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六、金陵春梦
“茂叔,你这拿来的是……” 李广堰看着这书,有些惊讶,如今生活不宽裕,买书……这种事情,在她记忆中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超速更新文字节|“小人在惯常买布的铺子里看到的,他那铺子如今还兼卖书,这书印得漂亮,小人便带了回来。” “这书……得huā不少钱吧?”抓着手中的书,嗅到一股异样的墨香气息,李广堰微微恍惚了一下,然后生计的困窘让她回到现实,她细声细气地道:“墨竹,给茂叔支书钱……” 她身边唯一的使女墨竹嘟着嘴站起身,老仆人李茂慌忙摆手:“小姐,不要钱,这书是送的,不要钱!” “送的?”李广堰愣了一下,又看了看书的封面,上好的宣纸制成的封面,印着“民生杂记”四个大字,还配有版画。那画李广堰认得,当初家道尚未败落之时,她曾见父亲临摹过:“这是啊……” “正是送的,那杂铺掌柜说了,咱们常去买布,故此送了一册与我们。” 李广堰还没说话,墨竹顿时喜笑颜开地道:“那掌柜当真是好人……这书真好看。” “要钱的就不好看,不要钱的就好看,你啊,倒成了一个小财m广堰轻轻拧了她一把。 “那是自然的,咱们老老少少五口,就靠着小姐的针线活儿,若不省着点儿,小姐便又要熬夜,坏了眼睛和身子,我们不都要喝西北风?” 小丫环倒是快人快语,一张嘴噼噼叭叭的,李广堰浅浅一笑。不置可否,李茂缩了一下脖子,陪着笑道:“那是,墨竹姑娘说的极是!” 李广堰翻开,看到第一部分是“各地风物”看到金华火tuǐ,旁边也凑过一个脑袋的墨竹忍不住咽了。口水。 当初父亲在任上时,也曾经有人赠过金华火tuǐ。李广堰当时并不觉得好吃,现在却有些回忆那股咸涩味了。 第二部分是逸闻轶事,首篇写的正是震动东南的桐城民变事宜,两千余字,将整个事件从头至尾叙述了一遍,只在最后之时,点评了一下,说“民怨甬腾,士绅不可不察之”。 次篇则是养鸡之法,这一篇中说了如何用牛粪养蚯蚓再以蚯蚓喂鸡之术。整个过程极从暖炕育蛋到病害防治,都记载得极详尽。李广堰看了之后心中猛的一动,这倒是一个好的门路! “茂叔,你去打听一下。如今一只鸡多少钱。”盘算了一下,李广堰道。 李茂有些莫明其妙:“小姐问这个何?” “你去问就是了!”墨竹瞪圆了眼睛。 “墨竹,休要对你爹爹无礼!”李广堰白了她一眼。 墨竹顿时闷了下去,李广堰指着道:“这书中写着养鸡之法,我看倒有可行之处,若是能成……” 说到这里,她有些黯然,若是能成,又能怎么样。无非是让家里过得宽裕些罢了。 “是,小人这就去打听。”李茂这就要走。 “不急,不急,还有些东西。须得打听,在城外弄半亩荒地,大约价钱多少,还有起一间小宅,能住两个人即可……”李广堰一一吩咐,也亏得李茂是个心细的,都记得清清楚楚,复述了一遍之后道:“若是没错,小人便去打听了。” “你去吧。” “小姐,这书如何?”李茂走后。墨竹又问道。 “此书不错,若是书中所言非虚。编书之人,倒是立一大功德。”李广堰轻声细语。 她又向下看去。书的第三部分则是“域外游记”通篇是大白话,说的是泰西诸国的风土人情,说到大明的丝绸、瓷器,一至泰西,其价格甚至可能翻上数倍乃至数十倍,李广堰顿时又是眼前一亮。 但旋即她目光又转黯然,往泰西贸易,且不说远渡重洋旅途艰难,就是其所需要的金,远不是李广堰能承担的。 书的最后一部分是“别院志异”在其编按中说每期将有一个故事,这一期的故事名。 “仙狐鬼怪,胜人可爱?”想到编按里这样介绍,李广堰笑着便又往下看去。 故事,是俞国振说给柳如是听的,当然,他口诉得极简单,只有一个梗概,柳如是再以生huā妙笔,将之写成了一个委婉动人的故事。单纯爱笑的婴宁甫一出场,便吸引住了李广堰,那情节让她再也无法放开书,便是她身边的墨竹,也趴在她肩上跟着看。 当翻到最后一页时,这故事到了最精彩处却嘎然而止,最后一排写着一行小字“yù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期分解”。 若是后世读者,见到此句必定要破口大骂“太监”、“烂尾”、“进宫”之类了,便是此时,李广堰也忍不住埋怨道:“卖得个好关子!” 