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初次领军 (3)
城上地方狭小,不是所有守城者都能上城。另一部分守城者安置在城下待命。尽管没有募兵,但是却募了些百姓,让他们协助司后勤之职。 上述这些只是守城的固定要素。此外,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应变。 攻者主动,守者被动。预先料到敌人的攻法,守者自然可以从容应对。然而一旦碰到无法预料的攻法,在极短的时间内倘若没有想到应对之策,那么守城的之势就会转危。攻守城,既是考验两军士兵的勇猛,更是考验两军主将的智谋。 孙恩虽然成功地从会稽围城中逃离,但是这次并不不像之前从吴郡逃走时那样仓皇。他立稳脚跟之后,马上又收集余部,开始分兵进攻沿海各镇。 我进驻句章才十几天,就有近三千贼兵由海道侵袭过来。 百姓的惊恐、将士的不安是显而易见的。我只好一再地安定军心,虽然这个所谓的“军”只有寥寥数百人而已。 尽管我的内心也稍许有些不安,但是这种不安并不是担心我会抵挡不住贼军的攻势,而是担心贼兵会在城下久驻。 每一次守城战,即便不流血也要流泪,即便不流泪也要流汗。一、两次的守城战,只是对勇猛的检验;而长期的守城战,则是对意志与毅力的巨大考验。 自上次与数千贼人在吴郡城外“殴战”以来,我悟出来一个道理——所谓的“两军相争,勇者胜”,这个勇其实并非蛮勇,而是智勇。那次被贼兵刚刚围住时我表现的是蛮勇。虽然也杀了不少贼兵,但是我方的人马损失殆尽,连自己也深陷重围而无法脱身。千钧一发之机,才急中生智改变了战术,由蛮勇变成了智勇。当我借助于用势之后,才等到了脱身的机会。 之所以一再回味、研究那次战事,并非是为这个所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骄人战绩而自得,而是因为那不仅是我平生的第一战,也是极其离奇的一战。 虽然在士兵、百姓中纷纷传说我当时有鬼神相助,但我截然不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不过,既然是人力为之,那就必然有其原因。每一次回想此事,总可以从中找到一些可取之处,当然也有许多教训。 记得有一回和刘牢之谈到此事时,我们曾讨论过“一人敌”和“万人敌”的区别。其实我觉得,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二者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论是哪种“敌”,其最高境地,无外乎孙武所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孤身一人与数千人斗的事,按常理是不可能发生的。但既然此事确确实实是发生了,也只能说是偶然之举。句章城外目前就有三千贼兵,但我绝没有信心再次孤身一人出城去与他们相斗。 即便我占据了“势”的优势,我也不会再斗得过那三千人。因为,其时,非危急之时;其人,非必死之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情况根本就不存在。 虽然我不信鬼神,但是我却相信人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会展现出一种超乎寻常的能力。这样的能力,既可能是体能,也可能是智能。寻常人发挥出超常能力之事,可谓遍拾皆是。 我就曾亲眼目睹过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有次和同乡一起在京口城外开山,结果遇到泥石流。一个跟着我们一起做活的半大孩子逃避不及,被压在了泥石下面。他的一条腿被一块巨石压住,动弹不得。正当我们设法救援之时,那孩子的母亲前来送饭。见此情景,那母亲把食盒一扔,瘫在地上哭了几声。 随后她疯了似的冲过来,一面吼叫着,一面将那巨石用力一推。接下来便出现了令我们无比惊讶的情景:那块五、六个壮汉都无法撼动的巨石竟然被那女子硬生生地挪开来。等孩子救出来后,我们再请这个女子去推那巨石,无论如何她都无法再挪动它了。她的力气完全不能和我们相比,连我们都拿得动的石头她都搬不动。 而这类真实传闻,我听说过的就更多了。 吴郡“殴战”中,我碰巧在“一人敌”时应用了势;如今在句章面临大军临城,我需要考虑的是在“万人敌”时如何应用这个势。只要我能把握住势,那便可以使赢的可能性更大。 东周时期,同样是征服楚国,孙武与伍子胥仅用了区区三万人,而王翦则用了六十万。尽管战国末期的楚国比春秋末期的楚国要强大,但是二十倍的悬殊兵力之差,也说明了王翦与孙武、伍子胥之对比。何况率领六十万强大秦军的王翦并非庸才,他与白起、廉颇、李牧一起被称为“战国四名将”。此外,管仲当年辅佐齐桓公时,也仅仅只是用三万人来制衡中原诸国。
兵少何足畏也! 古人的事迹太遥远,也掺杂了太多传说的成分。但是最近的一个例子,岂不是这种理论的绝好证明?谢石、谢玄率谢琰、刘牢之等在淝水以数万人打败了不可一世的苻坚近百万军队。这个战例发生在十余年前,尽人皆知。在句章的士兵里,都有曾亲自参加过当年那一战的。 这些事例,虽然没有机会逐一告知句章的这些士兵,但眼下的首要之务是需要教会这些有些胆寒的士兵们用势之道,以鼓舞其胜敌之信心。 句章城里连一个用来演兵的校场都没有,我只好让人把府库的院子里堆积的杂物移开,挪出一大片空地来当校场用。 除了负责防务的人继续在城中、城头巡逻外,其余士兵都被我招进了临时的校场里。这是我第二次跟这些士兵训话。 我首先将防卫的要点和军纪重申完毕后,让这些士兵凑成一个圈席地而坐。我坐在这个圈的正当中。 我面露微笑地环顾了一圈说:“各位知道,我守军只有三百人,而城外的贼人有数千。各位现在有什么想法?心里会不会着慌?” 一个士兵说:“倒是不太着慌。” “哦?” “只是有些害怕。” 听那个士兵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笑了。 我也笑了笑,说:“你说得正是。各位还有别的想法不曾?” 我四顾了一周,那些士兵们只望着我,并不说话。 于是我提高声音说:“各位不说话,想是与这位小兄弟一样,都有些害怕。其实不瞒各位,我自己也不免害怕。我也怕贼兵人多势头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