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再现蹊跷 (5)
在县府议过事回到宅中后，李汨和他的兄弟李旭已经在屋里候着了。 之前议事时，何无忌已经向我提了他的想法。他认为这两个人倒是可以为我军所用。古代的好才的孟尝君门下三千食客中，不乏鸡鸣狗盗之辈。李汨且不必说，那个李旭的医术非常之高明。与其弃之，倒不如留在军中。 何无忌唯一的担心是：我亲手杀了他们的主子。不知道这二人会不会像豫让一样，非置我于死地不可。 这豫让是古代一位名刺客。他最初是一名家臣。赵襄子杀了豫让的主子并兼并了他的国家。豫让发誓要为他主子报仇，于是装扮成囚犯在赵襄子的宫中修茅厕，企图刺杀。被识破之后，赵襄子的手下想杀他。但赵襄子感念他是个忠臣，把他放掉了。 没想到豫让报仇之志不灭，又一次毁容装扮成乞丐躲在桥下伏击。这一次又被识破。赵襄子不得不杀了他。被杀之前，豫让只有一个请求，就是请赵襄子把衣服脱下来，然后由他挥剑在赵襄子的衣服上猛砍几刀，以向地下的主子表明：臣子已尽力了。 尽管有着李氏兄弟效仿豫让的担心，我还是冒险留下了他们。为李汨划定了一个区域，不许他擅出，让他每天帮亲兵们为我修坏掉的屋顶；李旭则是随着虞丘进等人四处去治疗伤兵。 上次贼兵用“蚁附”的方式攻城失败之后，这几天没有再进攻，但我到寨墙上巡视的事务却一天也没有放松。 这天我按例到寨墙上巡视，却见到女墙上多出许多尖桩来。 一队士兵把竹子、树枝运到城上，然后用刀削成尖桩；另一队士兵用绳索、柳条把这些削好的尖桩绑在女墙上。 “这是做甚？” “做尖桩。” “我知道是做尖桩，是哪个吩咐你们做的？” “是将军您吩咐我们做的。” “我？” “是啊。昨天夜里您巡过城回府之后让亲兵长过来传令，让我们清晨起就开始砍树伐竹，在寨墙上布尖桩，说是为了防止贼兵的蚁附攻城。” “刘钟来说的？” “是的。” “唤刘钟来！不，还是我去找他吧。” 我四处查看了一番，除了尖桩之外，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下城回宅院去找刘钟。 刘钟正合衣躺在榻上。估计是一大早起来出去走动了一圈，又回屋来休息。康复后的他，气色好了许多。见我进屋，他忙从榻上站了起来。我示意他坐回榻上。 “世之，昨夜你是否传我的令让士兵在寨墙上扎尖桩？” “是啊。他们没做么？” “他们正在做。” “哦。如此便好。”刘钟放了心。 他放了心，可是我不放心：“昨天是我让你传的令？” “是的。我昨夜里从平台回来的路上碰到您正要去何参军处。您让我暂且先不要回屋，到城上去传令。我传过令之后回屋就睡了。” “我昨夜并未碰到你！也并未让你去城上传令！” “啊？”刘钟差点儿从榻上蹦起来。“这是怎样回事？” 这件事极其蹊跷，不由让我想起了在句章城的时候，曾有一个老兵上城传令让守城的士兵往城上泼水、令城墙结冰的事。那时曾告诫守城的士兵，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改动守城战术，并且加强了城中的警戒。 如今这样的事又一次发生了。看来这次让城上的守兵在墙上扎尖桩的是同一个人。只不过他不再装扮成老兵，而是通过刘钟之口来假传我的命令。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他为什么三番五次的来协助我，却又隐藏起来不让我知道呢？ 我问刘钟：“世之，你昨夜碰到的那人的确长得与我一模一样？” “那时在山道上，看不太清。模样倒是很像，尤其是说话的声音一模一样。所以我一时轻信了。” “当时是否还有旁人？” “没有。” “那个人可否带有亲兵？” “没有。您也经常不带亲兵一个人巡视寨内。” 刘钟说的倒是实情。无论在句章还是在小溪，想了解我的行动并不难。我是守军首领，一举一动都倍受关注。所以这个神秘人物到底是谁，仅靠这些线索确实无法猜测。 人物，选的是刘钟。是因为自从上次之后那个人不能重演以往的旧戏，而刘钟经常代我传令，由他上城传令更容易令人相信；时间，选的是昨天夜间，自然是打探到已经巡过城，而且和刘钟并不在一处，此外，夜间也不容易看出改装易容。 这人除了会易容外，连我的声音都模仿得与我朝夕相处的亲兵都分辩不出来。想想这些，我不禁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安慰了刘钟几句，让他接着休息。我出门沿着山道去寨南巡视。一面走一面仔细思索。 如果这人真想帮我，完全可以把守城的策略通过亲兵或其他人之口转告我知道。在他不愿意的情况下，我自然不会勉强，非要将他曝光于世人眼中不可。但他没有那样做，却采用了一种极端而麻烦的方法。 这种方法虽然有效，但却对守军的军纪造成了极大的干扰。毕竟，在听闻刘牢之军在会稽的劣行之后，我立誓要逐渐把句章、小溪变成军纪严明的“细柳营”。 “刘将军请了。”在山道上迎面碰到的一位乡绅让到道边冲我拱了拱手。 我还了礼，问道：“先生如今落脚在何处？” 他转身往一个山坡处一指，说：“敝人在那处盘了几间屋。虽比不上句章的宅子，不过还算宽敞。将军得闲，勿必光临寒舍饮碗茶。” “好说。好说。” 告别了这个乡绅，突然想起在吴郡时听到过富户们出钱向贼兵行贿的事。和吴郡的富户一样，句章的富户中也有一些向孙恩行贿以保全自己的。一方面，他们不得不“孝敬”贼兵，另一方面，又希望官军能平定孙恩之乱。 但假如句章不守，那这些富户还是要沦陷在孙恩的残暴之中。所以即便富户想帮我，也不便于帮在明处。不仅不能让我知道，也不能让别人知道。 这样想来，那个两次暗中帮我的人大概出自句章的某个富户。正因为不想让任何人知识是他在帮我，大概这就是他两次都乔装打扮的原因吧。 想到这里，尽管心中还有许多忧虑，但是也释然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