旁边的墨竹痴痴呆呆,脑子里仍然想着那故事,失hún落魄一般,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小姐……后边呢,后边如何了?” “我如何知道,我也没有看到啊。”李广堰叹了口气,同时心中暗暗叹服。 莫看这第一期是赠送的,可看了之后,只要有能力的,恐怕都会买下一吧。 她恋恋地将书合上,看到封底印着一行小字,仔细一看:定价十五文正。 “才十五文!” 李广堰顿时愣住了,她并非没有买过书的人,无论是在湖北的家中,还是随父亲上任的途中,她都买过不少书,只是后来这些书都散失了。在她的记忆中,十五文的书……一般都是粗制滥造的闽货。 可这书精致得简直不成样子! “呀,十五文……若是十五文的话……或许……可能……咱们还可以买下一?”墨竹也看到了标价,她眼中满是憧憬:“只买下一,看到的结局就行了。” “只怕yù罢而不能啊……”李广堰低声道。 “当真是yù罢而不能啊!” 仙客来之中,一个士子放下手中的书,大声道。 “司马兄说的是何物?”旁边一挟伎书生笑问道。 “自然是这,看着域外奇事,怎能不让人心生向往!当初东林先生所书‘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往常我还总是觉得奇怪,东林先生何会将天下事放在国事之后,现在才明白,天下之大,我大明虽是上邦,却并非唯一大国!” “哦?这几日里,我听诸位说也不知多少回,昨日曹伯威说泰西诸神传说浑乱不堪,当真是毫无纲常伦理的禽兽国度,今日又听到你说泰西亦有大国……我倒要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乐居士竟然未看?”又一人笑道:“看来这秦淮河畔脂粉地,果然名不虚传,连安乐居士都流连于此,什么事情都不关心了。” “这当是顾横bō之误也,这些时日安乐居士尽于横bō眉楼流连,当然连看的时间都未有了!”又一士子笑道。 被称安乐居士的男子哈哈大笑起来,丝毫不以忤:“我不是黄石斋,他能目中有妓心中无妓,我王正之却做不到……” 众人顿时哄笑,这是一番典故,当时东林大家道学先生黄道周学习宋时二陈,以“目中有妓心中无妓”自诩,而东林诸子中好事者将之灌醉,再请顾眉顾横bō横陈shì卧于侧,想要试他是否有柳下惠的定力。 于是一人便笑道:“横bō,当日黄石斋究竟是巍然不动,还是颠鸾倒凤,传闻之中终究是没有个结果,今日难得你当事之人在此,且说说看!” 众人皆大笑,那王正之也大笑,却松开顾眉,端起酒杯,直接浇到了那调笑之人面上。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当着我王正之之面调笑横bō!”浇完之后,王正之还不依饶,跳起来过去就是拳打脚踢,这一番折腾,众人都看得呆了,就是顾眉,明知他自己出头,此际也不禁掩口惊呼。 “正之兄,正之兄!”众人被顾眉的惊呼惊醒,慌忙上来拦住。 被打得一身狼籍的那个士子此时也暴怒,他不敢与王正之厮打,因此只能拿出文人最拿手的绝技嘴炮了:“王浩然,你竟然敢殴打士子,你不过是个县主仪宾,竟然敢打我!” “我还不是县主仪宾!”王浩然哼了声:“打的便是你这种不开眼的蠢货物” 不过对方起此事,便让他意兴阑珊,他如今还不是县主仪宾,可是婚事已经订下,那位他从未见过面的县主就将是他的妻子。按照大明的规矩,当双方成亲之后,他便再也难离开成都府了。 一念至此,王浩然再无兴趣,他向顾眉伸出手来:“横bō,我们回眉楼吧。” 顾眉微垂首,这个王浩然若不是县主仪宾,倒是个托付终身的好男儿。 时值春日,春雨绵绵,王浩然走在这无边无际的细雨之中,突然间忍不住仰天长啸,这天大地大,可哪儿是好男儿施展才华之所! 啸声方起之时,一队人马从他身边过,其中一匹马被他的大叫吓得险些惊了,好在一个老汉骑术高明,伸手扯住缰绳。 “好端端的,发什么神经!”王浩然听得有人骂道。 他向那边望去,骂他的人是谁没注意,映入眼中的,是一双锐利的眼。!。 看首发无广告请到 请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