友问道。 “嗯。好像……是从‘连射’中演变过来的吧?”被称作“孝直”的人虽神态稳重,却也不过是一少年而已。他的目光还未从陷阵营将士身上收回,随口应着友人的提问。在他看来,方法本身并不出奇,可怕的是那种几近本能的协作配合。 “啧啧,不如我们跟在他们后面,借他们的锋头开路吧?”小眼睛青年提议。思考片刻,孝直点头应道:“也好。不过得与父亲商量一下。” 小眼睛青年随即回头笑道:“伯父,孝直欲随强兵之后突出长安。” 后方一老者闻言拈须微笑,答道: “如今法家事务皆由正儿处理,一切都由正儿判断吧!” 孝直,也就是法正连忙向自己父亲告了罪,转头笑骂道:“孟达欺我年少么?” 说话间,原本堵塞街道的百姓畏惧陷阵营手段,其所到之处,众人纷纷向两边退避,竟让出一条颇为宽松的路来,如此,陷阵营终于能护着车马小跑前进。 小眼睛青年孟达揶揄地撞了撞法正的肩膀,笑道: “快走吧!跟丢了就累了。” 法正点点头,招呼周围大约三十来个家丁紧跟在陷阵营背后一路朝南门奔去。他们的行为提醒了其它人,于是,整条街上的难民纷纷效仿,竟在其后形成了一条长达里许的人龙。待终于突出城门,百姓四散逃命,而陷阵营则转头往西南沈岭而去。 放马疾驰约莫三、四十里地,陷阵营依着主骑命令放缓速度。一是战马体力有限,须得给它们休息之机;二是远离长安后路况愈发凹凸不平,马车在其上奔驰,极易发生危险。另外还有个原因就是,有兵士发现后头跟了个不是自己人的家伙。此非常时刻,发现的兵士立刻招呼同伴将其围住,随后上报长官。 陷阵营大队护着马车继续前行,而高顺则与几名亲卫还有什长高雅——便是他什里的士兵发现异常的——来到队后。那陌生家伙跪伏在地,虽然没人将砍刀搁他脖子上来威胁他,但陷阵主骑很清楚自己属下的能力:倘若这个家伙胆敢有什么让人怀疑的举动,立刻便会被砍成人rou拼盘。 高顺略微打量了一下这个人,直截了当地问: “你是何人?” “小的王珲。”男子一边回答一边小心翼翼地窥探陷阵主骑的神情,可惜除了严肃他什么也看不出来,只得心虚地继续说道:“小的没有恶意,只是……只是想……只因见将军兵马厉害,所以……所以……” “你是长安守军?” “不,我不是!”王珲急切地分辨道,“我,我只是临时被抓来……”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高雅冷哼一声,一脚把他踹了个跟斗,扣住其右手,厉声质问: “你敢说、你是百姓?” 王珲被这一脚踢得不轻,待看到自己戴在拇指上的扳指,冷汗“刷”的一下冒了出来。没有哪个军官会让临时征募的民夫用弓箭,除非他想让己方“自相残杀”。而这枚扳指,甚至都不是新的。 “逃兵。” 不知谁鄙夷地说出这个词,刺得王珲浑身一抖,张口欲辨,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撇了撇嘴角,似乎十分不屑。 这个细微的动作自然没能逃过一直注意着他的高顺。陷阵主骑先是一愣,接着隐约猜到对方所想。长安确实没什么值得守卫的。对军队下层,特别是来自凉州一带的士兵而言,董卓在的时候才是好日子。现在所谓的“正统”却只知拿“大义”的名分来代替军饷及赏赐。高顺无意在属下面前表露这些想法。虽然无条件的鄙视逃兵有些不近人情,但在军中,如此想法只能赞许不能修正。因此,陷阵主骑依着军规常例对高雅下令: “杀了。” 两个士兵立刻上前抓住王珲,将其按倒在地。王珲大恐,奋力挣扎,怎奈陷阵营军卒力大,虽是弄得形容狼狈,却依旧无法挣脱。当他被迫一边脸紧贴地面时,一连串细微的震动连同其引起的声音接连传入他的耳朵。刹那间,他意识到这是自己活命的机会,遂奋力昂起头大叫: “将军!将军!有追兵!” 高雅并未因为这句话而停止他挥刀砍下去的动作。故而,当高顺制止他时、他收势不住,刀刃在王珲脖子上切开半指多深的口子,涌出来的鲜血顿时将后者颈项染上一抹浓厚的血色。 陷阵主骑看着这个险些被自己流出的血吓晕过去的逃兵,皱了皱眉,问: “你说‘追兵’?” 王珲终于意识到并未伤及要害,遂定下心,答道: “禀将军,小的没别的本事,只有这‘地听’还算长处,所以在军中充了个斥候,弓箭也是那时学的。” 闻言,高雅立刻伏在地上,侧耳听了一阵,起身对长官摇了摇头。