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开城投敌
也不知睡了多久,封子谋被赵虎用力地摇醒。刚恢复意识,他耳中便听见城外连绵的号角声,脑海里跳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父亲和大哥的安危。 “二公子快走,北门好像……总之你快走!”赵虎抽出腰刀,神色古怪、欲言又止。 此刻天色微亮,封子谋先是一愕,随后侧耳细听,便从那号角声中、隐隐还听出了大队人马行进的声音。这、难道敌军进城来了?守军尽数牺牲了?父亲和大哥怎样了? 封子谋一阵紧张,二话不说便向着千木修的厢房跑去。没跑出几步,那厢房的门突然打开,一道青色影子一闪,封子谋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被人挟住、离地而起,瞬间便腾云驾雾般地到了半空中。 一股强大的灵气散发开来,包裹在封子谋的身周,如气流般旋绕不停,而在离地时的一刹那,他隐约看见一个苗条的身影正向自己跑来,耳中听到了一句带着哭腔的喊叫:“少爷!” 等他反应过来后,自然知道是万仙长挟了自己、施展仙术飞升而起。城池终于是失守了么?一阵悲痛的感觉涌上心头,蓉儿、张书郎、老管家……一个个绝望的面容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但是父亲和大哥呢?定了定神后,他也来不及向千木修道谢和询问,只是睁大了眼睛,努力向下方距离百余丈的地面望去。 方圆百余里的殷邑城,一大半的景况此刻都映入了封子谋眼中。城中的平静完全出乎他意料,他一眼望见北门城门大开,黑压压的大群士兵正如潮水般涌进城来,城头上一面白旗、迎着晨风飘展。 白旗?封子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急忙凝目再看,不错,正是一面巨大醒目的白旗!意味着缴械投降的白旗! 震愕过后,封子谋又是惊怒、又是焦虑:谁干的?哪个叛徒开的城门?敌军已入城中,那父亲和大哥岂不是很危险? 视线从白旗上移开,他努力向城墙下望去,只见城门旁立了一排灰白身影,从衣甲颜色来看正是殷邑守军!这排灰白身影静止不动、似乎已弃械投降!而在东陆军涌入城中的黑色洪流前方,一小撮灰白人影正不断向南面后退,不时有红色血雾在他们中间扩散,一个又一个灰点被汹涌的黑色洪流瞬间吞没。 封子谋瞳孔收缩、气血上涌,大声呼叫道:“父亲!大哥!”但眼看自己离地面那一撮灰白人影越来越远,他才猛然察觉到不对,急忙扭头大喊:“不对啊,万仙长,你、你怎么往南边走,我父亲他们在北门那边啊!快去救他们啊!” 千木修不闻不问,挟着封子谋只是往南面疾飞。封子谋连叫了数声后,眼见千木修既不掉头也不答话,不由得便急了起来,一边大喊大叫,一边使劲挣扎、双手双脚在空中乱踢乱晃。 千木修手上略紧,封子谋顿时觉得腰间像是加了一道铁箍,直把他箍得全身酸麻,手脚再也使不出力气、软绵绵地向下垂着。 距离愈发遥远,封子谋再也看不到地面那一小撮灰影,只见到那股黑色洪流向四面八方疯狂扩散,转眼间便涌到了西门、东门,城门大开之后,两边又是涌进大片黑衣黑甲的东陆士兵。不到一刻间,大半个殷邑城中,阡陌纵横的街道上迅速挤满了黑色洪流。 封子谋急怒攻心、几若发狂,这一刻他也顾不得许多了,破口大骂道:“万穆!快放我下去!我不用你救!你听见没有?你这个穷书生、烂算盘,少爷诅咒你合家福贵!你放开我!” “合家福贵”本是吉祥之语,但在殷国俚语中却掉转了过来,反而是咒骂别人全家不得好死的、也算颇为恶毒的用语。封子谋知道千木修也是殷邑本地人,一心只想把千木修激怒、好让他放开自己。 在他的怒骂声中,地面景物不断地飞快后退,千木修挟着他、很快就飞离了殷邑城上空。封子谋在神智昏乱中,瞥见那剩下的南门外也是水泄不通的围了一大片黑影,一阵绝望悲愤的情绪涌上脑中,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所有景象和声音都越来越远,殷邑城在封子谋眼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他也慢慢停止了呼喊喝骂,脑中渐渐麻木空白,一滴眼泪从他眼眶中滑出,瞬间被劲风刮向了殷邑城的上空。 