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飞矢迅疾穿金石（下）
“想不到这法术修炼起来也不容易。”听了小月的介绍，魏元钊笑着叹道。他这时依着古礼跪坐在蒲团上，双膝并拢，上身挺得笔直，手持卷轴，神情恬淡，恰是一派君子燕居的气度。 “世上本没有一步登天的事情啊！”小月面含轻笑，点了一句。 “却也是如此。”魏元钊低头细看卷轴上的蝌蚪天文，忽然心神一动，神光照影之术不由催发到了极致，只见卷面上白气蒸腾，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这些蝌蚪天文都活过来一般，在云气中四处游动；俄而识海之内，宝镜上一道紫光电闪而过，竟勾动双目中所藏的二道紫曜神光，二道凡人不可见的光柱刺破白气，落到卷面上，那些蝌蚪天文好像闻到香饵的鱼儿，纷纷聚拢到光柱周围，摇头摆尾，俄而，一一沿着光柱钻入魏元钊的眼中来。 陡然面对这般异象，魏元钊却不惊不惧，好似冥冥之中已经洞察了前因后果，心神沉入识海之内，紫曜圆光镜上赫然多出一篇文字，从头到尾三百四十一个，和卷轴上“飞矢咒”的全文分毫不差。 魏元钊心中生出明悟，知道这蝌蚪天文原来是用来记载诸天内音的符文，并非凡间文字，若是不懂得心神感应之法，决计不能明了其中含义。 蝌蚪天文的解读之法所以失传，恐怕正是因为当世之间的武者，无一懂得心神感应之法的缘故。 “不过，在这心神感应之法失传后，居然还有人能别出蹊径，从其他办法入手，修炼成法术，这些人才智之高，真是惊人啊。”魏元钊想起小月口中所说的诸般修行仪轨，于心中赞叹起摸索出这些曲径的前辈来。 虽然已经明了了这法术修行的根本，但是魏元钊自然不会傻得对小月说破，而且他对于登坛、祭祀、持咒、结印等诸般仪轨也颇为好奇。 从他发动神光照影术参悟飞矢咒，到接下来的心理活动，说来话长，其实不过是一瞬，在小月眼中，不过是魏元钊低头皱眉看了一会儿卷轴，又放下卷轴，抬起头来而已。 “要将这些文字死记硬背下来，达到历历在目的程度，可着实不容易。”小月出声道，“我这卷轴贵重异常，不能让你带出去，你每日都可来我这里背诵。当然，你也可以临摹一张带走，不过这种摹本比不得我手中的正本，无论你描摹得怎么相似，终究会缺乏一种内在的神韵。这也是正本为何贵重的原因。” 魏元钊点头称是。 “你想不想和穆长远那个老狐狸共进晚餐？”小月忽然撇开话题，笑着问道。 魏元钊看着她恶作剧般的笑容，摇摇头道：“怕他忍不住活撕了我，还是暂时不见的好。” 小月点点头。 魏元钊于是起身，道别。 穆婉茹跟着站起来：“我送送元钊。” “这飞矢咒的咒语也十分简单，只有八个字，乃是‘飞矢迅疾、贯穿金石’，元钊今晚你可好好体会这其中的意境。”小月忽然在他们身后说道。 魏元钊回头看去，小月闭目而坐，似乎刚才的话并不是他说的，只是恍然间，魏元钊好像看见她嘴角一丝得意的笑容。 “她这时在调我胃口？”魏元钊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旋即放到一边，“这位小月前辈，还真是难把她当做一个前辈来看啊。” 二人下得楼来，一前一后，沉默的行走着。 “你为何不问我处理的结果？”山路崎岖，仅容二人并肩，穆婉茹落后半个身子，魏元钊听到清脆的女声从后面传来，如林间的鸟鸣般优美。 “没这个必要吧。” “你杀了人，却叫我们师徒给你辛苦擦屁股，事情了结，连个结果都不问一声，还真是洒脱啊。”少女的语气，说不清是埋怨，还是……其他。 魏元钊背负着双手，“哈哈”大笑起来，十分愉快。 他回过头来，少女宜嗔宜喜的面容就在近边，十六七岁，人生正是娇艳如花啊，这令他感觉到这世界无比真实。 少女被他炯炯的眼神盯住，脸上飞红，却半点也不让，只是盈盈笑着，坦然相对。 “怎么？恼羞成怒只懂得盯着人家看了啊……”一个“啊”字带起微微的可爱颤音，少女心中那小小的撒娇的味道就在不经意间坦露了。 魏元钊抬首四望，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山道上一片寂然。 此情此景，值得铭刻于心。 少女忽然抿嘴笑起来：“好了，我要回去了。等爷爷走了之后，我再来给你的小侍女去做引师。” 魏元钊略略颔首，作为告别。 少女回转竹楼，替老师收拾屋子。 冬日夜长，大约是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的时候，德隆穆家的家主，今年六十八岁的穆长远，踏入了这栋竹楼，一楼的客厅内，摆了一张矮桌子，桌上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照着几样看不清形状的菜肴。女尼小月的座位正对着大门，见穆长远进来，也不起身，只是身子略略前倾，权作礼仪。 跪坐在一边的穆婉茹站起身来，迈着细碎的步子迎了上去，低头为祖父脱去鞋履。 老人脸色如常，在孙女蹲下身时，仍旧像往日一般，摸了摸她的头。 在沉默的气氛中，老人走到桌边，选了和小月正对的位置坐下，他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摇头叹道：“就算老夫年轻时一心茹素，也绝做不到这种地步。” 方才远看以为桌上还有几样菜，近看才知道，一碟子萝卜皮、一碟子酱菜根、一碟子辣酱而已。 小月笑笑，样子说不出的冷肃：“我知道你肯定没有什么胃口，所以就没准备什么，免得你浪费！”她把“没什么胃口”几个字咬得特别重，一股怒气隐隐可见。 穆长远端起桌上的一碗稀粥，仰口“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然后把碗朝桌子上重重一拍，“咚”的一响，沉声道：“这饭就吃到这里，咱们上二楼去谈正事吧。” P.S.明天外公阴生，清早就要动身去坟山扫祭，晚上不能熬夜码字了，中午的一章推迟到晚上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