王珲见状大急,急忙又说: “确实有追兵,我听到马蹄声……” 陷阵主骑却抬手止住他激动的叫喊,对高雅道: “你带人顺来路返回查看,三里为限。” 高雅抱拳应诺,招呼属下上了马,掉头疾驰而去。王珲顿时大大地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擦了擦额头冷汗。 高顺饶有兴趣地看着王珲:这家伙确实胆小畏死,然即便是方才快被砍掉脑袋了仍是没有哀叫乞命,可见他心中还有个自尊的底限。另外,从其神色观之,高雅必能寻到敌踪,证实他所言不虚。在生死关头仍能觉察地面的轻微响动,其地听之术恐怕不是“算个长处”那么简单。 “多少人?多远?” 突然被提问,王珲愣了半晌才意识到是问自己,忙伏倒在地听了一阵,脸色大变,跳起来报告道: “轻骑,一千五百以上,五里外。” 答话倒是简洁明了,有些军人风范。高顺如此想着,脸上依旧一派淡然,全不把追兵当回事儿似的。王珲见了不免心慌:此处虽有道路,四周却是开阔地,正适合骑兵展开阵型冲锋。他见过陷阵营对付白波的手段,但如今追来的是训练有素的骑兵,两者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啊! 高顺自然也看出王珲的不安,却不理会他,看着周围环境略一思索,便叫来兵士,让他将自己的命令传达赵庶。王珲在一旁听着,心中愈发不安:只叫那么一点人,还不够骑兵塞牙缝呢! 且说另一头,皇甫嵩苦于城防军战力不强,只得入郿坞据守。然而,皇甫嵩以己度人,万没料到城防军竟已糜烂到不堪一击之地步,樊稠军中羌人部仅花了半个时辰即攻上城墙,又一刻钟便击溃守军。皇甫嵩无奈之下,只得引残军暂退。而后,樊稠心切为董卓报仇,舍了步卒辎重,率轻骑两千直趋长安,正遇上白波破城,便乘乱而入,欲擒吕布家眷以乱其心。哪知陷阵营已抢先一步。樊稠虽然从百姓口中问不出对方确切兵力,但根据他们的形容樊稠断定应是高顺所部。以樊稠所知陷阵营足额不过千人,于是决定衔尾追杀。 可惜,有两个情况樊稠无论如何想不到:其一,陷阵营保护的仅有一驾马车,拖累不大;其二,陷阵营的马匹全部配了高桥马鞍及双马镫,这让平日缺少骑术cao练的士兵也能保持较快的奔驰速度。因此,樊稠这一追追出几十里都还未见到陷阵营的踪影,若非信任军中那些个个追踪老手,他真要以为追错方向了。 可此时此刻,再追便要入山了。樊稠望着渐次浮现在天地交接处连绵起伏的阴影,心下忽地有些犹豫:陷阵营乃吕布嫡系亲卫,而高顺的练兵之能即便是他们这些西凉将领也多有耳闻,高顺的属下……可不是一般士卒军兵可比。 就在这时,前锋回报,说发现有身份不明的骑手,一见到他们便掉头而走。樊稠叫来发现此状况的士兵仔细问过,确定那应该是陷阵营留下的哨探,便下令全军整队缓行,让马匹得以休息。 骑军裨将皱眉想了半天,终是不解,小心翼翼问道: “将军,属下有些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樊稠此刻心情甚好,大大咧咧地笑了笑,说: “我知你想问什么。可是我如何得知那是陷阵营的哨探,还有就是为什么不乘势追击。” 裨将连连称是,趁机大拍主将马屁。樊稠面露得色,炫耀地向属下解释道: “高顺那人倒是有些本事,但有两个地方真他妈的不是个男人。第一,他绝不喝酒,一滴都不沾。” 这话顿时引得一阵混着惊诧的讥笑声,樊稠也笑,顿了顿,接着说道: “另外就是,他手下的兵一个个总收拾得干干净净,活像群要出嫁的娘们儿,很容易认……” 话音未落,周围的骑兵已是哄然大笑,污言秽语此起彼伏。樊稠对此浑不在意,与属下打趣了两句,接着道: “然吕布从不留无用之人,陷阵营是其亲卫,不可大意。” 裨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稍停,忍不住又道: “可是,万一让他们逃脱了……” 樊稠闻言嗤笑道: “陷阵营带着吕布家眷,我军却尽为骑兵,跑不了的!” 事实似乎也正如樊稠所料。待两千轻骑修整后再追踪过去,行不到三里,便遇见陷阵营负责阻拦断后的队伍。 今年的天气一直很怪,春雨不降,春寒不退,以至于地上野草都长得稀稀拉拉的。这一段路上树和灌木虽然多了一点,可仔细看看那些交错耸立的枝干,却是一丝新绿都没有,毫无生气。