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整治军纪 (3)

    另一个军官问：“刘司马您大概还未授爵罢？”

    “未授爵。”

    他抬手指着虞丘进说：“虞主簿还是个关内侯。按理说我们授衔的拿不到俸禄倒也罢了，他这个侯爷竟然也没有俸禄。这话如何说去。”

    虞丘进没有爵位俸禄的事情我是知道的。他是因为参加淝水之战取得战功而封的关内侯。我国开国初年，所有的爵位都规定了确切的俸禄定例。有封地的王爵、公爵、伯爵、子爵、男爵等除了有食邑的进贡外，自然是有着不少的成例；无封地的诸如关内侯等虽无进贡可收，但是俸禄也不少。

    即便是旧年国库银钱不多无法发放俸钱时，也会每年发放一定量的米、布匹。虞丘进最初的几年倒是每年都能领到些。但是近七、八年来，这个成例完全断掉了。

    这几年虞丘进连爵爷的架子也端不住了，他也不再花工夫去维系那个尊位。手中无钱，摆那些花架子不是自讨苦吃么。对此虞丘进也十分无奈。

    虞丘进笑笑说：“你就别提这个了。在句章，关内侯又不止我一个。”

    蒯恩不知道为什么来迟了，一进门就听到虞丘进是关内侯的话，大吃一惊：“豫之兄，您封关内侯了？”

    众人笑道：“十多年前就封过了。”

    蒯恩抄起虞丘进的手说：“失敬，失敬！”

    虞丘进把手一把抽出来说：“去，去。以后别再提封侯的事。”

    我摆摆手对众人说：“这些事我们以后再说罢。关于军纪，有必要在此与各位探讨一下。初到句章时，我军的军纪倒也不差，可是之后越来越糟，到了小溪之后是变本加厉。尽管都不是大事，但毕竟有损我军的信任度与形象。

    “各位要知道，句章之所以能守那么久，小溪之所以在强攻之下也未攻破，除了与我等守军英勇擅战相关，也与百姓分不开。倘若我们在小溪失了民心，就会真正陷入孤军奋战。那时再想取胜就不易了。会稽、吴郡等地军纪已经乱了。我不希望在小溪也是如此。”

    一个军官说道：“要纠军纪倒也是必需的，只是众人心里不服贴。违纪了要打要骂都可，但既要我守城打仗，又要守诸多规矩，还要我一文钱都不拿。这恐怕有些难。”

    我的话说完，众人沉默不语；这个军官说完话，众人倒是连连点头。

    最初说话的那个老兵此时说：“我宁可不要那些几品几品的虚衔，也要多些饷钱。要不然，我整日里提着脑袋拚命，究竟为了什么呢？”

    没有实物之赏，长此以往，难免有出现哗变之危险。光在我这小溪寨数百人中，就差点儿引起哗变，更何况其它那些数千人、数万人的军队了。

    对于败军之将，无论治军多么严律、军纪多么严明、军阵多么严整，均是受罚而不受赏；对于胜军之将，只要无人参劾，无论军纪败到何种程度，只要不为朝廷添新忧，则一概不问。

    如此之朝纲，如此之军纲。士兵们怎会不乱呢？

    但是，当军纪问题扩散到军营之外后，我又不忍看到百姓受到这些士兵们的盘剥。士兵们苦，百姓们更苦。士兵即便是苦，尚且可以拿百姓出气；百姓们再苦也只能默默忍受，连申冤诉苦之处都没有。

    我接着那个老兵的话说：“到底是为了什么？各人心中自有一本帐。就拿我而言，跟你们大多数人一样，我也是出身贫寒之家，别看我是实授的五品官……后面那位请抬抬头，我与你的品秩可是相同的啊。”

    前面的人把身子闪开，将那个虚授五品官的军官露出来。他躲无可躲，咧嘴冲着我笑了笑。

    我接着说：“可是我也比你强不了多少。你当我有一个实授的衔就有多少钱有多少饷么？也没有。不过，我始终在想，现在也许可以胡来，可是将来如何？将来各位之中也许会有人当将军，甚至当元帅。”

    说到这里，有几个人在窃笑。

    我拍着一个姓张的老兵的肩说：“总不能到了那时还被人戳着脊梁说，你瞧这位张元帅，听说当士兵时就不是好人，欺压百姓、抢百姓的东西。张元帅，您未欺压过百姓，四处劫掠罢？”

    那个老兵不好意思地红着脸说：“我要能当元帅，司马您恐怕都要当……”他一时想不出来除了皇帝还有什么比元帅更高的。又不敢随便说人当“皇帝”，被人深纠了说不定还会掉脑袋的。他只好说了个“您恐怕都要当神仙了。”

    我知道我这番话虽然说得义正严辞，但却是根本无法令他们信服的。这些话与其应该说给他们听，倒不如去说给那些尸位素餐、身居高位的人听。但这样的话却又不能不说，因为毕竟需要在道义上有一个名份，否则会让将士们愈加相信他们的行为是无可指摘的。

    我又说：“方才有人提到他胸无大志。人不同，志向也不同，不可强求。不过，军纪之事往小了说，会因一人违纪而为他人带来麻烦；往大了说，可能会因一两件小事而导致战局发生改变。”

    令众人尴尬的沉默之后，我说道：“诸位，我找你们来，不是探讨这些大道理的。道理你们每一位都懂，我也不必再多说了。如今我们所面临的问题在于军纪不佳，而军纪又与军饷有莫大的关系。倘若各位能协助我整治军纪。军饷与赏赐的问题，我来想办法解决。”

    在座者纷纷私语之后，达成了共识。认为只要官饷能全部解决，或部分解决，就可以对军纪有所提振。

    欠饷的问题要解决，非一日之功，但军纪可以即时整顿起来。

    第二天，我召集所有不担任守寨重任的将士，将严查军纪之事公布于众，并且一再告诫士兵们说，我虽然没有授予在句章军中的生杀大权，但是为惩治违犯军纪的将士，我会考虑请求动用该权力的。

    同时，我给那些士兵们讲了司马穰苴、孙武为治军而拿违纪的士兵开刀的故事。我以严肃的表情跟他们讲述那些他们也许知道的故事，是为了令他们对此事也不再怀着苟且之情。军令如山倒，我向所有军人宣示，此次整顿军纪绝不会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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