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春画中的忍术
斋男的忍术,就是他的画。 画中就有他自己。 他的思想,他的情感,他的忍术会从画中慢慢地溢出来,就如溢出了生命的杯口。每个因素都处于小心翼翼的控制之下,而这种控制却又痕迹全无,把简约和自然做到了极至。 ——没有一个人能不被他的画所打动的,尤其是女人。 ——仿佛画都是乐观的写意,任何矛盾、凶险都可以化去,没有原则,只有那种超出一切之上的快乐和轻松本身,像地面上的风一样,轻轻地吹过来。 他拿出画的时候,就是开始施放忍术的时候。 他的画“看上去很美”,再配合磁性的声音,动人的笑容,迷人的眼神——这一切就叫“画之魔”,为极高的心理暗示忍术,在你欣赏而松懈、投入的不知不觉间,解除你的武装,随后要你的命。 “对于忍者来说,知道对手使用的招数,是战胜对手的关键。相反,如果不知道对手使用的忍术的话,很有可能被对手在战斗中施行大逆转,在转瞬之间丢掉自己的性命。”斋男态度诚恳,微笑着说:“你想杀我,就必须要了解我的忍术,这也许是你惟一的机会。” 他说的是事实,能说实话的时候,他一定说实话。因为事实掩盖下的忍术更迷人更可怕更让人心甘情愿,成功的机率也更高。 痴君点点头,最后一丝抗拒在渐渐消失。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很可信,忽然觉得自己好想变成画中的女人。 “把你的衣服脱了吧,让我好好看一看。”斋男眯起眼,吞了一下口水:“你的躯体很美,你知不知道你的躯体才是最好的武器?” “我知道。” “你想不想过来展示一下?” “想。” 斋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觉得把痴君杀了实在有些可惜,他准备把她留下多活几天,好好地玩弄她,侮辱她,让她崩溃,让她臣服于他的身下。这样想着,他的欲望也不可抑制地升了起来。 “不好!中计了。” 他忽然警觉不对劲,却已经迟了,痴君已经小鸟依人般扑入了他的怀里,她的嘴唇已经吻住了他的嘴唇:“做梦也想不到吧,好好领受吧,这就是我对付你的忍术!” 这是死亡之吻。 痴君故意让他以为自己已经沉迷,在他得意而疏惑的一刹那,她的嘴唇一下子吸入了他的喉咙。 雪庭、枯山、木榻。 斋男头急速往后仰,身子往后退,却始终无法摆脱痴君的嘴唇。他发出了难以言状的呻吟——那不是接吻时愉快的呻吟,而是无法呼吸时痛苦的呻吟——痴君的长舌已经深入了他的咽喉,堵住了他的气管。 无论斋男如何仰身,如何痛苦地挣扎,痴君的身体始终和他处于胶着状态。她美丽的嘴唇,紧紧地贴在的咽喉上。两个人保持着这个奇怪的姿势,在榻榻米上滚来滚去。如果看在不明真相的人眼中,一定还以为是两人在激情热吻。 真是不可思议而香艳的忍术! 一会儿,斋男的双目因为痛苦而变得突出,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脸上的肌rou抖动,本来就充满皱纹的皮肤更加苍老了,如同一片枯黄的树叶失去了生命力。脸色也开始发白,逐渐失去了血色。他的身子很快松弛,手耷拉了下来。 两人终于分开,斋男立刻如放了气的球一样,蜷缩在地板上。 他恐怕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死于一个女人的“吻”。 “你刚才没有说错,每一个忍者都有独门的忍术,忍术被对方知道了,如弃敝屣,就没有价值了。”痴君叹了一口气:“谁让你那么快就把忍术显出来,让我识破了呢。” 斋男其实是死于过分自信。 因为过去他已经成功了很多次,他总相信自己能让女人沉迷,总认为将忍术隐藏于春画中神不知鬼不觉,总认为自己的“笑绘”无人可以抵挡它的诱惑,总认为女人都会为此脱衣解带终不悔。 一些有才华的人是不是都有这样的毛病呢? 皎洁的月光如水一样洗在庭院里,给白砂辅就的园子披上了一层银色的外装。也淡淡地照射在痴君的脸上。 她拿起几上的画,看着画上端庄高雅中透着妖娆颓废的女人,一时仿佛痴了,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呢?如果去除人的因素,她真的很欣赏这些画。也很欣赏画中的人。 有些茫然,带着透明的忧伤,有点颓废,带着森森的寒光——这就是紫姬? “啪啪啪……”忽然响起了一阵掌声。 四周没有人,角落的引水渠中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一个椭圆形的鱼泡,一个没有双手,没有双脚,只有身子和长长头发的怪物漂浮在水面上,不停地鼓掌。 没有手怎么能鼓掌? 他的掌声是从肚子里发出来的,他的肚子如青蛙胸臆一样一张一缩,掌声就发出来了,在静静的夜里,居然异常清脆而响亮。
痴君心里很惊讶,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她并不是容易吓倒的人,她“咯咯咯”地笑着说:“你是谁?” “我是斋男。” “斋男?”痴君不敢相信,真的吃了一惊,指了指榻榻米上死去的木乃伊:“你是斋男,那这个人又是谁呢?” “他是我的影子。”鱼泡笑了笑,解释说:“他代替我见客人,真正画画的人却是我。” “这些画都是你画的?” “是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的样子有些吓人,被画的人一般见到我这副尊容都会被吓倒。”鱼泡般的斋男说:“所以我需要一个影子在前面做画画的样子,我却躲在一旁观察、画画。”他笑了笑:“这其实很有趣,因为有时我会发现,在一旁观察一个人比面对着她有趣的多。” 他解释:“比如,一些非常端庄的淑女,你可以看到她在用手偷偷地挠痒背,有的甚至还悄悄地掏鼻孔、摸脚趾。” 痴君吐了一口气,笑了笑:“刚才你就躲在一旁看到了我的忍术?” “是的。你的微笑很吸引人,但是你的行动很伤人。”斋男平静地说:“你不该那么快杀了他的,因为刚才你用的每一个招式、每一个步骤我都看得很清楚。”他说:“如果你现在动手的话,我想死的人一定不是我。” 痴君承认。 “但是,死的人也不一定就是你。”斋男说:“因为我还没有想好究竟要不要杀了你。”他的笑声非常怪异让人直冒冷汗:“因为我想先让你看看我刚才画的画。” 笑声中,他的头发突然竖直,一缕头发如手一样托着一幅画平平地送到了痴君的手里。画中画的是一男一女正在*,男的是刚才死去的木乃伊,女的却是痴君自己!画中的她近乎全裸,衣衫半解,神态痴迷,仿佛正陶醉在*的快乐中。 “你看一看,画中的女人*是不是那个样子?”斋男色色地说。 痴君真实的*就是那个样子,和她洗澡的时候从清泉中看到过的样子一模一样。她刚才连衣都没有脱,斋男是怎么“看”到的?而且,他又是如何在那么短的时间画完的? 痴君只觉背脊有些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