在如此萧瑟荒野之中,那数百陷阵兵士愈发显得孤立无助。 但是,樊稠不会因此就忘记对方蹶张之威。若让对方有了射击的机会,己方虽胜也会损失惨重,当即下令全军三轮奔射,不求杀敌,只求压制。不过,两千支箭密密麻麻射将出去,即使不瞄准也能命中不少人,一时间只见陷阵兵士纷纷落马,人、马中箭的惨叫与嘶鸣声此起彼伏。三轮奔射过后,除了少数幸运的马儿还在血泊中挣扎喘气之外,大地上已没有一个站立的陷阵营军卒了。 这便是人数的优势。樊稠得意地想。可不知怎么,他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骑兵们却未想那么多。他们夸耀着各自的箭术与马术,飞驰过去,想要抢先割下敌人头颅证明自己的战功。 当最后一轮奔射结束,双方相距不足三十步。这段距离转瞬即逝,跑在最前面的已到了那堆人尸马尸跟前。 此刻异变突起! 原以为已死了的陷阵兵士突然翻身坐起,手中蹶张上的弩矢闪烁着刺骨寒光。 “射!” 一声令下,数百支利箭离弦而去,没入敌人的身体。众轻骑为争抢战功而挤到一处,不少弩矢甚至穿透了两三个人。 胜利和死亡,巨大的落差令这些轻骑兵一时不知所措。陷阵兵士趁机丢了手中蹶张,抓起身侧另一张同样上好弩矢的劲弩,瞄准眼前这些绝好的靶子扣下悬刀——眨眼间,又是一大片身影倒了下去。 樊稠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不到五息功夫,两千轻骑就少掉了七八百!但他亦明白,此刻绝对不能退,四面平坦,倘若彼此拉开距离,只能让对方蹶张劲弩更易发挥作用。同时,眼见随自己征战多年的部属被无情屠戮,他也被激起凶性,高呼一声“杀”,提矛槊,纵马扑了过去。 轻骑也回过神来,想着己方人多,不要命地向前猛冲,眨眼间便与那数百士兵战作一团。 高顺一刀砍中一名轻骑的脖子,稍稍偏头让开喷涌而出的鲜血,顺势扭身,抬手挡住了另一个敌军士兵的偷袭,旁边亲卫趁机杀了这个家伙。
所有樊稠军的注意力都在那些“死而复生”的陷阵兵士身上,尤其是那个甲胄精良的军官更是牢牢地吸引住他们的目光——“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们或许不是都懂,但杀死军官的功劳比杀死士兵大,他们却明白得很。不过,对方从交锋开始就一直不停地收缩,以马尸为路障,逐渐组成一个双层圆阵,活象个浑身是壳的乌龟,令轻骑无处下手。 如果樊稠此刻在后方督战,他或许会看出什么来。然而,身为主将的他却身先士卒杀入敌阵。陷阵兵士虽然勇猛,一对一却也挡不住他的攻势。但是,他们的长官从来也没要求他们要一对一。无论樊稠攻向谁,一定有三把以上的砍刀来阻挡他——坚决以“伍”为作战单位,是陷阵营在严苛枯燥的训练中养成的本能反应。如此,虽然伤了不少人,却始终无法杀死任何一个,直气得他“哇哇”大叫,出手越来越重。但隔着马尸挥刀,无论如何难尽全力,陷阵兵士仍是能好整以暇的接住他的攻击。 更多的轻骑却帮不上忙,只能在己方外围焦虑的转着圈。 然而便在这时,一声暴喝响起,接着连串的惨叫声让这些未能参战的轻骑猛的打了个冷战,惊恐地发现敌人竟出现在自己身侧。 带领这两队士兵的正是陷阵军侯赵庶。其实,他们一直就躲在路旁的灌木丛里。不甚茂密的枯枝根本不能完全遮蔽他们。但是,由他们主骑带领、正大光明列阵待敌的四百人让樊稠军无心注意其它。虽然远没有上次埋伏于渭水河畔那么紧张,可眼见着伙伴面对两千骑兵却不能立时上前援助,可把这些士兵憋坏了。因此,赵庶的攻击令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束缚这群恶虎的镣铐。只见一片血光飞溅,战马倒下,骑兵丧命。 一向冲在最前面的的赵庶这次居然被部下抢了先,愣了一愣,低声笑骂一句,便大叫着抢入敌阵,刀刀直取对方坐骑。士兵有样学样,有人专砍马腿,有人去缠住骑兵矛槊,有人则专门对付落马后的骑兵。 轻骑瞬间陷入慌乱。他们身上的甲胄甚至比普通步兵还轻薄,马匹更是毫无保护,根本挡不住如此猛烈的攻击。 后队遇敌的情况让前方作战的轻骑们斗志暴跌。樊稠也恍然大悟对方摆出防御阵势的目的:缠住己方兵力,吸引所有军卒注意力,让伏兵能顺利的攻己不备。 “不能撤!