就在他停止喊闹后,千木修的声音淡淡响起:“封公子莫怪在下,以我如今驭气飞行的修为,我只能救得一人。封将军开城投降,既是为了满城百姓的性命,也是为你着想,你须当保重自身才是。” “什么?你说什么?”封子谋刚才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回却轮到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封将军开城投降,甘受屈辱、苦心孤诣,都是为了你。”千木修又重复道。 “开城投降”四字,就像一个惊雷,霎时把封子谋整个人都震懵了。父亲开城投降?不,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一向刚烈忠义的父亲、顽强不屈的大哥,居然会向敌军投降? “万穆!你休要乱加诋毁、血口喷人!我父亲和大哥怎会是那种贪生怕死的懦夫!”片刻之后,封子谋怒吼道。 “贪生怕死的懦夫?嘿,慷慨就死固然勇气可嘉,但忍辱负重、顾全大局,却是需要更加大的勇气和决心。”千木修也不生气,只是冷冷应道。而这句话,正是封远之前对封子谋的教诲! “你父亲和大哥与敌军多次接战,已不可能逃脱对方视线,而你却未曾暴露,所以封将军把希望都寄托在了你身上,他与我在房中密谈许久,便是要我护你逃离殷邑。”隔了片刻,千木修又继续说道。 封子谋双眼一闭,大滴大滴的泪珠从眼眶中滚滚而出,就像一串断线的珍珠般、向后扯出了一条晶莹的光痕。 刚才他情绪激动、未加多想,如今稍微冷静后,又听到千木修的述说,自然明白父亲之所以这样做,一来是为了保全满城百姓的性命,二来更是为了吸引敌军注意力、好让自己趁隙逃脱!
之前父亲把万仙长请到房中密谈那么久,原来就是为了求万仙长出手救自己!而父亲不仅放弃了自身、就连大哥也没有顾及!这、这究竟是怎么了,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父亲和大哥如此看重、如此牺牲?他无法想象,以父亲和大哥那样忠烈的性子,又怎么受得了那投降的耻辱!这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掠过,一幕又一幕的情景在封子谋脑海中清晰地闪现:大哥出门迎敌时那悲愤的神色、临别的话语,随后父亲那一番殷切的叮咛、慈祥的目光…… 父亲的话再次在他心头响起:“慷慨就死固然勇气可嘉,但忍辱负重、顾全大局,却需要更加大的勇气和决心!”不错,父亲和大哥是在忍辱负重;而自己、却是苟且偷生! 他越想便越恨、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封子谋啊封子谋,枉你自诩聪明机智,怎么连父亲的这点心思都看不出来!明明已有不祥之感、却未曾想深一层!便是那猪脑子狗心肠,也不知比你强了多少啊! 他正自悔恨交加、将自己骂得狗血淋头,千木修却又道:“封将军让我转告于你,不必过多担忧,他和你大哥会隐忍不发、见机行事,只须你能安然逃离,将来学得本事,父子兄弟自有重逢之日。” 封子谋听到此话,便似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从自责和悔恨中略为清醒,心想:对!只要父亲和大哥保住了性命,哼,他们今日所受之辱,将来我会十倍还给东陆军!不、百倍奉还! 他正咬牙切齿地暗暗立誓,千木修的身形却突然一震、速度骤减,随后竟缓缓停在空中。 封子谋微微一惊、随即大喜,他以为千木修要回头去救父兄,却感到腰中千木修的手再次紧了紧,然后便听到千木修低声道:“莫要出声、莫要抬头,有敌方修士来了,别让他们看到你的相貌。” 封子谋心中一懔,随即便听到一个阴沉的声音远远从前方传来:“归舵主果然没有猜错,嘿嘿,这殷邑城中,的确隐藏着正道修真之人啊!” “嘿嘿”的冷笑声钻进封子谋耳中、转眼间便由远及近,一阵阴森森的鬼气在前方弥漫开来,让他禁不住的连打了几个冷战。 “你们是厉魂门的人?”千木修沉声问道。封子谋听见此话,才知拦在前方的还不止一人! “眼光不错,你又是正道中哪个山头的,据实报来,或可饶你一命!”一个声音满不在乎地问道,话语之中,倨傲及恫吓之意显露无疑。