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移镇小溪 (4)
隔着河流和一片湖，我们和贼军相峙在小溪。他们在大军到来之前不敢贸然进攻，我们忙于继续修筑防御工事，更不会主动挑战。接下来的几日，即便贼兵的粮草已经供应充分了、兵力已经增到近万人了，他们也完全没有试图进攻的迹象。带兵的不知道是谁，但我知道姚盛也罢，孙恩也罢，此时都不在小溪。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了好些天，这不禁让我狐疑：贼兵从句章尾随到小溪来，应该是要攻下小溪才是。而从眼下的情形来看，也许贼兵大举扎营于小溪并不是为了进攻，而是想用这万余人的军队把我们牢牢地钉死在这里，从而全力去攻其它城池。否则为何之前碰到的主帅、将领在小溪寨外一个都见不到呢？ 我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甚大。赶紧命人唤斥侯长进来，让他派一些人到上虞周边去探听上虞、会稽等地的防守状况，并将我的想法告知刘牢之，让他提醒各处严防贼军大举强攻。 几个派出去的斥候被限定在第二天半夜之前一定赶回。 之所以要限时，是为了防止这些兼负侦察与信使职责的人半路被捕或被杀而误了军情。斥候尽管并不上战场杀敌，但他们所受到的生命威胁并不亚于与敌人拚杀的士兵。况且，北路被封，他们须绕道迂回去上虞，碰到贼军的机率较大，受到死亡的威胁也更大。 派出的斥候们还没有返回，姚盛的身影就又出现在了敌营中。贼兵攻击上虞、会稽的担心在看到姚盛的那一刻消逝了，但小溪遭受强攻的担忧又随之而来。他带来的几千人在大营的外侧立了一个新营，两营相距两里。 姚盛虽然攻下了句章城，但是他似乎并不满足于那个胜利。他这次亲自前来，想是立志要拨掉小溪这只钉。 弃守句章城，已令军心民心大为惶惶。如今守小溪，切不可再大意。 临近半夜，寨外忽然鼓声大作。隐隐听到两个贼营中此起彼伏的喧闹声。倚在榻上守候的我笑了笑，吹灭了桌上的蜡烛，放下帐子，倒头放心地睡了...... 第二天清晨醒来，心情异常之好。 刚步出房门，就见金色阳光涂在对面的屋上，将木墙也染成了一片金色。天上几只不知名的海鸟掠过，清脆的叫声令人精神一爽。 刘钟从另一间屋里钻出来，一见到我，他忙着行了个军礼，然后才去接着系腰带。 他的伤并没有想象的那样重，经过一个月的调养，已经可以四处走动了。我大踏步出了院子，沿山道往寨子北面走去。 顺道查看附近的民居，与百姓们聊几句，以便了解民情。尽管这些细务有虞丘进代劳，但我对于把句章城迁到小溪来还是深怀愧疚。人倒是都迁过来了，但是物却并不一定能迁得过来。许多人家都是人是物非，尤其是那些富户们。 也不背后里被多少人埋怨过，也被骂过。即便是所有人都知道句章城换作旁人也守不住，但是自己平白损失了钱财也是令人丧气的。对此，我除了解释以安定人心外，也无可奈何。 刚攀上寨墙，就见阳光从右前方射来，令人目眩。手搭凉蓬向寨外望去，一湾亮闪闪的小湖嵌在地上，连着一条同样亮闪闪的河流。从寨上居高临下看去，倒似一个侧放的金如意一般。 贼营就在如意的另一侧。逆光看不清楚，只见到营房上空悬着十几缕炊烟。偶尔有几个贼兵挺着枪从营中的帐前走过。此外别无动静。 从那寥寥的炊烟可以判断出，即便贼兵们新进运了粮草来，但是要供应大军食用，也是不足的。句章屡遭兵灾，四周一片清野。贼兵们从各处也不可能调集足够长围的粮草来。 寨墙上值守的士兵们向我行军礼、打招呼，几个刚才坐在墙脚打盹的士兵早就捡起兵器跳起来，面向我站直身体。我示意他们继续坐下休息。 我巡视完了正要下寨墙，一个小头目攀着梯子上来，向我报告昨夜扰敌的情况。他们在我的授意下，带着十几面战鼓到贼营附近埋伏。半夜时开始擂鼓，对敌人进行sao扰。 这个小头目说：“果然如刘司马所料，敌人慌作一团，但却不敢出营来攻。所以我等在凌晨时便悠哉游哉地抬着鼓回来了。” 所有的人都开心地笑了。 “各位辛苦了！先回去歇息吧，今天你等就不用当值了。”我说完，下了寨墙，接着巡视寨中情况。 句章军民移镇小溪，许多人其实是不赞成的。但是句章城墙临近崩塌是有目共睹的，再加上贼军势猛，百姓们想留在城里守家产无疑是死路一条。 从句章迁到小溪，变化非常巨大。但我以为最大的变化是贫门富户在一夜间消除了差别。除了衣着、包裹中的财物不同外，别无二致。在一起兴建新居的时候，这些人之间的交往也增加了许多。毕竟，落难的人心是相通的。 姚盛一来，我就知道贼兵就要攻城了。 果然，临近正午之时，敌人开始渡河。贼军人数虽然多，但是攻势却并不猛。正式攻击之间先用佯攻，正是姚盛惯用的伎俩。 我之所以没有下令趁敌人半渡之时攻击，正是为了查看敌军的攻击力，也是为了看看这个寨墙是否足够坚固。惊扰了一夜未眠的贼兵，战斗力远不如以往。而寨墙的坚固程度却大大出乎我预料，较之句章城墙有过之而无不及。贼兵用云梯、飞钩等手段攀墙，都被守军顺利化解了。 与孙恩交过多次手，知道寻常的贼兵对付起来并不费力，但毕竟贼兵人数众多，如果贼兵持续强攻，会极大的消耗守军的体力。采用夜间扰敌的方法，正是为了消耗贼兵的体力与士气，使得贼兵无法、无力、也无心去组织大规模的攻城战。 这次由贼兵发起的战斗正是检查扰敌成效的一次试验。近半个时辰的战斗之后，寨墙下又堆积了数十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