往前冲!进攻!进攻!” 樊稠大吼着,同时奋力挥刀,试图冲破眼前的壁障。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杀了高顺这个主心骨,凭借人数的优势,自己就能彻底消灭这群该死的陷阵营军卒。可惜这些士兵早已不是当初陈燕口中“攻者无锋芒,守者无坚志”的新兵了。 王珲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 他还躲在灌木丛里。不过不是赵庶他们埋伏的那边,而是在陷阵营最初列阵迎敌之处的后方。战斗没他的事儿,高顺甚至跟他说你趁机逃走都没关系,只要别跑得太早,暴露了埋伏就行。 作为一名优秀的斥候,躲藏对王珲来说是小菜一碟,他甚至有自信在樊稠军得胜后的搜查中逃脱。只是,他现在完全忘了溜走这回事儿了。 那些家伙根本不珍惜坐骑!凉州出身的王珲心痛地想。整整四百匹上好战马啊,居然被当成了挡箭牌!马身比人体厚实,弓箭穿过战马后几乎没啥力道了。不过心痛归心痛,王珲对这些人的胆量真是佩服到五体投地:面对密密麻麻冲自己射来的箭矢,在那一连串“倒卧”的命令声响起之前,没有一个人抢先藏到马腹后面去。不过,尽管陷阵营铠甲精良,仍有些士兵在那三轮奔射中丢了性命。 此刻,陷阵营这边是越打士气越高,他们的敌人则正好相反。随着倒下的轻骑——他们很多都已经变成轻装步兵——越来越多,这些看惯了敌人在己方弓箭铁蹄下哭喊奔逃的战士心中越来越感到惶恐。当终于有人纵马逃离战场,士气顿时降到了最低谷。赵庶自然不会去管这些家伙,领着部下继续向主骑他们所在方向切入。见此状况,更多的轻骑撇下敌人与战友,选择了保存自己。 抓住这个时机,高顺令外侧士兵退后,让一直未参战的后备补上。这战斗中交换阵地原本最易被对方趁机攻入,然如此行动平日里cao练了不知几千百次,在各什长、伍长指挥下,做得自然是协调之极。偶有失误,也有伙伴在旁帮忙补救。 樊稠见状心下愈发慌乱。这群生力军上来,防守变成了攻击,情势对己方愈发不利了。而且,他们脚下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战马死尸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的行动。或者,也有所影响。也即是说,对方的战斗力原本还要更强! “将军,撤……” 裨将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个士兵一刀削断了半个脖子。滚热的血喷了樊稠一头脸都是,也将他心中仅有的斗志浇灭。听着身后的厮杀声越来越近,樊稠真是后悔死只带了轻骑便追击陷阵营。那夜,方悦万余大军尚未能解决不足千人的陷阵营,自己居然轻敌到以为两千人就能吞掉对方。 “撤!” 大喊一声,樊稠挥刀逼退几个士兵,转身就走。他的亲卫立刻补上他离开的空缺,替主将断后。他这一走,其它士兵更加没了战意。高顺适时下令减缓攻势,赵庶也收缩队伍,不再对敌人刻意施加压力。如此,再无人有恋战之心,纷纷掉头逃跑。 轻骑们也是慌不择路,不少人甚至直撞进赵庶带领的那一官士卒中去。 “喂喂喂,逃命也不是这么逃的吧!” 青年军侯一面灵巧地闪开乱军,一面嬉笑着大声叫喊。士兵们轰然大笑,跟着闪到一边。当然也不忘浑水摸鱼来那么一两刀,再留下对方几条性命。 等樊稠军跑得没影儿了,陷阵营才开始检点死伤。是役,他们损失战马四百匹,士兵死二十四人;樊稠军战马死的在七百以上,跑丢的数目不详,士兵死一千三百余人。本来樊稠军死的没这么多,但陷阵营此时不留俘虏,将受伤没能逃走的也统统杀了。 王珲这时才笨手笨脚地从灌木丛里钻出来。他不是个有胆量的人,从来就不是。刚才看得专注时没觉得,过后才发现自己手脚发软,险些是动弹不得。 赵庶几乎立刻便发现王珲。方才他带人与主骑会合时知道了此人情况,见状不禁高声打趣: “你还没走啊!我以为都见不到你了呢!” 大多数士兵不明所以地看着副将,只有少数人爆发出会意的哄笑。 王珲恨了赵庶一眼,径直走到高顺跟前跪下,道: “珲不逃了。再逃,将军您就砍了珲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